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莫不知好歹。
我连在轿子上的线上又有反力传来,我像是破布一般再次摔在了远处,一口血喷出,我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是两个老的已经快要死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就像斑驳的树皮。怪不得他们要一直坐在轿子里面。这两个老人眼中没有其他东西,只是看着大殿上面的胖子。两双老眼,似乎能透过很多把所有东西看清。
:果然是当年被钉在地里的那人。过了那么多年了。
他们的目的只有胖子。其中一个老人轻轻一挥手,动作跟之前的那些人有明显的区别,连我的细线也动了,捆住我的同时,剩下的捆住了粗衣人恭敬的递过的那根木幡,老人坐在轿中,似乎只是随手的举动。那木幡便往轿子飘去。
他说了句:让我来了断这邪物。
伸出柴禾似的老手正要抓住那根带布的木棍(木幡)。
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另一只手静静的伸了出来,将这件东西抓在了手里,两个老人惊呆了,大殿之中突然多了一个人,叼着烟,一身老旧的西装。
不是别人,正是二叔。
:你们两个,都一百多岁了吧。
碰碰碰,反捆在我身上的细线断了,再次能动之后,二叔环视一眼,丢了一根烟给我。
:小正,你先出去。
奇怪的是,那两个老头似乎想要把二叔手里的木幡抢回来,在轿子里不断伸着手。二叔拿着这玩意看了一会儿,两个老人的轿子震的地面都响,二叔周围的地面石板不断破碎翻飞,但到了二叔一米范围内都被什么弹开。我拖着三个西装的尸体走出门口。
拖着血迹我一步步走到庭院,大殿中那些粗布衣服的人不知为何已经全部倒下了。只剩下二叔和两顶轿子,二叔叼着烟,当着两个老头的面将两顶轿子面对面撞在了一起,木杆被撞断。两顶轿子合成了一个小屋子一般的滑稽形状,
:贵客一身邪气甚重。我之一门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下次毒手?
二叔站在轿子面前,嘴角露出了一丝邪笑。我看他挥了挥手里的木幡,
:老东西,你们既然能有这种东西,还怕我来要你们的命?活了一百多岁,也这么怕死?
苍老的声音变得彻底的惊慌了。我根本看不清两个老头的神情,只是通过声音,惊慌后他们似乎在叹气。二叔丢了烟,拉开中间的灰尘木门,钻了进去。没人知道轿子里发生了什么,两个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分钟后,二叔走了出来,两顶轿子瞬间垮了。
三个全身是血的西装也已经醒了过来,出了一个背上插着一把刀以外,另外两个虽然伤重,但还能走动。两人走进大殿,走到破烂轿子的地方,将两个坐在椅子上的苍老身影抬了出来,这两个一直藏在轿中的老人,双目圆瞪,胸口各自插着一把他们自己的木锥,居然已经死了。
二叔让我等在外面,亲手把大殿的门关上了。
整整半个晚上,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最后看到的场景是,形状怪异的胖子还漂浮在空中。
一直到了天亮,大殿的门才又打开了。
二叔满脸疲倦的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居然是胖子,只不过此时胖子已经恢复了原貌,除了眼神呆滞之外,之前的那些黑气触手全都不见了,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
二叔让我跟着他,他手里还拿着那一把木幡。突然丢给我。
:你仔细看看?
这木幡没什么出奇,二叔当着我的面将上面那块布扯了下来,随手丢在一旁。只剩下一根年月很久,已经磨的光滑的木棍。
走在他身后,我心里的疑惑已经到了极致。挖建筑工地的树根出来的人是二叔,把胖子的鬼魂弄出土的也是他,不用说,将这些风水人引来这间寺庙的还是他。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那两个老头真的已经一百多岁,风水手段厉害到了惊人的地步,为什么二叔会眼睛也不眨的杀了他们?
:小正,有些事我现在跟你解释不清楚。
二叔犹豫了一下,
:我只能告诉你,这两个老头,其实只用将他们引下山,我在哪里都能解决他们。但这一次不同,他们两个我必须在这座寺庙里杀。
两个风水门派的半截入土老头,必须在这座寺庙里杀?
我看不透二叔有什么目的,自从一年之前我爸走了以后,二叔对于我来说便越来越陌生了。
他在前面领路,我跟在后面,看着手里的这根木棍。突然我发现这棍子有些特别,初一看像是桃木。但重量上似乎不对。我用手抠开了一点,发现那居然只是表面的一层,而里面露出来的才是原本的样子,那是看上去有些石化了的木头表皮。
我想起了从地里挖出来的巨大的树根,这玩意居然和那树根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一个惊人的想法从我心里升起,这一截木头,就是从那种树根上砍下来的?
二叔笑了,当着我的面一刀砍在了这截木棍上,接着便看到里面流出了丝丝浓黑的血。
:这,这玩意是活的?
就在血要飚在我的脸上时,二叔伸手握住了那截断口,兹兹的声音响起,他的手居然开始冒烟。二叔痛的嘴角抖了抖。
:小正,那个树根,其实正是凶局的地脉。之所以各处和出现凶局,是因为这些玩意从古时开始,便在地下不断的生长。这玩意太邪,没人知道那些地脉是怎么出现的,又是谁布下的。这玩意能引鬼,鬼魂见了后会疯狂的扑上去,然后滋生怨气,成为厉鬼。
我问他如果很多地方的地下都有这些树根,那么这些树根又是从什么地方长出来的?真的替换掉了原本的地脉?
二叔抽着烟,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涉及到风水方面的问题,比如昨晚那些符文线条,还有这些树根的走向。我就控制不住想去知道一个究竟。
:那些地脉的另外一头,其实就连在当初你看到过的那口井里。它们都是从那口井里面长出来的。里面的邪气依托这些玩意,延伸到各个地方,逐渐长成了每个地方的凶局。
一时间我似乎懂了,风水布局需要材料,这些地脉,其实从某种意义上,便是布置凶局的地势材料?
