第三章教授和叫兽
钱晨回到病房,看到钱大川脸色红润,呼吸平静,心里踏实了很多。
人的命天注定,他能为父亲做的,只能是这些。能否度过命中劫难,听天由命,天命不可违。
看到钱晨,蹲在墙角抽烟的钱二川,立刻站了起来,搓着手,腆着老脸挤出一丝笑,说道:“这回真解气,熊大海那鳖孙为了你爹,跑前跑后,真是孝顺,跟亲孙子一样。他咋那么听你的话,有啥诀窍,给叔说说,让我也好好收拾收拾他,解解气。”
“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咱家遇到难处了,人家伸手拉一把,能有啥诀窍。二叔,你可别乱想,人家帮了咱,咱可得好好感激人家啊。”毕竟是自己的二叔,钱晨也不能多说什么。可是,对二叔的人品,钱晨在心里有了定论。
钱晨不肯说,可钱二川不死心,他凑近一步,轻声问道:“你刚给熊大海看的是不是黄金,你爹在帮熊大海那鳖孙挖黄金?我可听老辈人说过,咱们这的山是座金山,山下面埋的都是金子。”
“二叔,老辈人说的你也信?如果山是金山,咱们村的人还会穷的吃不饱饭。你就别瞎想了,更不要瞎说,惹毛了熊大海,我可帮不了你。”
“要不你给熊大海说说,让我顶着你爹,去他矿上干活。”请百度一下黑-岩+阁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谢谢!
“趁早打消念头,想都别想,好好放你的羊。”钱晨毫不留情,一口回绝。
说完,钱晨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钱二川吃了瘪,心里不爽快,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烟。
为了给钱二川留点面子,田梅花说了钱晨两句,又对钱二川说了一堆好话,钱二川的气才顺了些。
手术后不久,钱大川奇迹般地睁开了眼,他看着明亮的玻璃窗户和洁白的床单、墙壁,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住这么好的地方,一天得花多少钱啊。”
田梅花知道丈夫心疼钱,连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好让他安心养病。
钱大川听完没说一句话,只是平躺着身子,眯缝眼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钱晨说:“妈,你和二叔出去买点东西,安置一下,我爹这里有我看着。快要高考了,明天一早,我得回学校复习功课。”
听说要考试,田梅花慌了。儿子从学校出来两天了,耽误了功课,考不好咋办。高考是决定命运的大事,万一考不上,一辈子就完了。
对于农家子弟,上学考试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为了儿子,田梅花连忙拉着钱二川出去,留钱晨爷俩在病房里。
剩下父子两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钱晨直奔主题:“爹,你是不是给熊大海挖金子了?”
钱大川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勉强点头。
“出院后别再干了,盗采金矿是犯法的事,被上面发现要坐牢的,弄不好连命都保不住。我和大海叔说好了,金矿的事咱替他保密,让他再另外找人干。还有我二叔,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挖金矿的事,更不能让他去干。”钱晨板着脸,语气很严肃,说得盗采金矿好像比杀人放火罪还大。
一个刚下手术台的病人,即使有什么想法,也没气力争执,只能干瞪眼。
虽然钱大川没说什么,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心里有想法、疑惑和不甘。儿子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咋会如此老成。偷挖金矿,是多少人想干还干不成的,如果不挖金矿,拿啥供应儿子上学啊。
担心父亲的身体虚弱,钱晨说了两句,没再多说,让父亲静心休息。
很快,田梅花和钱二川提着大包小包进来,吃的用的一应俱全,买的东西比村里的小商店还丰富。
看到熊大海从后面跟了进来,不用问,熊大海又出“血”了。
熊大海要回县城办事,来向钱晨辞行。正好在医院门口碰到田梅花和钱二川去超市买东西,就跟过去结了账。
为了不打扰钱大川休息,钱晨和熊大海走出病房。听说熊大海要走,钱晨正好可以搭顺风车,不用一大早挤公共汽车了。
他回去给母亲说了情况,把医院的事安排妥当,才上了熊大海的红色昌河车。
车刚开出医院,熊大海想起了什么事,把车停路边,快跑回去。
不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钱晨问了才知道,他是给田梅花送钱去了。
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熊大海,钱晨心里明镜似的。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了。
