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缠绵几乎逼疯顾珩,可他一边疯狂,一边却心颤不已。网手下抚着她的身体肌肤,带着几分熟悉却陌生的感触。她从来瘦削,却不曾像此刻让人触之心惊。
自重逢见她第一眼,他便觉得,她瘦了,瘦得过分。
关怀不得说出口,只能在这样暗夜无边的疯狂里一遍遍去触碰感知凡。
他动作渐渐慢下来,仍是紧致地拥着她,却不敢用力,生怕力道控制不好,会将她弄碎。
他的吻在唇上、脖颈、胸前四处蔓延,最后停在她耳后。
他给予她的浓烈感觉如浪潮层层堆叠,卷涌而来,桑柔已意识混沌,隐约中恍惚听得他低语:“不要离开我……”
声音缥缈地似从烟云万重的梦中传来,桑柔不及分辨清楚,被他紧接着的急猛动作撞散了神识。
一早醒来,身边已空。
桑柔动了动身体,却觉腰肢酸疼不已謦。
她本以为此番缠绵之后,两人关系会好转一些,但事后没过多久顾珩就离开了。
她没再挽留,只是眼睁睁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烛火早已熄灭,唯剩一室黑暗,与她无处可诉的绝望和伤心。
凌波本想给桑柔换药,到了她屋前,却见窗门紧闭。往日她都起得甚早,今天怎么到这个时辰还没动静。
心里颇为疑惑。
本要走开,但心里莫名涌起一丝不安,她将耳朵贴近房门。
隐隐几声压抑的闷哼声窜入耳朵,凌波心头一提,屏气倾听。
确实是房内传来的声音,断续沉闷的痛吟,可过不了多久,声音湮灭,再无动静。
凌波没有迟疑,推门而入。
屋内的场景让她一阵惊愕。
桑柔披头散发,只着单衣,趴倒床边的矮塌上,半个身子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夫人!”她忙跑过去,扶起桑柔,却见她雪白单衣上满是嫣红血迹,还未干涸,是从她口中溢出来。
“夫人夫人!”
她惊颤不已地去探她的脉,好不容易把握到脉搏,却是让她愕痛不已的脉相。
她尤不相信,一探再探,可结果如一,这样的脉相,这样的脉相……
她将桑柔扶上床,盖好被子,转身就要往门外去,却在回身之前,脖颈上猛地一震钝痛袭来。
昏迷之前,她看到阡陌惊慌无措地拿着棍棒,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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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被脖颈上的凉意刺激醒来,脑海中一下闪现昏迷前的场景,慌忙一动,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缚,绑在椅子上。
转头,是阡陌在她脖后涂抹着什么。
常年学医,她自是一下便闻出这是消肿化瘀的药。
“阡陌,你快放开我!”
阡陌这时走到她面前,一脸歉疚地说:“抱歉,凌波,我不能放开你。我放了你,你一定会将夫人的病告诉太子。”
凌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夫人的病你也知道?那你还一直瞒着我!你知不知道她快要……”
“我知道我知道!”阡陌眼眶一热,一下雾泽蒙蒙,哽咽道,“我知道的。可是,可是,夫人不让我说。”
“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吗?你脑子被门夹了吗,你这样的愚忠会把她害死的你知道吗?”
凌波少有的这般大动肝火,一张脸被气得通红。
阡陌被骂得低下头去,嗫嚅:“我……”
“凌波……”一声沙哑的低唤从对面帐幔中传出来。
凌波心头一紧。
阡陌忙抹了抹眼睛,过去将帐幔撩起来。
桑柔示意阡陌将她扶起来,阡陌在她背后垫了两个软枕,扶着她坐起来靠在上面。
饶是这样小小的移动,就已让桑柔颤喘不已。
“谢谢你,阡陌。”她对着阡陌笑笑,阡陌却觉得喉头一哽,忍不住又要哭出来,但桑柔面前,她生生忍住。
凌波看着靠在床头的桑柔,那张青白的脸,已露枯槁之相,五官仍是清丽出挑,可较之往日,少了几分生气。她终于明白,为何她一反常态地化起了妆。
“凌波……”桑柔再次唤道。
“我在。”凌波竟觉出声艰难,喉头如被石块堵住般,涩疼不已。
桑柔看着她:“你不要骂阡陌,是我胁迫她不要说的。”
阡陌在一旁已频频伸手擦拭眼睛。
“阡陌,你去将凌波身上的绳索给解了。”
“夫人?”阡陌不解。
“去给她松绑!快去!”
