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叶青无精打采坐在办公室,听大家开会讨论。
“粮食还是不够!我们要趁热打铁,我建议要马上开始下一批!”蒋书记道。
大家意见自然是都同意,可是下一家找谁呢?
“还是去石厂长的铸铁厂吧?轻车熟路。”孟矿长建议。
“小叶怎么看?”周矿长点名。
叶青笑了笑:“我想起一个小……故事。”
“呵呵,小叶说说。”蒋书记也笑。
叶青清清嗓子:“生产队放羊的姑娘想给心上人织件毛衣,于是就偷偷的拔羊毛……每天一点的慢慢攒起来,白天赶着一大群羊吃草,晚上悄悄地织毛衣……等到还差一只袖子时候,突然被人发现啦,你们猜为什么?”
“生产队那么多羊,拔点羊毛算啥?谁能知道啊?准是被人给举报啦!”任大姐评论。
叶青摇头:“不对!”
“那是咋发现的?”众人都问。
叶青一本正经:“那姑娘只按住一只羊拔毛,揪成秃子啦……”
“哈哈哈……”
“净瞎说!哪有这么缺心眼的?”
“准又是小叶瞎编的!”
都笑够了,大家开始低头琢磨。
蒋书记敲着桌子道:“意思都明白,大家表个态吧,是继续只跟石厂长那一家合作,还是……”
周矿长拍桌子:“我赞成小叶的,匀着来,不能只拔一家的毛!”
“知道的人越多风险也越大……”孟矿长担忧。
叶青算算时间,这场著名的/已经开始不短时间,大家都各自保密,谁都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都在悄悄干!
百货商店的后门大开着,新进的糕点布料不等上柜台就卖光了。
木材厂的木料计划内几千吨,却永远都告诉你没有,卖光了!
如果不是今年新南市雨灾,矿上的职工饿着肚子下井,他们也不会走这一步。
后果当然叶青也知道,和风细雨,不问不逼,不戴帽子,既往不咎……
疼爱子女的父母怎么会因为孩子吃不饱偷嘴而大发雷霆呢?
大哥大姐都敢犯错,小弟小妹不抓紧时间有样学样,那才叫吃亏!反正孩子多父母一时半会儿也看顾不全。
“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兄弟单位都在饿肚子,咱们也拉一把呗?”叶青建议。
不想有风险,除了保密外,就是拉着别人下水一起干,知道的人越多反而越安全。
兄弟姐妹一起淘气,父母知道也不会怎么样。当然,像二臭那样偷嘴不成就砸锅的坏孩子,受到什么严厉惩罚那也是咎由自取。
会桌上一片沉默,纷纷沉思。都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有的还上过战场,局势轻重处事原则都有考量,并不比叶青这个先知差。
“我同意!兄弟单位有多少算多少,都拉一把!”
“我赞成!不止光是铁锅,瓷器厂,木器厂,搪瓷厂化工厂……都需要我们帮助。”
“没错,兄弟姐妹互相帮助,不图别的,就是让职工能吃上一口饱饭!”
“就这么决定!”蒋书记拍板。
时间紧迫,确定好大方向,下面就开始着手准备,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更是驾轻就熟。
“红薯不要太多,以玉米面杂粮为主。”
“这次还是搞铁锅。”
“司机和押车的还是上次那批年轻人,他们表现不错。”
王大壮他们上次“出差”,每人发了二斤小米和五斤红薯作奖励,厂委的人和大家一样都去食堂改善,谁也没往自己家拿一斤粮食。
定好出发时间,这次还是蒋书记任大姐叶青跟车,赵矿长和李矿长主动要求跟着去,替下孟周两位矿长,以后都要轮着去,这是纳投名状的意思……
一切安排妥当,这天晚上,趁着漆黑夜色,矿区后门悄悄打开,三辆大卡车又一次出发了。
半路时候和一矿的四辆大卡不期而遇,两边默默闪灯打个招呼,默契拉开距离。
天亮时刻到达一座陌生的县城,等到厂子开门,蒋书记赵矿长李矿长进去谈的。
早晨天凉,车上任大姐盖着棉被打盹,叶青捂着军大衣神情恍惚。超过快一周了!怎么办?难道真的怀孕了?叶青闭着眼睛想最坏结果,忐忑不安。
蒋书记那边超乎寻常的顺利,快中午时候,一大车铁锅装好。
“这次咱们往北面走远点,给一矿的兄弟腾出地方,我看他们足足开了四辆大卡车,恐怕是要大干一场了。”蒋书记交代。
大家纷纷表示没意见。
又是长途奔波,晚上时候大家在一个小县城落脚,住到招待所,太累了!