“叔,能挖到金矿是你的福气,我本不应该多说。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有可能不是福,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熊大海把身家性命都投进去了,还怕祸吗?只要你小子替叔守住秘密,别到处乱说,只要一年时间,我就能找到金脉,到那个时候,你大海叔就是真发了。”
看到熊大海那张满是憧憬的脸,钱晨话到喉咙又咽了回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天降横财,安知非祸。
一路无话,车到县城,熊大海请钱晨到城南海记老字号,吃了一大碗羊肉烩面。临分手,又把钱晨一顿猛夸。
看着熊大海驱车离开,钱晨只有在心里祝福,希望熊大海能驾驭横财,坐享富贵。
站在首城第一高中大门口,透过铁栏大门,看到白炽灯下挑灯夜战的高三学子,时而抓耳挠腮、时而眉头紧皱,钱晨失神了。
不过,想到黑板上哪一行字,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离参加高考只剩下36天的时间。此刻的钱晨,拥有的只是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官场的斗争经验。要想在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顺利考上大学,无异于痴人说梦。
重新拿起书本复习,不太可能。高中三年,课程那么多,知识点多入牛毛,怎么复习。仅凭记忆,剩下的那点记忆,也早还给老师了。
怎么办?怎么办?把钱晨急得团团转,额头想冒汗。
突然,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引起了钱晨的注意。看背影那人个头不高,略显瘦弱,手里拿着一本卷着的书,有节奏地敲打着脑袋。
“候实”一个名字在钱晨的脑海里浮现。很快,关于候实的记忆如同潮水,汹涌而来。
高三同学,学霸,京大高材生,后来留学美利坚,高精尖人才。
一连串符号围绕着候实漂浮,最重要的一个符号是,和钱晨一个考场,前后桌,候实在前,钱晨在后。
这些年,钱晨在官场混,别的东西学到的不多,可怎么作弊,他颇有心得。
作弊也是一门学问,既要冠冕堂皇,又要不动声色,更要顺理成章。只有把这些捋顺了,上面才能放心。
想到作弊,钱晨有了精神,颇为兴奋,这可是他的看家本领。
其实,仔细分析,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比如,高考语文,对笔杆子出身,曾经的昌平市委办第一笔来说,不会太难吧。
再如,高考历史,时常引经据典,历史能不熟。还有政治,对于一个政客,绝对没问题。
翻来覆去一想,真正能难倒钱晨的,唯有数学、化学和物理。化学物理分数比重小,数学是大头。
如果利用一个月时间,主攻数学,加上以前残留的那点薄底,应该死得不会太惨吧。
一番透彻分析,钱晨的自信有了。
凭真本事,他肯定考不上重点大学。如果他找准短板,拼命复习,再走点捷径,重点大学通知书岂不是唾手可得。
捷径在哪?刚才那个拿书敲头的家伙,不就是“捷径”嘛。
只要和他搞好关系,看时机伸脖子,抄选择题没问题吧。如果和“捷径”发展成铁哥们,递个纸条,抄几道重分量的压轴题,应该可以吧。
越想越得意,越想越轻松。钱晨忍不住在心里呐喊,正中大学,我钱晨又来了。
提起正中大学,钱晨不由得想起了妻子林琳,他们曾是正大校友,可是他们认识却在毕业后,而且是在帝都。
林琳,你还好吗?还在伤心难过吗?
不知不觉中,钱晨思绪飘飞,好像大脑被抽空,似乎有一股气体,如一缕烟,在心灵深处缓缓升起,缠绕着他的身体,朝空中飞去。
突然,“啊”的一声压抑尖叫,惊醒了沉醉的钱晨,他浑身一颤,大脑变得清晰。
始料不及的尖叫,救他一命,把他拉回现实。
宁静的校园、刺眼的灯光、斑驳的树影,以及隐约的读书声,钱晨又回来了。他知道,自己应该感谢那个“啊”的女孩。
教室门前的梧桐树,七八米高,枝繁叶茂,树冠宽广。人站在树下,如果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钱晨循着声音看过去,两个人影挨得很近,正在推搡纠缠。
很明显,一个要用强,一个在逃避。钱晨没多想,快走两步,来到跟前。
借着斑驳光线,一男一女呆若木鸡,仿佛看外星人一样,盯着钱晨。
男的三十多岁,偏分头,戴着高度近视镜,嘴巴微张,眉头皱得能夹断苍蝇大腿。
女的十七八岁,齐留海,瓜子脸,晶亮有神的眼睛里,有羞涩、愤怒和慌张。
“钱晨?”男的语气不善,愤怒地吼道:“张傲天都被打住院了,你还敢来学校?你知不知道张傲天的老爸是谁?你还想不想参加高考了?”
问题一个接一个,总得一个一个回答吧。可不等钱晨回答,女的捂着脸,趁机跑了。
“白雪同学,你别跑啊,你问的那几道题,我待会再给你好好讲啊。”看到手的白天鹅扑腾飞走,男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手扶眼镜,不甘和愤怒跃然脸上。
记忆真是个好东西啊。钱晨嘿嘿一笑,右手搭在了那人身上:“吴亮吴老师,我想和你好好地谈谈,关于教授和叫兽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