她语气不容拒绝,阡陌只得依言解了绳子。
一得自由,凌波就走到床前,说:“夫人,你知道自己的情况,我们必须想办法诊治,不然……不然……”
“凌波,谢谢你!”
凌波一
愣。
“给你松绑之后,你没有立马跑走找穆止,说明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是吗?”
凌波沉默。
“你仍是不赞同我的做法,却是选择了尊重的我选择。我很感激。”
凌波说:“与夫人相处这么久,夫人从来睿智明理,如今做了这般选择,定然有你的全盘考量。凌波虽然猜不透夫人意图,但凌波也想夫人能够好一些。夫人不想告诉太子,凌波不是不可以保密,但夫人能否也答应凌波一个条件?”
“你说。”
“夫人须让凌波每日替夫人把脉,配合凌波医治用药。”
桑柔心头动容不已,她身体已入绝境,但她却不放弃。
“凌波,你何苦……”
“夫人,同意还是不同意?夫人若不同意,便是将凌波打死在这里,凌波留着一口气在,也要去禀告太子。”她语气生硬,声音却已潮润。
桑柔眼中泛起酸涩,点头:“好,我答应你。”
凌波点点头,坐在床沿,重又给桑柔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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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阴翳,云下寒风卷袭,池塘中芙蓉已凋,唯剩下枯梗残叶在水面漂浮。
凌波站在岸边,望着塘中锦鲤,怔怔出神。
“凌波?”
呼唤声从身后传来,她回头,却见管家正朝她走来。
“凌波,你在这里作甚?咦,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哭了?”
凌波不甚在意地揉了揉眼,说:“不是,风大,沙尘入了眼。”
管家狐疑地看着她,过了会儿说:“成持在找你,好像有急事,你赶紧……咦,他过来了。”
池塘另一头,成持看到这边两人,直接运功提气,越过水面,落到这边岸上来。
“凌波,你跑到哪儿去了?找了你大半个早上。”
凌波淡淡道:“什么事?”
成持答:“卓小姐好似感染了风寒,太子让你去看一下!你可让我好一通找,赶紧随我去,不能再耽搁了。”
成持转身往前走,走了几步,却不见凌波跟上来,他转身,不明地看着塔尔。
“怎么了?还磨蹭什么?药箱没带吗?我派人去你房中拿,你先随我去客房。”
凌波却忽然道:“不就是小小风寒吗,灌两碗热粥,睡一觉即好。为何要这么兴师动众?又不是要死了?有些人都要死了,却仍旧不吭一声……”
成持和管家皆惊愣住,凌波向来少言寡语,情绪不外露,从不曾见过这般的她,眼眶红肿,怒气昭然。
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一声淡然无温的男声穿入。
“谁要死了?”
众人一惊,转头,便看到假山旁走出一男子,横眉深目,正乃顾珩。
凌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奴婢……奴婢……只是打个比方。”
“卓小姐是上宾,小病亦是大事。凌波,我不知你何时竟有这般大的架子,给人看病要挑拣三分。”
顾珩声音冷冷淡淡,凌波却已心若擂鼓,她重重磕了两下头,说:“奴婢……知罪!奴婢……甘愿受罚。”
顾珩目光落在她衣袖上,上头有几处污点,似干涸的血迹。
他撇开眼,说:“成持,去太医院叫太医过来。凌波,你自己去领罚吧。”
“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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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响动,有人开门进来,凌波艰难地从床上稍稍支起身,回头看去。
是阡陌。
“凌波……”
阡陌将食盒放在床边桌上,跑过去看凌波,却见她背上隐然有血迹,又红了眼眶。
“我没事。”凌波虚弱地趴着,说,“不要告诉夫人。”
“夫人已经知道了。她……不能来,让我跟你说抱歉。”
几十下棍棒落在身上,她没哼一。腰臀疼入骨,她没求饶。此一刻听得这样的话,蓦地鼻头一酸,眼眶已湿润。
“她何须向我道歉,她又没错。自她回府之后,众人看着她好像失宠了,对她冷眉冷眼;她满身的伤痛,一个人独自承受。九王子的死她固然有责任,但看她这幅模样,当时情况必然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但何曾见别人对她体恤过一句?太子府中,除了你,谁又对得住她?又见过谁跟她道过谦?”
凌波声声不甘,说着,将脸埋入臂弯中,肩膀抽动。
阡陌早忍不住,小声哭出来。
“凌波,你懂医,夫人她……真的没救了吗?”
