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雪十三喜欢一个人呆着,那种哀伤的模样隐射出的情感,我们把它叫做孤单。
然而孤单不过是一场烟雨,等到落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头顶其实早已经是冬天。他应该抱一个醉生梦死的枕头,忘记世界忘记自己,然后从寂寞的缝隙中逃离。
只是胸口微热的疼痛,像是曾经撒下的火种,一下窜出绚烂和灼热,最终把记忆烧得一干二净。
他的孤单只是他一个人深藏的苦楚,不关乎爱情,所以他并不懂真正的爱是什么味道。
可眼前的红衣女子不一样,她曾深爱着一个人,那种爱像是潮水像是云雾,把最美好都采撷在一起,所以她才会有恨。
她冷冷一笑,说道:“世人都叫我红衣罗刹,每当我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远远躲开,甚至闭上眼等死,可他们不知道,我并非丧心病狂的杀人恶魔。”
雪十三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过了一会才说道:“马姑娘,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对小歌一往情深,只是....。”他顿了一顿,看着红衣女子的脸色,继续说道:“只是小歌他生性散漫喜欢自在,而你非要让他跟你回马良庄,他也是迫不得已才会逃的。”
姓马的红衣女子皱着眉头,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他回马良庄,我和他的婚事除了神农谷和我庄中之人,外人一概不知,你到底是谁?”
雪十三有些不太自在,毕竟这些故事都是小歌在蛮荒的时候,喝醉之后吐出的苦水,他记忆好,便全都记下了,没想到现在却随口一说,反倒让眼前的女子起了疑心。
他干脆摆摆手,说道:“在下雪十三,是小歌的朋友,刚才那些事情,是他喝醉的时候说出来的。”
红衣女子听完他的话,楞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就是云中殿的主人?”
雪十三点点头,说道:“主人不敢当,这些日子多亏小歌主持事务,我只是个闲人罢了。”
红衣女子细细打量着他,缓缓道:“云中殿近年来如日中天,传闻中它的主人乃是天众奇才,今日一见却是个翩跹少年,真是想不到。”
“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就在这时候,马车之中,传来百里小歌的声音,他一把掀开车曼,钻了出来,云罗跟在后面黑着一张脸。
百里小歌蹒跚的跳下马车,因为身中剧毒,所以有些虚弱,云罗跟着他走过来,站到雪十三身边低声道:“十三哥哥,我拦不住他。”
雪十三摇摇头,道:“没事,让他们聊会吧。”
他回身看了一眼花二落和池东,两人会意,跟着他们缓缓走向远处,给百里小歌和那红衣女子留下一片空间。
红衣女子看着眼前病怏怏的百里小歌,眼眶微微发红,但她却板着脸,恨声道:“负心汉,你终于肯出来了么?”
百里小歌站在他身前,眼眸深处有一丝说不出道明的意味,那种深藏的情感一旦流露,可能会随时要了很多女人的命,他喃喃道:“阿苏,对不起。”
红衣女子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小名,瞳孔深处的泪水再也按耐不住夺眶而出,她紧握双手,抑制住情绪,哼道:“你还知道叫我的名字,当初你逃婚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阿苏,我....”百里小歌欲言又止,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让眼前的女子熄掉心中的怒火。
红衣女子看着他,冷冷道:“是谁伤了你?”
突然的问题让百里小歌一愣,他随即苦笑道:“不小心着了魔祖的道,在身体里种下了几朵曼陀罗花,你放心,还死不了。”
红衣女子听着他的话,脸色大变,周遭的气息随之一变,满天的红叶开始疯狂地飘舞,像是一头叱咤风云的火凤凰正在发怒。
百里小歌急忙叫住她:“阿苏,你先冷静下,你这样子会吓到其他人的。”
红衣女子缓缓平息下来,走到他身前,一把拉起他的手,说道:“跟我走。”
树林的另一边,花二落撇着嘴,嘀咕道:“如此蛮横的女人,天下少有,百里这回惨咯!”
雪十三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二爷,你就别幸灾乐祸了,小歌现在水深火热,咱们作为朋友,应该帮他才是。
花二落摊摊手,笑道:“我可没辙,谁不知道马家那姑娘是号猛人,虽然我在修为上不输她,可我的原则是不打女人,所以,我爱莫能助。”
雪十三无奈的摇摇头,只好叹息一声作罢。
云罗和他站在一起,到现在她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禁问道:“十三哥哥,那个女人是谁?她和百里小歌又是怎么回事啊?”