二叔再次笑了,拿着这根木棍在手里把玩,似乎想把这玩意看个透彻。
:娘以前跟我说过,凶局之所以那么邪,这种树根其实没人能得到,如果说猜到延伸的地方,挖个几百米将其挖出来,砍一截下来,这些树根也会逐渐石化,变成没用的废材。但我查到,一百多年前,八派里有人成功的得到了一根这种玩意,还保存了下来。这是唯一的一根。
:这是唯一一个,用和凶局相同的材料,做成的风水用具。这玩意的用处,多着呢。
二叔笑了,我就这个问了他,毕竟我想起了昨晚那人只是将这东西立在地上,接着满山遍野的野鬼就像疯了一般冲进寺庙的场景。那两个老头可能之所以敢拿出来,或许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看出这玩意的秘密?但二叔却一早便知道了?
二叔咳嗽了两声,接着似乎游戏站不稳,我丝毫没看出来他居然受了伤。我站在一旁,有一瞬间露出了些着急的神色,之后我又面无表情,但这一瞬间却被二叔看在了眼里。
:小正,我没事。
他转移了话题,
:你就没想过,八派是所谓的正道。为什么会有这么邪的东西?他们是怎么得到的?还有当初他们为什么要去挖这个凶局的地脉,而且还清楚的知道在什么地方?
二叔脸色阴沉,他的话让我惊到了。
:而且,这个胖子一被我挖出来,他们便立刻知道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正道。在我看来,要说真有正道,便只有当初你奶奶,和活着时的你爹。
二叔看着我,伸出了手,他的话虽然没有任何语气,但却极具煽动性。
:小正,你想想,你爹只是一个想过普通生活的人,你爹为了这些人,战死在田页。有些人,却很早便开始接触凶局了。你能忍的下?
我有些犹豫,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叔,我不再是个小孩了。
看我伸出手,二叔笑了。其实我心里早就知道,在我面前的这个二叔,只有一半是人。二叔微微说了句,你放心,庙里其余的那些人,我会放他们离开。留此时庙里剩下的那些人一命,或许只是想像我证明点什么。风水人之间的手段太过残忍,我明白如果没有他亲口的这句话,那些人能够离开,说不定在到其他地方之后也会突然暴毙,死在其他地方,毕竟能省掉很多麻烦。
二叔带着我,不知不觉走到了寺庙的一个角落。一群野狗从围墙的烂木门各个方向窜了出来,围着二叔,他撒着东西喂这些野狗,木门里便是那个角落里的破烂小院,这个地方我无比的熟悉。
二叔从一旁拿出一个口袋,里面居然是一身暂新的西装。
:你看看自己身上,成了什么样子?
我全身都是血迹,二叔让我换上了西装,说等会有件事让我帮他去办,我心想到底是什么事儿?二叔开着玩笑,
:为什么换衣服,你还问的搞笑?你刚才那个样子上街,谁看了你都会害怕。
身上的伤被笔直的西装盖住了,二叔站在我面前,居然伸手帮我整了整领子:这才是我侄儿,一表人才。
他把木棍递给我,说走先去吃饭。可能是因为看到二叔离开,身后的那些狗开始争先恐后的朝着我们两个叫。
出了公园,二叔找间馆子我们吃过了午饭,两个人坐在街边。这一天艳阳高照,快下午的太阳格外的温暖。二叔让我帮的忙,居然是要我将这根木棍拿到那一处被挖了的房地产开发区去。他说我什么都不用管,把这玩意送回树根出土的那个坑就行了。
他催促我,我便起身离开,在街上走着,
“小正。”
我回头看了看二叔,他还坐在饭馆街边,脸上的笑容居然第一次不是那种邪性的笑容,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我看的呆了一下。
:小正,有些事我连短暂的机会都没有。但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将这个短暂额机会给你,珍惜今天下午,,,不要留恋,,,
:叔,你说什么?
隔得太远,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听不清楚。二叔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快走。
这天艳阳高照,街上人来人往。我拿着木棍向着回田页县区的方向不断的走。经过一家大型商场,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商场门口人来人往,而街道附近正放着歌,
:谁能告诉我,你留下的是什么。谁能明白这,昨夜到今夜的疑惑。
温暖的阳光照在街道,和昨夜的诡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衣服下伤太重,穿着衣服的人们,衣服就像是伪装的外衣,谁也看不清谁的真正样子。没人能看到这身笔直西装下恐怖的伤口,只有温暖的阳光可以让人忽略很多东西,走在闹市之中,从某一刻起,我发现四周的行人纷纷侧目看着我。
我身子僵硬,慢慢的回过了头。一个人正走在我侧后方,那张给人冰冷感觉的脸看着我,突然露出了一个清秀的笑容。
:胡正?
阳光下,一身雪色裙子的白瑾看着我,冰冷的眼神中有着太多的情绪。突然,她将手放在我的臂弯。
:胡正,现在才知道回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笨。
我想要说话,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阳光下,没人能发现我旁边的这个女人只是一个虚影。两个人走着,我的动作变得自然,不再顾忌身上的伤口。血迹从袖口流了出来,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女人突然冷了很多,我笑着看了看已经皱起眉头,冷若冰霜的脸。
白瑾促起眉头,因为情绪的原因,阳光下也能看到因为生气透出的丝丝黑气。
我擦了擦手,也不管自己谨慎的动作,跟街上那些来来往往手牵手的情侣比起来,似乎显得有些可怜,对她说了句,
:没事的,我最近过的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