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月亮湾之外金吉会同紫儿等齐心社成员与孔家修士激战正酣。他们在晖元君屠杀凡人之后不久便已赶到,结果刚巧不巧却撞上了孔家的人。
说是激战,其实敌我双方只以法术器物遥遥相击。孔家人忌惮金吉神通了得,金吉这边则忌惮事有蹊跷。
五柄飞剑斗二十把飞叉,看似火花四溅激烈异常,其实双方都投鼠忌器,试探为主,攻坚为辅。
紫儿却不管这些,要不是有人拦着,她早已扑上去了。“社长,为何还在畏首畏尾,不愿速战速决?”
她受不了了。一个人的时候,即便再大的绝望也无法动摇她。一旦加入人群,心中生出希望,她就越来越软弱。林天蓝生死未卜,且形势对其越来越不利,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寸寸沉沦下去。
金吉随手格开飞来的宝药叉,言道:“他们莫名出现在此,分明与那夺舍林天蓝的尸族有所勾结,此刻恐怕已经落了口实。”
金吉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孔家人倒打一耙,反而把脏水都泼到点爱学院乃至于智玄身上。照这个情势,他们陷的越深,局面就越是难以挽回。
而且最关键的,他们现在处于别人的地盘上,对方有意从中作梗,想要将被夺舍的林天蓝带回去恐怕难以尽功。再加之林天蓝那边情势不明,贸然于万难之中行险实在是不智之举。
然而事已至此……
“老师,我们需要您。”金吉向远在点爱学院内的岚若发出讯息。紫儿的反抗越来越激烈,金吉还要同时抚慰她:“小不忍则乱大谋。”
“难道眼睁睁看着天蓝哥万劫不复吗?”紫儿不会轻易被说服。
“别着急,我已经请到帮手了。”其实紫儿同样看到了他发出的讯息,只是不知道是发给谁而已,岚若暗中教授金吉的事一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放心,只要他来,任何阻拦都不再是问题。”金吉对此有着绝对的信心。
可惜高兴的早了些——“我不能去……这不是我的战争。”岚若那边回复了这样的讯息。
这边的传讯行为仿佛被孔知人他们窥探到了,战局因之由相互试探升华为正面对攻。对方人多势众,金吉一方很快便陷入被动之中,局面恶化,很快有人开始受伤。
“如果殿下在此,他一定会出手相救的。老师不是忠于殿下的吗?现在殿下不在,老师难道不应该承担殿下一定会负担的责任吗?”金吉不会放弃,不得已之下只好搬出墨云天来。
“天下汹汹,大战一触即发。不,战争其实已经开始了。如果能从林天蓝身上找到转机,结果或许有所改观。如果不能,生灵涂炭就在眼前。老师,你不是那般袖手旁观的人。”金吉冲着投影焦急地说道。
“也许世界真的不值得拯救,可终归还有我们所爱的人。或许……最终还有院长来拯救一切。但那不是金吉心中所信仰的世界。
如果老师终究碍于苦衷,也请您看在师生一场的情面上,库克家的余辜就拜托您了。学生感激不尽。”
金吉使尽浑身解数劝说老师,可若是不能,他也做好了成仁的准备。十年耕耘再加一载酝酿,金吉对形势的判断没有半分夸张。如果没有眼前这一出,他未必会对这场战争抱有取义成仁的绝志。可现在,无论他们进退与否,尸族林天蓝屠戮凡人已成为事实,战争已经无可避免。或者用金吉的话说,战争其实已经开始了。
箭已离弦,他已经不能允许自己瞻前顾后。虽然话是那么说,但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成仁取义之类的想法,他只是必须这么做。他不会不顾安危,莽撞地乱闯一通,可如果别无选择,他也不会临阵逃避。
岚若显然深知自己的学生,良久,终于发来讯息:“等我。”
世上没有新鲜事,只是一个时辰之后,媒体便以孔家为首联合发布了点爱学院内逃出尸族为祸凡间的新闻。紧接着,事件就被定性为点爱学院的有意放纵,其目的或许在于活体实验。
群众不在意点爱学院与月亮湾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也不关心点爱学院与孔家之间谁是谁非。尸疫终于有了明确的结果——战争开始了。
“哥哥,你不该来。”尤丽缓缓显出身形,就仿佛从幕后走出来一般。虽然明知不可能说服岚若,但却必须做出尝试。
此刻拦在月亮湾之外的已经不单是孔家一家了,战争开始了,各大家族各大势力自觉地站到了更有可能获胜的一方。
“你也不该出来阻止我。战争开始了,胜负却绝不由棋子决定。我不在乎输赢,你也不在乎吗?妹妹,远离战争,除非你能成为下棋的人。”岚若也知道不可能用一句话说服尤丽,是以并不等待对方的答复,又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要带林天蓝回去。”
这不是请求。岚若从背后拔出刀来,黑红的刀光从根部一直贯向尖端,只是轻轻一挥,整个世界就安静了下来。
“岚若!你执意要助纣为虐与天下为敌吗?这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群情汹汹,声讨的话并非只此一句,只是由孔知人说出,且更具代表性。
“战吧。”岚若的话一向很少,他更擅长用武力解决问题。
岚若迈出步子跑向对面,既不快,也不多慢,鞋子每每溅起海水,虽然没有湿透,却也不深不浅地浸了一层。离得更近些,人们终于确切地观察到岚若的状态——还是混元期。