凌波没有回答。
答案却已昭然。
阡陌说:“其实,我好几次都快忍不住想要跑去直接和太子坦白,可夫人说,若我敢透露一个字,她立马离开。每次她发病,痛不欲生,疼得满身汗,被褥湿了一床又一床,最挨不住的时候,也不过跟我说了一声,‘
阡陌,若我熬不过去,便放一把火,将这屋子烧了。’她死也不愿太子知道她的病……看着夫人那么痛苦,而我却无能为力,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凌波此刻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她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说着要替她日日诊脉医治,但其实她那样的情况,她根本无力回天。
有些话,说出来只是安慰,作用却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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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珩近半月来,一直都休憩在书房,一日三餐,除了偶尔要陪卓敬他们进餐,都在书房内用。
厨房呈上来的菜式自然是精心烹制的,可今日,好似有哪里不同。
葱段切得不如以前整齐,鱼肉的腥味除得不如往日干净,鸡丝撕得不如往日细致……诸如此类的蛛丝马迹,他看在眼里,却没挑明。
一旁婢女给他布好菜,他夹起一口吃,入口便感觉不同,动作顿在那里。
退到的一旁的女婢几分紧张地偷瞄这顾珩,手指揉着衣袖。
顾珩觉察到,仍不做声色,慢条斯理地吃起饭来。
那女婢这才暗暗吁了口气。
桑柔院中。
阡陌给桑柔处理着伤口,说:“夫人,你下次别做了,你看把你这满手又是烫伤又是切伤的,一顿饭做下来,你得毁半只手。”
桑柔却只是笑:“可他们说,今日穆止吃得要比往日多一些。说不定我做的菜符合他胃口呢。”
“那夫人将你的方法传授给阡陌,阡陌替你去做。”
桑柔摇头:“不,你做的一定比我做的要好吃,不行的。”
“为何?做得难吃充不了数,这我懂,做得好吃为何还不行?”
桑柔讳莫如深地笑,不答。
阡陌捉摸不透,只得咕哝着,低头继续给她小心挑着水泡。
这离开的大半年,前一大段时光,她都卧病在床,后来身体好些,能够走动,她便学着下厨做饭,虽然技艺还不够娴熟,但总归比之前要精进许多。
顾珩何等敏锐的人,饭菜口味不如从前,他定然一口便尝出来了,接下来只需稍稍一查,或凭三分推测,就知道那些菜是她做的。可他没有勒令她不要再做,还吃得多了些,是不是说明,他在逐步原谅她,接受她?
能得他原谅,这点小伤小痛又算得了什么?
平日他要是与卓薇柔他们吃饭,她就不会做,她只独独做给他一人吃。
他公务繁忙,夜夜挑灯达旦,她担忧他的身体,却已不能像从前那般,靠撒娇来勒令他多休息会儿。只能晚上备好宵夜给他吃。
可他不知为何,只有第一个晚上吃了一些,后面都让人撤掉,一口不动。
没有明说是不满意菜式,还是不想吃。厨房的人只好让原来的厨师做一些别样的点心呈上,他倒是没再说什么。
可这下,桑柔连同白日的饭菜也不得插手再做。
别无他法,她便和阡陌学起了做衣裳。从前他怪她没给他好好做件衣服,如今便一一补上吧。
看着桑柔拿针的姿势,阡陌胆战心惊,忽觉还是让她拿刀抡斧更合适些。
因桑柔着实不会,阡陌便拿了些小的布料,给她先练手。桑柔倒是尽心竭力,常常弄到深夜,零散布料硬是被她折腾出一件小马甲。
却是丑不视。
阡陌看着,笑得前俯后仰,说:“夫人,这件衣服你可得好好留着,将来有了小公子,给他穿!”
她自顾自地笑说着,也没察觉桑柔表情变化,而刚刚伤愈来看桑柔的凌波踏入房门,听到阡陌的话,再看向桑柔忽白得脸色,连忙喝止阡陌。
“阡陌!”
阡陌被这微凛的语气吓了一跳,咧开的唇还未合起,便见桑柔已不复方才开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夫人……”
“凌波,你来啦!”桑柔却勾了勾唇,没事人一样,转看向凌波,关切地问,“你的伤好些了吗?阡陌,快拿个软垫过来给凌波坐。”
阡陌愣了愣,赶忙应:“是。”跑着去拿了垫子给凌波,而后去关门。
可房门关上,她才转身,忽然砰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头踹开,一人洪亮的声音传来。
“丫头,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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