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青书(1 / 1)

清晨,楼下的花园中,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细细碎碎,大略使用了屏蔽仪器,听不太真切。她站在阳台上,低头朝发声处望去,黑色的发丝袭上嘴角,显得皮肤更为透净。

花园里放了一张木质的圆桌,坐着身穿休闲玄色衬衣的锥冰,袖子挽至手肘,衬衣领口松开几粒,隐约露出锁骨间银色的链子,理着机甲男兵般精干的短发,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白瓷咖啡杯,一身闲适的与坐在身边的男人说话。

或许是感受到彼岸的目光,他抬头,正好与彼岸低头的视线相撞,于是弯了下嘴角,以为示好。

这表情,让锥冰身边的男人心生好奇,不知鲜少与人为善的锥冰为何会露出这样善意的笑容,于是也抬头,往楼上瞧去,却是与彼岸双方神情皆一怔。

这男人名为青书,年约36,与锥冰同岁,地球华夏古武传承者,身手高超,体格健壮,长相平凡,家世一般,爱穿一身青色的华夏古袍,黑色短发,性格沉稳温和,极为坚毅,略带风趣,对所爱之人痴情至极。

叛军抗战前几年,地球被封锁一切进出口物资贸易,他的挚爱因为患病无药可医,于是他只身偷渡出去寻药,却是被叛军所擒,受了好几年的非人折磨,终于带着药逃回地球,挚爱却是撒手人寰。

于是此人抱着挚爱的尸体,枯坐几天几夜,最终将挚爱背在背上,揣着能量弹,站在小型飞行器上,与叛军的其中一辆机甲相撞,化为乌有。

不自觉,彼岸眼中已是蓄了清亮的眼泪,她深吸口气,脚尖一点,自阳台跃下来,单膝着地,尔后起身,赤脚行至青书身边,神情复杂的轻唤:“姐夫!”

清晨的淡黄光芒中,青书坐在木质的椅子上,回神,略带着尴尬,目光自彼岸的脸上移开,疑惑的转头,看着面色有些冷的锥冰,笑问道:“冰,还没介绍,这位是?”

锥冰不语,因着彼岸一直看着青书,他的神色便越来越冷,正待开口,彼岸却是恍然回神,低头,寻了个椅子坐下,颇显好笑又落寞道:“对不起,认错人了,还以为你是我姐夫。”

既是认错了姐夫,也是情有可原。锥冰便缓了脸色,息了冷气,转头看向青书,带着一抹严肃的责难,认真的说道:“明知故问。”

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也都很熟了,有些事自然不必明说,光是看锥冰这表情与姿态,青书便了然的笑笑,充满了沉稳,温和的看着低头盯着木质桌面发呆的彼岸,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青书,不是你姐夫,虽然我长得比较平凡,属于大众脸,但是希望你下次可不要再认错了啊,不然你姐姐要来毁我的容怎么办?”

茶雅她舍得吗?彼岸蹙眉,抬起头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男人,他长得真的很平凡,除了身材健壮外,不及锥冰一半的帅,当年看到茶雅将姐夫领回家时,彼岸当真是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由此可见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竟能让茶雅这样视男人为无物的女人倒贴着也要嫁给他。

彼岸无疑是对他有着一丝恼意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茶雅在人生最后的几年,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着他,有时彼岸自战场上下来,茶雅就会拉着她在废墟上散步,然后说着与姐夫的点点滴滴,他们相识的过程,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们发过的每一句誓言,茶雅会反反复复的说。

彼岸有时候会哭,说这个男人已经不要她了,他走了,以寻药的借口,离开了地球,让茶雅不要再等了。可是茶雅不信,到死的那一天,都还在等他回来,傻得让彼岸心痛,对这个男人也恨到了骨子里。

后来他真的回来了,曾经健壮的身子已剩下皮包骨,神情憔悴,满头乱发,满身伤痕,手上脚上全都是镣铐的痕迹,骇人的伤疤全身都是。彼岸永远都忘不了,他疯狂的背着茶雅的尸体,站在飞行器上,张开双臂,挂满能量弹的身影有着浓浓的哀伤,充满了痛苦与愤恨的对着天空中叛军的机甲哭喊着:

“你看见了吧,这是两个人,你错了,你不信我,是你错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他背着茶雅的尸体,与叛军的机甲相撞,就那样化为天空中最美丽的一朵烟花。彼岸站在地上,抬头看得触目惊心,究竟是多深厚的感情,可以让一个女人无怨无悔的等了五年,又是多刻骨的爱,让一个男人历经千辛万苦都要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风一吹,脸上一片凉意,彼岸恍然回神,在锥冰与青书惊诧的目光中抬起手指,抹去脸上的眼泪,尴尬道:“啊,眼里怎么进沙子了,好疼啊!”

