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思酌半响,只淡淡说道:“有些事儿或许不是你眼见的那般。”
对此沈碧瑶只有一声苦笑:“倒是希望不是眼见那般,但其中还会有什么隐情么?我给了白子炎多少次机会,他却一言不发,我所见的,所闻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真相。”
紫枫不再言语,而是俯身抱了抱沈碧瑶瘦弱的身子,倒也算是一个安慰。
沈碧瑶像是倏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不知这几日爹娘的心情如何,最后那茶馆想必是我爹特地留给沈若云的最后一条活路……”
说罢,沈碧瑶便感觉到紫枫的怀抱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于紫枫而言,他无数次梦到了死去的娘亲啼哭的模样,以及年少时留在心中的那最后一个画面,平日里风姿绰约的娘亲嘴歪眼斜吊死在房梁之上。只是这一切无论再折磨,紫枫都不曾在沈碧瑶面前表现出来,无非是一直在劝说自己,沈家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镇国公也已经老了,如今在自己面前的沈碧瑶,对当时的事情毫不知情,所有过错都无关于她。
紫枫拼命想要将沈碧瑶与沈家划开界限,于是当沈碧瑶提及爹娘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对了,明日灵琪又要来了。”紫枫想到了扯开话题的办法,便是不希望沈碧瑶继续说下去。沈碧瑶稍稍愣了一下,半响才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嗯,好啊。”
“说是要来看看你的肚子变成什么样了,她倒是操了不少的心。”紫枫轻轻笑了一声,言语之间却是说不出的满足。
沈碧瑶点点头:“她着实很是关心我。”
紫枫看了碧瑶一眼没有再说话。
次日一早,碧瑶便起床去为灵琪拿一些最新秘制的葡萄酒,顺便让轿夫到茶馆去逛了一圈,却意外发现沈若云并没有在茶馆之中,沈家茶馆的门也没有开,沈碧瑶心下犯了些嘀咕,不过也并没有多想,沈若云许是找哪个郎中治病去了。
只是在回到王府之后,左等右等也不见灵琪前来,沈碧瑶这才有些慌了,心中暗暗想到,灵琪并非是喜欢放鸽子的人,如今却是什么情况?整个上午,沈碧瑶都着急地在院落之中踱步,一刻也不曾停歇过。
下午过半之时,紫枫回到了王府之中。沈碧瑶赶忙上前去问:“王爷,你不是说灵琪今日要来么,怎么到现在还未曾出现?”
听到这话,紫枫也是完全一愣:“未曾出现?”
沈碧瑶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难道没有来?”
“不可能,”紫枫的态度很是坚决,“今日一早我进宫的时候便碰到她出来了,原本是要让侍卫陪送到王府之中的,只是被她拒绝,说是要过来给你个惊喜。”
沈碧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会不会是她在逗你,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出宫,并没有想要过来玩?”
紫枫摇了摇头。心下却也是有些忐忑,若是公主就这么丢了,他到底应当怎样像父皇交代才是。
两人从下午到夜已深时,都在多方打听着灵琪的情况,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不知为何,灵琪好似倏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任何踪迹。
到了午夜时分,紫枫终于咬了咬牙,颇有些紧张地说道:“我进宫,让父皇多加派些人手,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就晚了。”
紫枫本是一个十分孤傲的人,若是因这件事儿去面圣,定然会被迁怒,但现下也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碧瑶知道紫枫这是真的着急了些,但却也不能加以阻止,因为灵琪公主的事儿如今大过一切。她若是真的就这么消失了,且不说无法给天下一个交代,皇上生气之后,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毕竟她是前来寻找紫枫的时候不见的。
不过,紫枫还没来得及出门,一个孩童前来三王府,却将事情推向了另外一个地步。
那孩童在大门口便嚷着:“有人要见沈碧瑶,我是来送信的。”
原本这种胡闹是应当被侍卫阻止的,但当下人前来通报之后,紫枫心生疑窦,看了沈碧瑶一眼,彼此眼神之中的意见都是放这孩子进来,于是紫枫也未曾再说些什么。孩童进来之后,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四处打量,沈碧瑶压制住内心的不快,用尽量平和的语调,屈身对孩童说道:“你方才说要找我,有什么事儿?”
