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把这份您当初立下的遗嘱从公司资料室拿出来了。”邢千泽低眉看了一眼手中的遗嘱,食指从纸面上轻轻弹过,漫不经心的说道,“当初邢天浩派人来公司偷过这份遗嘱进行篡改,可惜他失算了,遗嘱早就被我掉了包……不过若是早知道会有今天,我或许不会让它存在到现在了。”
话落,他优雅的扬起双手,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那份遗嘱从正中间撕开,重叠,再撕开……直到完好的两张纸彻底的化为碎屑。
老爷子看着他的动作,额前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这一份遗嘱是自己四年前才立下的。
邢家的仇敌很多,为了防止自己哪天出意外,早立遗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同样也就是在这份遗嘱里,他明确了邢千泽作为邢家继承人的身份,将会继承整个家族所有的遗产。
可他如今却当着自己的面撕碎了遗嘱,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自己……这个继承人的身份,他不要了!
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做到这个地步?
“邢千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老爷子死死的瞪着他,胸口因为呼吸的急促而不停起伏着,眼神中夹杂着深深地失望。
邢千泽此刻的面色却极为平静,声音透着深深地冷意,“这是您逼我的。”
“你……”老爷子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喉咙跟风箱一样发出巨大的声响,手按在心脏的位置,面色也变得通红。
他双手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倒了两粒药出来猛的喂进嘴里,闭上双眼深呼吸,过了许久,面色才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愤怒的神情依旧未变。
“千泽……我知道你从小就对这个家不满,我……我也承认,当初对你的关爱不够多……可我不也是为了这个家么?我的一生,都投入到这个家里,所有的念头都在思考怎样才能让这个家变得更好更完美……这个家,也是你奶奶用心经营出来的,难道你就忍心让她失望?”
听到这里,安言清不禁多看了邢千泽一眼,她知道邢奶奶是这个家里对邢千泽最好的人,也是他最敬重的人,老爷子拿奶奶来压他,无非是想逼他妥协。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安,邢千泽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因为此事而动摇。
他缓缓收回目光,暗地里却伸出手去将她略显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仿佛用行动在向她证明,告诉她,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退步!
“奶奶生前,陪她最多的人就是我……”他颇具深意的目光投向老爷子,“那些年,她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可她不愿意去住院,她说,要守着这个家。”
老爷子点了点头,“正因为这个家对她而言很重要,你怎么可以去破坏呢?你是我们家的继承人,就更应该对这个家负责才对!你不可以让奶奶失望!”
“不……您说错了。”他漫不经心的否定了老爷子的话,然后在对方疑惑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口道,“对奶奶而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家,更不是这个家里有多少财产有多少荣华富贵,而是因为……这个家里有你,有她最深爱的人。”
老爷子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突然从他口中说出来。
邢千泽轻叹一声,目光悠扬的望向窗外的天空,似是在回忆着,“以前您总是一天到晚忙碌工作,即便回家也是在处理公司的事物,听说您为这个家忙碌了大半辈子,从一贫如洗到如今的横贯国内商界的刑天集团,您确实非常了不起……可您却没有想过,您所努力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您身边的人想要的?”
“奶奶生病的时候时常叨念着您,临终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上您最后一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你正飞往国外谈一件大生意,打电话让你回来可却没有当回事……奶奶为你等了半辈子,想要的不过是简简单单跟你过几天平静的日子,可你自以为给了她奢侈的物质生活就是给了她幸福,却从来都不知道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或许是突然的打击让人难以承受,老爷子的目光有些呆滞,“这些……都是你奶奶告诉你的?”
“是,这些都是她临走之前交代给我的话,她让我不要告诉你,可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您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她等你等了那么久!”邢千泽眼神锋利,仿佛能直接贯穿到人的心里。
老爷子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有些无力的靠在床头,低着头喃喃自语,目光一片浑浊。
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初没有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她年轻时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他只不过是个种田的农夫,没钱没势,当初娶她还是两个人私奔,才终于走到了一起。
刚私奔的时候,两个人身无分文,每天都要担心下一顿的归落,后来赶上战争时期,更是时时刻刻都有丢了性命的危险。
不忍见她跟着自己受苦,那个时候他便发誓,以后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
他参过军经过商,最后有了现如今的刑天集团,家里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要好,他扪心自问自己没有哪里对不起她的。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错得离谱!
当初家里一贫如洗的时候她跟着自己一句怨言都不曾有过,可生活富裕起来之后她却整日闷闷不乐患上心病,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他早该想清楚,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会贪图什么荣华富贵?
从她愿意跟自己私奔的那一刻起,她想要的,就只是跟他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而已……
可他从来都不懂……甚至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那个时候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辛辛苦苦的等着一个人,一个回到家跟她连半句话都说不上的人……”邢千泽有些心疼的摇了摇头,似是在替奶奶不值得,“不过我想我现在或许有一些理解她……一栋房子里,要住着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人,那才配得上称之为‘家’。我跟她的选择一样,如果您一定要逼我离婚的话,那么这个家,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不留余地的一番话,更清楚的表达了他绝不妥协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