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伺候着的牢头一见龙颜大怒,吓得两腿一软就要往地上瘫去,却被早就习以为常的徐公公提溜着衣领,暗暗叫他站直咯,别趴下。
“你一个三军大元帅,放着边关的队伍不好好治理,竟然孤身犯险,潜入敌国,只为了就你的妻子!这是其罪一。”成宗的脸气的通红,来回不停的在木栅栏前走动着。
“其罪二,开战以后,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手刃了对方将领,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对方走脱!至使我朝阳城,才有机会被敌军侵占,连玉镇一镇百姓,被屠贻干净。你敢说,这与你傅凌云这个三军大元帅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傅凌云闻言确实吃惊,这些都是起谁告诉皇帝的?如此断章取义,歪曲事实?
他潜入墨国之时,负责治理边关的另有其人,而他也刚好是休沐的时间。这荒废政务之罪,有事从何说起?连玉镇百姓被屠,那也是大军赶赴前线之前的事情,皇帝何事点的兵,队伍何时到达,连玉镇又是什么时候被屠的,这,这,算算时间都可以知晓是不是他的责任了,怎么皇帝如今青红不分,便认定了是他的责任呢?
“其罪三,你带着队伍夺回朝阳城之后,明明可以乘胜追击,将敌军一网打尽。”成宗越说越激动,一张脸几乎气的发青,眼中的戾气也越发的深重。
傅凌云心中也是委屈,只好再一次跪倒在地:“万岁,兵法有云,穷寇莫追。他们的人数本已在我军之上,若那时我在下令追击,那,那简直是在拿我们将士而性命,做赌注。若是打赢了倒还好,若是输了,那么多人,便是白白枉死。臣,臣怎可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
这句话一出,成宗身后的徐公公忍不住暗叫不好,少将军啊,这下你可捅了马蜂窝了!
果不其然,成宗听了他这句话以后,暴跳如雷:“你,你说什么?那你的意思是,朕在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咯?好你个傅凌云,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来人!”
徐公公连忙上来打圆场:“万岁息怒!奴婢……”
成宗正在火头上,两眼朝他一瞪:“嗯?”徐公公抬眼瞄了瞄他满是杀意的神色,心知自己是劝不了的,只得讪讪的闭上嘴,退到了一边。
傅凌云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和冤枉,一时间,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垂着头一言不发,以沉默对抗成宗的不公。
牢头在一边,几乎要吓得尿了裤子,这,好端端的说着话,转眼就要杀头!悄悄捏起衣角,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心想到:果然是伴君如伴虎,上一刻富贵无边,下一刻便是人头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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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傅老爷子手中端着杯子,惊落在地。“你再说一遍!”
楚青若双眼通红:“刚才偷偷来人捎信,说文远被定了罪,皇上下了旨,后日便要午门问斩了。”
“可有说什么罪名?”傅老爷子垂然跌坐在椅子上,无力的问。
看来是时候将矿山交出去了。
“爹,要不……”楚青若轻咬着下唇,“要不还是请爹代替文远,写一封休书给我吧!”
傅老太太闻言走了过来:“我看谁敢!青若,好孩子。你是千里迢迢寻夫才被那贼人劫了去的,你有何错?难道休了你,便能打消了万岁对文远,对咱们傅家的怀疑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娘……我……”
傅老爷子也站了起来:“你娘说得对,青若,你千里迢迢寻回了文远,我们感激你都还来不及,以后就不要再说什么休妻的话,只要我和你娘在一天,我看整个傅家谁敢提这件事情。”
“阿枫!”扬声叫来了连枫,傅老爷子摸着自己的胡子沉吟道:“阿枫,你去将先皇御赐的腰牌从祠堂里请出来,我要进宫,亲自会一会万岁。”