叶青和任大姐一个房间,两人要了一壶开水,就着吃了几个孙耳勺特意给他们烙的烧饼,洗漱过顾不上聊天,倒头就睡。
天蒙蒙亮时候,队伍继续出发了。
天光大亮时候,叶青迷迷糊糊下车,见是北方常见的农村布局。
一家家土坯房坐北朝南,低矮的篱笆墙,院子里鸡笼猪圈,自留地各种蔬菜瓜果在温暖秋日里长得茂盛,硕果累累。
“铁锅下乡啦!”
随着王大壮熟练地一声吆喝,新制定的小黑板摆出来,马上又和头一次那样热火朝天。
“任大姐,你盯着啊,我去村里头看看。”叶青说。
任大姐顾不上抬头:“你去吧!我能行!”一回生两回熟。
叶青下了车,抬手挡着着阳光,朝村里的农家院走去。
房子和前洼子村那边很像,赶了两天的路,车上也没有导航仪叶青辨不清方位,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北泽什么位置。
“有人吗?家里有人吗?”叶青站在门外喊。
不一会儿,从后院出来个大嫂,“你找谁?”
叶青马上笑脸:“大嫂子,我城里来的,跟你买点自留地的青菜行不?”
空间里的蔬菜瓜果早就吃光,副食供应缩减成每月一张券,这阵子叶青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没青菜吃了。
习惯了别人的照顾竟成了依赖,这些毛病以后都要慢慢改过来。
大嫂打量叶青几眼便点头同意。
“六毛钱一斤,超过五斤加收一斤粮票,你自己装吧。”
以前城里人来买过,价钱她们村里的人都门清。别看自家地里随便种出来的东西,他们城里人没有小本本小票票就吃不到,金贵着呢!俺们稀罕你们城里的点心花布,你们不也稀罕俺们农村的瓜果青菜?想吃就别嫌贵,公安局的人来买都一分不给便宜呢!
叶青咋舌,真够贵的!副食店的大白菜才二分钱一斤!算了算了,再贵也得吃啊!
掏出麻袋,叶青就去了自留地。
大冬瓜,长豇豆,小油菜,土豆圆茄子……
叶青一边摘一边嘀咕,这个能放四五天,要留到最后吃,这个能放两三天,下顿再吃,这个放不住,我走了你明天就吃……猛地停住:“混蛋!老娘有空间!想放多久就放多久!”
不再胡思乱想,叶青手快脚快,捡着维生素含量高的青菜大把大把往麻袋装,她可不想再吃营养药片了。
没有称重前叶青不能往空间收,她怕偷鸡摸狗的行为惹怒老天爷,再收回对自己的优待。
“大嫂子!称重吧!”叶青拎着一□□袋青菜喊。
大嫂子眉开眼笑,拿出扁担压上石块估算重量,这是农家的土称,石头一早在生产队称过,每块多少斤都有数。
“总共三十七斤!二十二块零两毛钱,七斤四两粮票!”
这账算的!精准飞快!
叶青见石块磨得溜光水滑,显然是用惯的,应该没有挨坑,认命掏出钱和粮票。
给完钱叶青没走,还站在原地。
“大嫂子,尼龙袜你要不?还有毛巾枕巾香皂肥皂?都是城里花工业券买的呢!”
叶青又掏出东西展示。
大嫂子果然被吸引住,如今嫁闺女娶媳妇都讲究几尺布几双袜,一个盆几条腿……这些花工业券的东西农村人可不好买。
“咋卖呢?”大嫂子问。
叶青笑眯眯盯着刚递给她的一沓子钱报价,心想你卖得贵我也不手软。
大嫂子手里的钱还没捂热,说啥也舍不得。
“要不再让你装一麻袋青菜?还是这个斤数?”大嫂打算继续以物换物。
叶青摇头:“不行不行!青菜在副食店才两分钱一斤,哪能换这么些日用品啊?”
“你们城里买菜还要副食券呢!”
“你们农村也没工业券啊?”
讨价划价,最终同意叶青再装两麻袋青菜,大嫂可主动说的,不用过重,装满为止。
叶青这回就不客气了,一大片自留地,郁郁葱葱的蔬果瓜菜,大南瓜大冬瓜!使劲装,使劲装……
“哎呀!你这麻袋可真能装!拎的动嘛你!别闪了腰!”大嫂子心疼的直撇嘴。
叶青回头笑笑:“谢谢嫂子关心我!”