炎晶之体的混元壁障并非讹传,他依旧没有冲破混元期夸向通窍期的壁障,人们心中微宽,只是并不能减轻太多。
相较于混元期的层次,岚若的进击速度还是太慢了,就仿佛凡人的闲庭信步。人群终于忍不住,先后有人呼喝,然后便显出争先恐后之势。
法术与法宝远远袭来,岚若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很快进入短兵相接。迎上第一个人,也终于砍出第一刀。
岚若清楚地看着那人的容貌、衣冠、眼中的惊讶和惶骇,血液从切口的断层展现出来,微微一荡,如果冻一样。于是心也跟着猛地一紧,终于切实地感受到真实。没有荣耀,没有愉悦。
只是一刀,又有三条人命应劫而逝。
血染开了。残酷、突兀,疯狂。
十一年前岚若已经向世界展示过自己的凶威,十一年后,它只是更甚了。
人都是惜命的,修士更是如此。
如果没有“前车之鉴”,人群定不会因为一点血腥而退缩。但现在,人群比来时更快地撤离。他们之所以没有溃逃,实质上心中或多或少明白岚若并非赶尽杀绝之人。
其实今日的阵势完全比不上十一年前库克家族门前那一出,这帮人里连个通窍或是元婴都没有。所赖者,一是有其妹妹在场,二者今天墨云天也不在,最重要的,那日岚若也并未真正杀人。可谁承想岚若今日会这般决绝,说杀就杀,而且是一刀三命……
战争是残酷的。前有昊王杀千禁万,今天如何不能有岚若大义灭亲。逼急了,后果不堪设想。
人群退散,岚若反而不再奔跑,而是放缓脚步,一步一步朝前行去,目标直指妹妹的身后,“我要带他走。”
看着一步一步款款“走”来的岚若,尤丽不觉往后微微退了半步,她第一次模糊感受到哥哥身上那惊心动魄的煞气。
在岚若赶来的期间,晖元君已经收拾了拓跋雄,而他本人的修为也提升到了混元初期,不可谓不迅速。相较于他人,晖元君更能体会到岚若所带来的压力——以他目前所能发挥出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岚若的对手。于是顺水推舟倒向尤丽一方,从中获得一定程度上的庇护。现在看来,这个策略并不那么明智。
理想情况下,他如果能控制住尤丽,岚若多少要有一些顾及。但当前的情况是尤丽对他还有忌惮,不会给他轻易挟持自己的机会。而且在岚若这般高手面前,也已经不存在这样的机会。
他没有选择逃跑,那是丧家之犬的行径。既不智,也没品。他选择迎战。
林天蓝之前并无法宝随身,晖元君手里的短剑是刚刚夺来的战利品。品阶颇高,工艺却很粗糙,而且是魂师的制式飞剑,并不合用。可他面前的人不是旁人可比,赤手空拳显然更不可取。
晖元君功法很是奇特,尸煞灌体,飞剑顿时由银白转为黑蓝,并发出呜呜铮鸣,然后整个人被剑带着飞了出去。同一时间,尤丽也发动金拔往岚若砸去,她不能让哥哥带走晖元君。至少不能太过轻易。
如在平时,尤丽的法宝根本不可能对岚若造成困扰。但今时不同往日,晖元君明知自己与岚若放对毫无胜算,故而转为辅助尤丽的攻势,凭借其高超的技巧化合尤丽的攻击为己所用。
尤丽的修为毕竟也是元婴初期,技巧不足,但法力却是实打实的。而且她的金拔也是罕见的天阶之宝,品质上不输岚若的黑刀。这下有了晖元君的辅助,顿时成为了与岚若力拼的中坚力量。
金拔法宝也有劈砍之用,核心却是音功。飞窜时如轮如铮呼呼低鸣,交击时如雷贯耳激肺催心,对上岚若这般高手,即便不能克敌致用,也能侵扰心神混淆视听。
不止如此,尤丽别出心裁为其加上光影之用,一动一静,一寂一鸣,一光一影,一显一映,只几合之间便显出非凡气象来,旁观之人不由为之喝彩。
“很不错。”身为哥哥的岚若也不觉微微点头。可也到此为止了。不是当哥哥的不想让妹妹多感受一下被高手驾驭自身法力时的感觉,而是因为之前败退的人见有机可乘又涌了上来,再这样下去,死伤可就难以估量了。
时不我待,岚若终于不再避重就轻,窥着一个机会便鼓起二十成功力猛地迎上蓄势冲来的晖元君。黑刀先是崩飞当先攻来的左右金拔,然后再又无中生有凭空暴起十成功力,前后三十成功力轰然砍在刺来的短剑上。
照理说,岚若的刀在于尤丽的左右金拔交击后便会有所收敛。却哪能想到,力量不仅没有减弱,反而猛然激增,并且在第二次遇阻后再一次爆发劲力,威力又猛翻一倍不止……
当此激变忽生,便是晖元君也没能事先察觉——他实在没料到岚若能在混元期便能施展出如此高深且霸道的刀法。
这已经不是水动,一浪高过一浪,而是山崩,一重更比一重。
晖元君手中的短剑当即粉碎,然后护身的尸煞也被切开,紧跟着少半边肩膀连着胳膊应声而落。
晖元君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不会被这点威力吓到。身体是实打实的受了重伤,已经不可能再做反抗了,自此成为刀下俘虏。
“不错不错,炎无极能有你这般后人,祖坟上算是冒青烟了。”虽然已是痛的面无血色,却还是一副全无所谓的轻松表情。
岚若自然不知道炎无极是谁,也无意了解。一指点去,再加上一道元力封印。这个尸族颇有些古怪,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晖元君不光被封禁了修为,连声道也一并被封禁了。然后便被岚若扛上肩,被带着缓缓远离人群,朝点爱学院所在的洲陆飞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