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火逐渐靠近,他整个面容在穆风眼里渐渐失焦。就在那双唇即将贴上的时候,炎火头部忽然猛地向后一仰,颈部被扯成笔直的线。
廿七拽住了他的头发狠狠的往后一扯,一手绕道前面去要扣住他的脖颈。
炎火全神关注在穆风身上,没有料到背后被人来这么一下,当即吃痛放开了穆风,反手抓住廿七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哈?”炎火狞笑了一下,咬牙看向廿七,手中渐渐发力。
廿七沈下了脸色,看向男人的眼神似要凝出冰霜来,但是手背上浮起的青筋昭示了他的怒气。他并没有回炎火一句,伸向炎火的手握成拳,突然反腕一收,又用力锤向他的胸口。
男人被这一下锤的一瞬间短了气,眼前晃了晃退后几步。
廿七瞥了一眼没有了后续动作,而是转身去扶穆风起来,低声问他有没有事。
穆风摇摇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廿七注意到他两只手腕都被炎火攥出了红印,在本身白皙的皮肤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顿时眸色一黯,简短问道:“疼吗?”
穆风放下袖子,把手腕藏起来,一抬头忽然说:“小心!”
廿七骤然浑身一肃,小臂夹紧,屈肘打在了突然袭来的炎火的小腹上,脚跟纹丝不动,脚掌擦过地面干净利落转身,展臂横打到他胸前。
炎火也是从小在跆拳道馆里混大的,全国奖项拿了不下一排,怎么能容忍自己在一个跟班这儿吃了瘪,他向后退开一步,挽起了袖子。
空气中静默了几分钟,隐约有一丝烈酒的味道。
廿七也解开衣服上面几个纽扣,将领子扯了扯,露出了一小片精硕的胸口。他不比炎火,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姿势,只是笔直挺立地站着,缓慢地眨眼,望着对面已蓄势待发的对手。
店里其他人都自觉让开了这块地方,远远的在不会波及的角落里站着,甚至有看热闹的好事者压盘赌起两人的输赢来。
大部分人都赌炎火赢,毕竟在出道当歌手之前,他也算是半个职业跆拳道手。而新来的廿七,没人摸得清他的底,只看他身材瘦高,未必会是炎火的对手。
也有人说,“你们知道什么,高手都在民间,你看那个人气定神闲的,说不定一招就把炎火放到了呢?”
“吹吧你就。”其他人笑。
炎火听到旁人的赞许,但此刻却得意不起来,方才两招他是亲自领略过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成分在里面,对方甚至还有功夫去顾及穆风,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韦玮在吧台后面,看的目瞪口呆,但他也知道今天这事就是炎火的不对。炎火平时拽惯了,看谁都低一头,今天有人能挫锉他的锐气也好。
只是店里的东西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砸坏了可不成,于是扬声朝他俩喊道:“哎,要打就出——”出去打,还没说完,炎火突然已经动了。
廿七仍然没有行动,就那么看着炎火冲了过来。
男人不屑的笑了,以为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更是将全身力气聚在一起,准备给他狠狠一记。
“廿七!”穆风紧张地站起,下意识想去拉廿七一把。
一伸手,手心里落下一片温暖,廿七握住把他按在座位上,嗓音沉稳地嘱咐道,“公子,不要动。”穆风就一愣的瞬间,廿七已经闪身从他面前消失了。
那道身影只如疾风,与炎火擦肩而过,绕身到人背后,一把擒住了他的胳膊向后背曲折。
炎火都来不及惊讶,只听啊地一声叫,他整个人都被摔到了地板上,其力度之大将周围的座椅都震动移位了几分。
他人被按在地板上消停了几秒,忽然骂了句“龟儿子的”,挣开了廿七的束缚,抬腿踢过去。
廿七后仰避开他的腿风,在炎火试图翻身而起的时候猛出一脚将他掀翻在地,并且提前踢开了他倒下方向的座椅。
人刚接触了地面,一膝紧跟着撞在他肚子上,疼地炎火立刻蜷起身子哀嚎。
“不过是个狗腿!”痛呼之余,炎火还不忘奚落他两句,眼神转了转伺机寻找反攻的时机。
廿七冷哼一声,扯断了他脖子上的项链,将那片薄薄的齿轮金属片捏在手里。他一膝压着炎火动弹不得,两指扳过他的脸,正如方才他如此对待穆风。
那深不可见的瞳仁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炎火闭上嘴,看着廿七。
“这一刀,是你对公子不敬的惩罚。”廿七说,齿轮片在他手里一晃,再收回手心时,齿轮尖角上挂着一丝血色。
炎火渐渐感觉到下巴上的疼痛,“你做了什么!”他张嘴说话,嘴角嘶地尖锐发疼,伸舌头舔了一舔,有腥甜的血味和不知道多长的伤口。
除了歌以外,脸就是他吃饭的家伙,伤了脸,可想而知对一个歌手而言是多大的伤害。炎火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他妈的!”
