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老范身后的是另外一个老人,长相普通,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老范也吓了一跳,谁知这老人没看我们,只是对卢老头说:老卢,你门没关,我就直接进来了。
卢老人一脸笑容的看着这个老人。
:邢兄,下次进来,记得敲门。
:老卢,我到你这儿来,什么时候敲过门?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刚说完,他突然眯起了眼,吃惊的看着卢老人:你,你终于把那东西脱下来了?
卢老人笑着看着他,这个连老范都没发现他是怎么出现的老人,突然摆了摆手:你这个老东西,在我们浙江这么多年。牛哄哄回来了就想翻脸?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以后我敲门还不行?
这个老人一口浙江的口音。
离开的时候,我瞧瞧的问老范,井里的火还会燃多久?老范说他也不知道,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背地里却叫我小心。说后面来的这个浙江的老人不简单,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成。
离开茶坊,我们以为这两个老人要去做什么?谁知道在门口喝了点茶之后,卢老人便带着我们到了市区边的一个小区。
这是一户条件还不错的人家,对老卢的态度非常的好,一口一个卢先生。当家的是一个中年富人。
:卢先生,我妻子吃了您开的药,上周开始中风好了很多,麻烦您又走一趟。
在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里,我们跟着进去,里面睡着一个一脸病容的妇人,看到我们脸上也没反应。
卢老帮她把脉,我发现那个浙江口音的老人则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看着。他对我说道:这个女人常年卧病,是他世交的女娃,她身子弱,用老人自己的法子怕这妇女留下后遗症,这一年多只能是一直请茶坊的老卢来帮她看病。
卢老一张满是皱纹的圆脸,一直笑呵呵的,除了之前这老人出现的时候说了那句记得敲门,后面态度居然一直非常的谦恭。这个妇人开了一副药,交待了几番。
浙江老人一直在跟我说话,拿到药单子之后去跟这户人家笑谈去了,给我的感觉,似乎老范和卢老都对浙江人有种隔阂一般,老范小声的问卢老。
:老东西,你不是自己开了个茶坊么?还用得着帮他们做这些事儿?
谁知卢老还是在笑:闲着也是闲着,这几十年我一直打扰浙江的这帮朋友,能帮点忙算点。
他居然是自愿的?
卢老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突然,我感觉到房间里传来一阵热气,紧接着似乎有种阴冷的气息从哪里弥漫开来。
我吓了一跳,居然是卢老坐的沙发下面,一直淡淡的手爪子一般的影子从阴影里伸出来,突然又缩了回去。
我背心发凉。而老范和卢老都当没看到一般。
这天是个大晴天,离开这户人家后,卢老带着我们去了市区,到过很多店铺,也见了一些他的老朋友,甚至最后还去了公园。
我发现,不管他坐在那里,附近总会有那种阴冷的气息传出,某个角落,那种爪子的影子也都会伸出来。
:老范?
老范说道:那是井里的那玩意,缠了这个老人几十年,你以为是这么容易摆脱的?
他顿了顿:只有等井里的火熄灭,将那件衣服完全烧死,这玩意才会消失。
公园的阳光下,卢老人还在笑,丝毫不在意他身下石桌下的那个诡异影子,只是我却发现,自从上午之后,那影子已经越来越淡。
:小伙子,别看了,它还在井里被烧呢,过了明天,它就出不来了。
我觉得背心发凉,按照老范的说法,昨晚上他脱下那件衣服,相当于脱了一层皮,这老头居然能忍住这种痛,今天一整天都在笑?
回到茶坊已经是下午,透过卢老人苍老的身子,还看得到他领口里有血迹,只是他神采奕奕,比起昨天的苍老样子好上了不知多少。
安静阴森的茶坊二楼,卢老将每一间房的骨灰坛子搬了出来。他的表情非常的感慨,一句话没说,老范捂着嘴和我也在帮忙。
最终,在后院的地方,四五十个骨灰坛子堆成了一堆。老范挖了个大坑,将这些坛子全放进了去。填土的时候,卢老在一旁烧纸钱,声音有些低沉。
:各位,相聚数十载,终有一别。
回来之后,茶坊已经开了门,服务员也开始来上班。外面坐了很多人,但估计没人知道我们在后院做什么,也没人知道这间茶坊的二楼整整一层其实曾经住的都不是人,而是这些骨灰坛子。
:卢老,你为什么要养这么多的鬼?
卢老笑眯眯的说道:我被邪缠身,如果不是养着他们,我早就死了。当年发现那件衣服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这辈子能够脱得下来。这些孤魂野鬼用阴气帮我挡着它,不然我可能早就变了。
我惊呆了,这个老人硬撑了这么多年?最让我害怕的是,他的意思,似乎那件邪乎的衣服会让人的魂魄发生变化?被邪物缠身,最终自己也会变成邪物?这是什么手段?这些年,他养了这些骨灰坛子中的鬼魂来保护他自己?
脱下一层衣服,等于脱了一层皮,先不说这有多痛,问题是那种衣服不仅脱不下来,还能长进人的肉里。我突然想起了昨晚墙上,那一群鬼魂向着那个衣服影子疯狂撕咬的场景。
土填好之后,阳光下的后院,似乎是我的错觉。卢老人轻轻的对着安静的院子里挥了挥手,像是在再见。而院子中,有很多角落似乎都出现了那一晚我看到的那些各式各样的人,都在对着我们挥手。
:各位走好,不能再供养你们了。
经过茶坊,这里热闹非常,服务员来来往往叫老人老板,茶楼中古朴雅致的布置,宽大的大厅热闹儒雅,他只是单单去二楼收拾了两件衣服。
他要离开了?
服务员可能也只觉得这个老人老板只是单纯出一下门。我惊于这么大一个产业,他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当年,我跟着朝芬先生到浙江来,也只带了这样一个包裹,现在离开,我也不能多拿。
走到街口,他看着街口周围似乎在发呆。老范一旁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卢老人告诉我,当年他一个人,从盐网地回来,失魂落魄的第一次来到这条街,当时也是站在这里,身上被那件衣服的邪物侵的跌跌撞撞,决定在这里开一间茶坊等死。
没想到一过,就是几十年。
从这里走出去,两边的街坊还在跟他打招呼,我跟在他旁边,发现他始终微笑,没有再回过头。
到了晚上的时候,老人的周围才没有再出现那个诡异的影子,这就代表着,那口井里的衣服,终于被烧死了?
这一晚,我们找了一间小旅馆,一开始我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到了七八点钟,连旅馆的老板都吃惊了起来。因为陆续有人进来,居然全都来拜会这个老人的。
一共来了十几波,有生意人,也有那种路边摆摊的,我问卢老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居然全都是来给这个老人送行的。我吃惊于这些人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老范在一旁用卫生纸捂着嘴:这个卢老头不简单。浙江这一片的风水圈子,消息传的很快,姓卢的在这里这么多年,他这么虚伪的人,人际关系搞得肯定不错,没看这些人都这么尊敬他,顶个屁用,老玩意都喜欢这一套。
我伸头出去看,门外几个中年人还在给卢老鞠躬,卢老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那几个据说了从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城市风尘仆仆赶过来的中年人,声音居然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