大嫂白眼。
离开这家,又走了十几户,叶青花了五十多块钱,二十来斤粮票,零七八碎的香皂肥皂工业券油票散出去不少,给自己存够了两三个月的蔬菜瓜果。
够吃一阵子啦!叶青心满意足。
村头那边的铁锅销售已经接近尾声,三大车满满的装好粮食,大家都在地上坐着歇息,远远就看见叶青拖着个□□袋走过来。
“小叶!你这是弄得啥?”都围过来。
叶青气喘吁吁打开,大家伙儿凑过来一看,竟是小半袋子绿油油的青菜。
“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得给自己家里买点蔬菜粮食,我也去!”任大姐心急站起来就跑。
“等会儿,任大姐!你知道啥价吗?”叶青喊住。
任大姐停住回来:“几分钱呗!农村现在又不稀罕这些,还能啥价?”
叶青无奈举着手指头比划个六。
“六分?”任大姐迷惑。
蒋书记笑笑:“六毛吧?”
叶青点头:“每五斤还加收一斤粮票!”
一片咋舌声。
赵矿长叹气:“夏天新南黑市兴旺哪会儿差不多也是卖这个价,农民兄弟都发财啦。”
李矿长也笑:“一季菜能卖出我一年工资的价!要不农民大哥怎么进城都骑自行车呢?”
说归说,到底大家都吃供应,新南的黑市也没了,有钱没处买。于是谁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都掏出钱算算看够买几斤的。
叶青把工业券油票燃料票怎么换也都详细说了,何二勇王大壮他们都纷纷掏兜。
“咱们省的工业券和票证他们能用么?”
“人家肯收就是有办法兑换,这东西有效期长,去趟两省交界不就都换了?各取所需,跟咱们差不多嘛?”蒋书记说。
大家都笑。
“农民兄弟精明着呢!”
“那是几千年和大自然作斗争总结出滴智慧……”
叶青叹气,逼得没办法了,什么主意都是人想出来的。
一群人分拨分批的去农户家买菜,多多少少的都买了些。
任大姐最后才兴冲冲的回来,菜没买,倒是背了一口袋的玉米面。
“五毛五一斤!这可是粮食!比蔬菜还便宜呢!划算!”
各家有各家过日子的打算,任大姐孩子多,现在想的还是填饱肚子,农村还一家子亲戚支应呢,不怕没菜吃。
东西放到车上装好,刚刚过了中午,大家席地而坐,随便吃了一口,又上路了。
十几个轻壮工人在后车斗押车,两个女同志和上了年纪的矿长书记分坐在驾驶座旁边,叶青迷迷糊糊开始打盹。
“这是到哪了呀?”
“惠安县。”
“呦!小叶你对象不就这儿的?你不去看看?”
叶青猛地惊醒,看着车窗外闪过的一排青色的平房,还有熟悉的单位门牌。
“停车!”
司机踩下刹车,示意前面的两辆先走。
“我去去就回来,等我两分钟!”叶青交代完就跳下车。
熟悉的大道和拐角,转过去走不远就到了熟悉的门牌前。
屋子门大敞着,一阵阵说笑声。
“该你了!快出牌!”
“我三个a,炸!”
“我四个七,轰你!”
“我四个八!”熟悉的声音。
周末下午,心情似乎格外轻松。
叶青就站在门外不远,不错眼的盯着背对着自己,坐在桌上甩牌的熟悉背影。
王公安先愣住,怔怔看着外面。
白衬衣米色裤子,外面套着一件浅粉色宽松的鸡心领羊绒衫,露出里面衬衫尖尖的领子。两根短辫子松散扎着,发丝一下下吹到白净面庞,娇娇俏俏地站在那里。
谁啊!这是?好像在哪儿见过啊?电影里?
“老王,你倒是出牌啊!发什么呆?见着鬼啦?”徐友亮喊。
和老王坐一面的刘局笑呵呵放下牌:“他没见到鬼,见到你的天仙啦!还不赶紧回头看看,谁来啦?”
徐友亮一怔,再回头时已经满眼狂喜,扔下牌就大步走出去。
“叶青!”
叶青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徐友亮走到近前:“你想通了?还是……”眼神瞟向她腹部。
叶青低下头,举着小手指勾了勾,这是平时让他俯下身说悄悄话的小动作。
徐友亮唇角上挑,眼睛里满满柔情笑意,双手插在裤兜,微微俯下身,侧耳倾听。
“啪!”
叶青甩了甩发疼的右手,转身就跑。
“叶青!你给我站住!”
徐友亮青筋暴起,忍着脸颊火辣的疼痛就追。
叶青快步跳上车,利落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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