指间的金属片已经沿着下巴滑到颈侧,顿在那里,有些凉,炎火咬牙切齿地扭过头,心里要多不服气有多不服气。
廿七用金属在他颈上滚了滚,那底下的血管青筋就跟着一跳,“你可以再说一句……遗言。”
“你——”炎火不可置信地看他。
“好了廿七。”穆风走过来,他知道廿七有这本事,更有这胆量,他低头看了炎火一眼,确定那道伤口并不严重,愈合之后也不会留下很明显的疤痕,才说,“别因为他脏了你的手。”
廿七转头仰望着穆风,眼里尚有些不甘,过了半晌低低道了句,“是。”
炎火挣了一下身子,廿七拿膝盖压了压他,金属片在男人胸口心脏处比划,威慑他说,“下次再有,就是这里!”然后撤开。
男人迅速爬起来,先摸了下下巴上的伤,看了看穆风,抛下一句“等着瞧”后狼狈地离开了酒吧。
金属挂坠被廿七丢在地板上,哐当滚远了,嵌在地板的缝隙里。炎火的血却已顺着齿轮的纹路沾染到了廿七的手上,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半跪在地上迟迟没有起来。
穆风在他面前蹲下去,挽过廿七的手,用纸巾替他擦干净。
只是血这种东西,一旦凝固了是不好弄干净的,干燥的纸巾包裹着他一根一根的手指,仍是有些微需要水洗才能掉的红色。
廿七抬头注视穆风,穆风却低着头,两人的视线没有任何交集。
廿七看了一会,也垂下视线,把手抽回:“回去吧公子。”
穆风捏团着废纸巾,半天“嗯”一声表示同意。等他起来回到吧台,廿七才起身走过去,对韦玮说:“店里的东西并无损坏,抱歉。”
韦玮早已被他精彩的擒拿术惊地合不拢嘴,就差给他鼓掌叫好了,连忙摇头表示没关系。
穆风在一旁打电话叫出租,廿七点点头敬意,把已经烂醉如泥的戚绍川背在身上,先离开了云端。
挂断电话,又与韦玮说了几句话,穆风这才出去追廿七和戚绍川。
两人在太阳已经落了山的胡同里慢慢走着,微余一点迷蒙的余晖撒在巷口,这回,是廿七背着戚绍川走在前面,而穆风差几步地跟在后面,踩着廿七模糊的影子。
走了几步,似要确认什么,廿七回头看一眼,看到穆风还在。脚下的影子越踩越短,直到视线里多出一双鞋来,穆风才抬头看去。
两人在巷子里对视了几秒,又各自败落。
穆风看得出他有话想说,却也知道只要自己不允许他说,可能廿七永远都不会提出来。他望着廿七的背影发了会呆,直到预定的出租车在巷口按了几声喇叭,打断了他的视线。
穆风终究没问,快步超过了廿七,帮他拉开出租车后门,自己则钻进了副驾驶。
“去哪?”
“……去哪?”
廿七把不太老实的戚绍川放好,让他靠着车枕不至于在行驶过程中撞了脑袋,听到司机连续几声问,才转过眼来,发现穆风似乎看了他很久。
“去C苑小区。”穆风说。
司机纳闷地瞥了他们两眼,然后发动汽车,打开了计价表。
一路上,除了司机的搭话和戚绍川不知所谓的哼哼,车里两人几乎没有交谈。穆风从中央后视镜里,看到廿七一直望着窗外,偶尔伸手拉扯一下戚绍川,很少直视前方。
司机哼了会歌,仔细看了眼副驾驶的人,说,“这不是穆大夫嘛!”
穆风:“……嗯?”
“我媳妇儿的手术,就是您主刀的!”司机显然有些高兴,认出穆风以后就喋喋不休起来,感谢的话说了好几遍。
穆风问,“您爱人现在挺好?”
“好,好得很!这得多亏您救了她一命!”
“您过奖,这是我们的职责。”穆风笑了笑,抬头再看去,廿七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一闪而过,最后索性直接闭上了。
穆风:“……”
到了小区门口,司机跟小区门卫打了个招呼,直接把他们送到了楼下,还不肯收他的钱。等穆风与他争执完车费的问题,好容易将司机送走。
廿七都已经在电梯里等了他好一会。
电梯的密闭空间,让两人之间的沉默无限放大,几乎要成为一种难言的尴尬。
正当穆风忍不住打算先开口的时候,七楼叮的一声到了。
门打开那刻,穆风除了松了一口气,竟多了一点点遗憾,遗憾电梯太快,廿七太沉默。有时候,他真的庆幸对方是这个寡言少语的廿七,从不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不合时宜的话。
穆风不必担心在他面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更无需小心翼翼。
廿七像片海,无声吸收着他的负能量。
但当廿七冷淡地从他身边走过,把戚绍川放在床上,甚至连穆风的“谢谢”都没什么反应,直接回头走掉,他竟无端生出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来。
“廿七?”穆风都顾不上给戚大少盖个被子,就追到了廿七的屋里。
男人正背对着他换衣服,衬衫都脱掉了一半,肩胛骨的线条强有力的伸展着,他注意到穆风跟进来,又披上衣服问:“公子有何吩咐。”
“你……”穆风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希望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追进来究竟是要干什么,他呆呆望着廿七好一会,喉结才动了一下,说,“你晚上想吃什么,打卤面行吗?”
廿七第一次没说听他吩咐,而是边窸窸窣窣地脱下衬衫,捡起床上的居家衣套在身上。
淡淡的说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