“你就是沈碧瑶?”孩童的声音很是细嫩。
沈碧瑶点了点头。
“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孩童摊开手心,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小纸条,沈碧瑶疑惑接过。
而孩童这便要离开,却被紫枫拦住:“你还不能走。”
沈碧瑶将纸条打开之后,身子却是猛然晃了一下。
紫枫赶忙上前付诸,眸中尽是好奇的神色。沈碧瑶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纸条递给紫枫,紫枫看了两眼,便立刻坚决地说道:“不去。”
沈碧瑶摇摇头,目光之中尽是苦楚。
而紫枫在这种情况下好似病急乱投医一般,命侍卫将这孩子围了起来,并厉声说道:“是谁派你来的,在哪!”
孩童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大颗大颗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在紫枫的威胁之下,边哭边说道:“我只在街上好好玩着,一个女子拿着五串糖葫芦说让我来送信……”
见状,沈碧瑶轻轻拉了一下紫枫的衣袖,意思是算了吧,就算将这孩子杀了也问不出什么。
只是紫枫脸上的表情颇为无奈,但也只好放走了这孩童。
沈碧瑶重新结果纸条细细打量了一番,上面的字体是沈若云所写完全没错,只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却还能万无一失地将信送来,想必真的已经是走投无路,欲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纸条上的限定时间只是到明日午时之前,要求沈碧瑶必须只身一人赶到,否则便将灵琪杀了。
看到杀那个字的时候,沈碧瑶的眼眸猛地跳了一下,她相信,若是明日出了什么状况的话,沈若云定然毫不留情便会将灵琪给杀了。反正现下她已经是走投无路,却不在乎多背上一条人命。
只是这公主,又怎能轻易被杀了?沈碧瑶皱了皱眉,就算是灵琪平日里与自己没有半分交集,却也是在自己与沈若云仇恨之下的无辜的人,若是就这般遇难,自己必然也会一世不得安生。况且,灵琪曾经那么多次帮助过自己,若不是她,自己恐怕也不能这么快将沈若云赶出三王府。于是沈若云绑架灵琪也颇有些怀恨在心的意味,因此无论是从哪里来看,这次以身犯险,沈碧瑶都别无选择。
紫枫在一旁显得比沈碧瑶更为担忧一些,不住地说着:“明日我多派些人手保护你,若是遇到什么不测,你还是要尽快跑出来,免得救不了灵琪,你也把命搭进去。”紫枫之所以这么担忧,便是因为他见惯了沈若云毫无人性的模样,与沈碧瑶积累下来的仇恨,足以驱使沈若云做出一切违背常理的事情。
然而沈碧瑶听到这些话之后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是定然要将灵琪公主救出来的,哪怕搭上这条命。”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沈碧瑶的眼神并没有什么焦距,只是左手无意识地放在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刹那间,紫枫便感受到了沈碧瑶的担忧和不舍,对于明日将要发生的事情也更为担心。
紫枫一向是一个颇有些自负的人,过去什么阵势都见过,对于自己的手下也颇为自信,但是如今,面对一介女子,紫枫竟有了前所未有的担心之感,他生怕手下来不及保护出了什么意外,孩子还未降生便与沈碧瑶一道去了另一个世界。
一晚上,紫枫都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曾入睡:“不如明日我陪你去吧。”
沈碧瑶有些哭笑不得:“你若是将整个王府的手下都带去了,沈若云定然没有那么多人手为敌,只是我想,她若是看到我身边还有另外任何一个人的话,都会毫不犹豫地将灵琪给杀了。到时候,恐怕我背负的歉疚便是一辈子也无法化解开的。”
听到沈碧瑶有理有据的分析,紫枫第一次觉得身旁的这个女子遇到事情这般淡定,不过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却也能从眸中看到她的紧张不安。
她何尝想要以身犯险?只是如今的情况,让她根本别无选择。
事实上,紫枫不了自己的是,沈碧瑶对于明日的紧张还在于,她并不想自己努力了好几年,依旧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并不想这一世再次死在沈若云的手上。若是那样的话,这死亡也是没有半分价值所在的……
沈碧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宽慰紫枫道:“快睡吧。”
许是一夜不曾合眼,到了清晨之时,紫枫安然入睡,然而醒来之后,心跳却猛地乱了半拍,身旁已经不见了沈碧瑶的身影。
紫枫瞬间慌了,她定然是生怕自己担心带去了其他忍受,所以才在自己没醒来的时候便以身犯险去救灵琪了……一瞬间,懊恼、担忧、不安,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尽数涌向了紫枫的脑海之中,却是恨不得沈若云点名要去的人是自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