雪十三回头看着她,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她们是一对冤家,也是仇家。”
云罗皱着眉头,并不明白,雪十三缓缓说道:“既然丫头想知道,我就给你讲讲他们的故事。”
云罗一听,立马来了兴趣,拍手道:“好呀好呀,最喜欢十三哥哥讲故事了。”
花二落觉得有些无趣,便和池东走向一边,雪十三看着远处的百里小歌和红衣女子,吐出一口气,说道:“那个女子,本是小歌指腹为婚的妻子,只是成亲那天,小歌却逃婚了。”
他慢慢悠悠说着,仿佛身临其境。
红衣女子姓马,单名一个苏字,乃是马良庄的少当家,马良庄乃是有神笔马良传下的庄园,世世代代以画入道,千百年来有诸多大才涌现,并且投身到抵御魔族的浪潮中,很多前辈高人都马革裹尸,一去不返,尸骨永存神州大地。
到了现在,马良庄依旧是一个庞大的机构,庄中高手如云,只是随着仙门的崛起,各种修灵之术的泛滥,马良庄也开始随波逐流,逐渐将以画入道的理念进行了转变,博取众长,由此自称了一家。
马苏是马良山庄修为高深的一旦施展开来,所有万物都能成为她笔下进攻利器,她更有点石成金之能,刚才他们看到的红叶,里面流动的经脉就是出自神笔之手,所以雪十三才能断定来者何人。
二十多年前,神农谷与马良庄的主人为两家小孩定了娃娃亲,就在几年前成亲的时候,百里小歌却在无意中见识到了马苏的厉害,于是他想都没想,当天就拍拍屁股逃了。
之后他到了蛮荒,跟雪十三讲起此事,当时雪十三问过他:你就这样一走了之,那姑娘怎么办?
雪十三醉眼朦胧的说到:“爱咋咋地,反正这辈子我都不想见到那个妖孽。”
那时的他可能不知道,那个被他逃婚的女人,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
如今马苏就在眼前,他最终还是与她相见,只是一别经年,彼此都变了许多。
云罗听着他的讲述,久久没有回神,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看来那个马苏姐姐是个痴情的女人,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女人就要对你们男人俯首称臣?一片痴心却都喂狗了。”
雪十三有些惊讶的看著她,说道:“丫头,你很懂爱情么?”
云罗额了一声,摇头道:“我虽然还不懂,但我就是觉得那个姐姐是个好人,凭什么百里要逃婚?”
雪十三微微一愣,有些怅惘的说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心里都有一片世界,或许他们并非冷漠,只是想暖的那个人,不是你。”
云罗听着他的话,细细领悟,她突然觉得好有道理,就好像自己,对待别人都是颐指气使,可唯独听十三哥哥的话,这应该就是因为她的心里,满满的都只住着雪十三一个人。
她吐出一口气,轻轻挽着雪十三的手臂,把头靠在上面,像是恬静的小猫。
雪十三有些温柔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百里小歌看着马苏,听到那三个字,短短有力的跟我走,说得如此决绝,他鼻子有些发酸,但依旧冷冷道:“我哪里都可以走,唯独不跟你。”
马苏神色一暗,呼道:“百里小歌,你不要欺人太甚。”
百里小歌微闭双眼,缓缓道:“阿苏,你不懂,你是个好女人,可我真的不适合你,我们在一起,谁也不会开心。”
马苏眼眶发红,漆黑的秀发被风吹乱,泪水化作支流爬上脸颊,像是所有的泪腺全都爆发。
百里小歌伸出手想擦去她的泪水,可伸到半空却又垂了下来,他叹息道:“阿苏,对不起。”
马苏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再一次狠狠瞪着百里,沉声道:“我再问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百里小歌摇了摇头,苦涩的笑道:“就是十句百句,我也不走。”
“啊....”马苏突然吼出声来,声音悲怆,穿过云层击伤了飞鸟,她从手中幻化出一对铁笔,冷冷道:“既然你不跟我走,索性杀了你,既然今生做不成夫妻,到了地狱,我也要你把欠我的还回来。”
百里小歌闭上眼,脑海之中一片虚无,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摇,就那样笔直地站着,像是永恒的雕塑。
马苏的笔狠狠刺下来,站在远处的雪十三等人根本无法来救,眼看就要刺入百里小歌的眉心,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百里小歌缓缓睁开眼,看着那锋利的笔尖,缓缓道:“阿苏,动手吧。”
马苏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深沉的湖水,她越看越看不透,猛然发出一声利啸,收回铁笔,踏着红叶而去。
空中留下她的声音:“百里小歌,这次我下不了手,但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百里小歌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有些苦涩的说到:“阿苏,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