坐在木质圆桌边的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锥冰放下手中的白瓷咖啡杯,交叠的长腿放平,直身坐起,身子靠向彼岸的那一边,她却起身,转身跑入别墅,快速回房,用力扑在地毯上,压抑着声音,放肆的哭泣。

她哭自己百无一用,重生回来究竟是来做什么,只为了重温那些失去的人的音容相貌吗?也哭没人记得她,曾经生死与共的人,全都会用着一副陌生的样子与她相遇,让她满心疮痍无处诉说,更哭对于未来战争的恐惧,如果历史无法改变,所有人的死去又会让她的心重新凌迟一次,那她还不若现在就拿把刀切腹自杀算了。

锥冰跟上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斜倚在门框上看着这趴在地毯上哭得压抑的姑娘,清晨的光线中,她是如此的纤细,却又透着一股倔强,她的脾气无疑是他见过的最坏的,性情也是他见过最真的,她对生死看得很淡然,却矛盾的因为怀念一个可能已经故去了的人哭得稀里哗啦。教他心中对青书开始责难起来,好端端的,长得跟人家的姐夫那么像做什么呢?

似感觉到锥冰立在门外,彼岸红着眼睛回头,瞧着锥冰斜倚在门边的精壮身影,于是瞪了他一眼,擦干眼泪坐起,将自己的身子缩到游戏仓边上去,躲开锥冰的视线,努力平息心中的不稳。

她不是一个故作坚强的人,却也不想在不熟的人面前展示自己懦弱的一面,特别是锥冰,虽说打算化敌为友了,但她心中还是会恨会怨会为那些上辈子受过的伤心痛。

锥冰抬步,穿着室内拖鞋的大脚踩上白色的厚地毯,转过蛋壳一般的游戏仓,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立,低头,看着坐在地毯上身形纤细的女孩儿,认真的说道:“宝,别哭了。”

“我哭了嘛?”彼岸扬高声调,红着眼睛起身,挑起一边如刀的细眉,抬手将长发拢起,露出纤细如玉的脖颈,一脸的倔强,一身的锐利,生气的看着锥冰,带着自己都没有办法理解的任性,反问道:“你看到我哭了吗?”

“没有,没看见”锥冰低头,一脸的认真,态度十分的诚恳,继而说道:“宝,我去做早餐给你吃。”

为什么要做早餐给她吃?这跟她哭有什么关系?彼岸抬步,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早已放弃理解锥冰此人的任何言行,只是斜斜看了他一眼,触地无声的擦过锥冰的身子,气恼的轻嗯一声,一边扎头发,一边进浴室换衣服。她心情不好,现在不想待在这栋别墅里,却是在打开浴室门的时候,像是反应过来,转头看着正打算走出去的锥冰,问道:

“锥冰,我姐夫…青书与你是什么关系?”

锥冰上辈子是叛军的钱袋子,姐夫偷渡去取药,结果被叛军抓了,忍受了5年非人的折磨,可是如果锥冰与姐夫现在是朋友的话,为什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姐夫被叛军折磨?

锥冰回头,脚步停在门边,双手依旧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身的闲适,隐藏在黑框眼镜下的双目微闪过一丝不虞,却又显得极为认真而专注,回道:“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怎么了?”

既然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为什么上辈子姐夫被叛军抓了,锥冰不替他求情?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即将发生什么吗?

清晨的光,落在彼岸如玉的脸颊上,她垂目摇头,脑后马尾轻轻摇摆,如水草般摇曳,尔后转身,打开浴室门,径自去换衣服了。

她对于锥冰与姐夫的未来有着强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忽而变得复杂了起来。一直到她走进了厨房,都还在垂目思索,究竟是什么原因,可以引得两个有着成熟思考能力大男人反目成仇。

厨房里只有锥冰在料理台前忙碌,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意味,因为这栋房子里装了屏蔽仪器,所以彼岸也没法知道青书去了哪里。她走到厨房木质的餐桌边坐下,有些吃惊的看着锥冰那一会儿丢了锅铲一会儿摔了菜刀的样子,歪头问道:“你居然亲自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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