“是!”连枫利落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老头子,我去给你准备准备!”傅老太太亲热的拉起,还在内疚自责不已的楚青若一块儿出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一脸愁容的傅老爷子,独自坐在桌案前,从桌上一个看起来已经很陈旧的匣子里去出一份文书来。这文书也有年头了,纸身被保持的很好,却已经泛黄。这是傅家矿山的地契,还是傅老爷子的太祖父,从那时候的皇帝手里买下来的。
当年战乱,群雄纷争。当时的占据矿山那一带的皇帝为了解决粮草军饷紧缺的问题,不得已将这座矿山拿了出来售卖。这是一座金矿山,价格不菲,一时间,众人是观望的多,真正买得起的人是少之又少。
傅老爷子的太祖父是个非常果断,有远见,又感冒险的人,卖光了名下所有的产业,折了现毅然的买下了这座矿山。等到炎国战乱平息,天下一统的时候,新皇登基,以仁爱著称,特许了傅家可以继续拥有这座矿山。
傅老爷子的太祖审时度势,将矿山所得的收益,与朝廷对半分,用作军饷。自此他们傅家便世代成了炎国每一代皇帝的钱袋子,傅家也的脸皇恩,生意越做越大,而每一代的皇帝也靠着傅家,将炎国养的兵强马壮,成了三国中的翘楚。
可是,到了傅家这一代,情况却不一样了。
因为傅家出了傅凌言,傅凌云兄弟俩。兄弟俩都是武艺高强,又想做将军的人。一个想做将军,也有这个能力做将军的傅凌言,成宗用一个公主陆嘉,将他牢牢地栓住,好在傅凌言也心甘情愿的被套住。
没成想,套住了大的,竟然又出了个小的。傅凌云小小年纪崭露头角,一举成了大炎国最年少英勇的将军。成宗心中忌惮,可又不能再用一个公主去套住人家。
一手掌握着财力,另一手又握着兵权,如今的傅家已经渐渐成了皇帝心里的一根刺,只怕是不除不快。
傅老爷子看着手里的这张地契,发呆了许久,知道连枫从祠堂请来了先帝御赐的腰牌,走进了书房,他才缓过神来。
伸手接过腰牌,傅老爷子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怀里。又将地契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回了匣子里,盖上盖子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阿枫,备车!”
没人知道,那天傅老爷子进宫和皇帝说了些什么。所有人只知道,那晚,老爷子回来的时候,满脸疲惫……
隔了几日,傅凌云便从天牢里被放了出来。人是出来了,但同时皇帝也下了一道旨意,撤出了他的大元帅头衔,保留其少将军头衔,命其在家思过,无召不得入宫。
等于是罢了他的官,闲赋在家。
好不容易,盼得他回来,楚青若泪眼朦胧。
到了晚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在庆幸,还好他人无恙。
傅凌云,一掀衣摆跪在了傅老爷子的跟前,楚青若跟着他一同跪下。“爹,孩儿连累了爹,连累了傅家!”
傅老爷子吃惊,放下筷子,与傅老太太两人,一人一个扶起了他们夫妻二人,:“文远,这是做什么。来来,快起来!”
将他们二人扶起之后,示意他们坐下:“文远,不要胡思乱想。矿山迟早是要交出去的,就算没有你的事情,早晚也会有别的事情。”傅老爷子说到这里,看着众人:“人生在世,有能者自当要多承担一些。天下之事,天下人做。若每个人都不愿意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那这个国家也长久不了,无国又哪里来的家。这一点上,文远,你的选择没有错!爹支持你!”说着举起酒杯,乐呵呵的敬了敬众人,一饮而尽。
“可是,爹……”
老爷子一抬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文远,傅家的财富已经够多了,爹不贪心。可是傅家再多的财富,在爹的心里,都比不过家人重要。”
楚青若轻轻举起酒杯:“爹,青若敬你一杯。”傅凌云也举起了杯子,一脸惭愧。
就当傅凌云,难得清闲在家,与楚青若重拾起画笔过上了几日神仙眷侣的日子。
不料,一道圣旨突然降临,又打破了傅家的宁静。
“少将军傅凌云接旨!”来传圣旨的不是别人,正是成宗身边的徐公公。
傅凌云率领着傅家上下,一起跪倒在地,口呼三声万岁,齐齐迎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墨为我大炎之邻邦,本应两国永结友好,互不侵犯。近年来,墨国多有狼子野心,屡次侵犯。叠次派兵多次征战,然,未能尽其野心。本年二月间,才有三十万大军被我朝将士击退,现又增兵至五十万,再度来犯。该国不遵条约,不守公法,专行诡计,公然入侵。今封傅凌云为平北三军统帅,重掌三军帅印,迅速进剿,厚集雄师,挥军北上,驱尽胡虏,以拯万民於涂炭;并著沿江、沿海各将军及统兵大臣,整饬戎行,遇有墨军以船驶入各口,即行迎头痛击,悉数歼除,毋得稍有退缩,致於罪戾。
将此通谕知之。
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