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关镇比青龙镇要大得多,它有泗水渡口,南来北往的商旅在此打尖,与小沛当地做贸易。
此刻是寅时时分,路人还稀,但是街边的卖早餐的小摊贩已在吆喝了,摊位上已经坐了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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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泗水渡口了,咱们快点过去。”
聂天臣手搀着桓芸,招呼着身后的宣羽几人,沿着镇外的一条小路往前快走。
一行人一路小跑了两个多时辰,又累又渴,神情倦怠,但一听就到渡口了,都还是精神一振。
到渡口一问,去彭城的船要到辰时才开,尚有一个半时辰。
“赶了一夜的路,都有些乏了,咱们找个铺子吃点东西,再来吧?”
聂天臣看宣老头神情委顿之极,而宣羽、聂政和花落雪三个也是强打精神,便与桓芸商量。
“是该吃点东西,休整一下,宣大叔和孩子们都累坏了。”
桓芸又提议找一家不起眼的早点摊位即可。
几人在镇子一角的小店里落了座,点了些东西,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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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流光一前一后,从青龙镇方向疾驰而来,相继投到泗水渡口。
前一位是御使飞剑的年轻修士。后一位是驾驭浩然之气的中年儒生。
中年儒生,国字脸,高视阔步,手握竹简,气度不凡。
而年轻道士身背宝剑,双目如电,神情淡漠,信步而行。
他们没有掩饰身上的强大气息,惊得路人纷纷躲到数十丈开外。
这两人的神识肆无忌惮地在渡口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又分别回转身来,到南关镇上。两人的步幅均匀,看似闲庭信步,但细看之下,就可发现比普通人小跑还要快。
很快,他们在聂天臣等人吃饭的摊位前停下来,看向正在吃东西的一家人,好像猫打量老鼠一般。
“聂天臣。”
中年儒生喝了一声。
“前辈,不知找晚辈有何要事?”
聂天臣站起来,抱拳施礼。
“果是聂家人!纳命来。”
那背剑的年轻修士厉喝一声,发出一掌,朝摊位打来。顿时,半空出现了赤焰巨掌,烈焰滚滚,隆隆压下。
下方的宣羽,隔着数丈距离,便已觉得酷热难当,汗一下湿透衣背。
“住手!”
中年儒生一抬手,团团锦绣文章璀璨,无数华丽文字闪烁,托住了赤焰巨掌,两相冲抵,啵的一声,都消失不见,气流四散,滋的一声,宣羽头顶发髻被烧,如烤焦的鸡蛋壳一样的难闻气味弥漫开来。
“你是什么人?为何对在下一家下此毒手?”
聂天臣面色一冷,呵斥年轻修士。那年轻修士道法深厚,聂天臣之前是万万不会得罪的,但现在都要杀自己一家了,哪还跟他客气?
“毒手?我的二哥和侄儿俱为尔等所杀,你聂天臣居然来跟我说毒手?”
那年轻修士冷笑数声。
“他们都死有余辜。”
宣羽正恼怒自己头发被烧焦,闻言,更是起身怒斥。
“混账,大人说话,哪里有你个小畜生说话的余地?想死?”
年轻修士呵斥。
“阁下想必是张家的人吧。虽然你是修为高深,但奴家也要说上一个理字。我儿没欺男,也霸女,只是不想做侍修,被你侄儿又打又杀。你那二哥更是厉害,不光要杀人,更要侮辱人家的妻女。如何说不得?”
桓芸将宣羽护在身后,巾帼不让须眉,说出这番话来。
“啧啧啧,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张圣仙差点都信了。可惜,这世道并不看谁有道理的。能被我侄儿看中,当上侍修,你说是走了多大的运?至于侮辱人家的妻女,在我看来,都是她们的福分。下贱之人能入我张家之眼,就应感激涕零——”
“你放屁!”
张圣仙尽情宣泄心头恨意,极尽羞辱着聂氏一家,宣羽却越听越气,忍无可忍,爆发了出来。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用最后一次救命的机会,打死这张圣仙。
“小畜生,你找死!”
年轻修士大怒,屈指一弹,一道风刃,嗖的一声,朝宣羽飞斩过来。
宣羽正要大喊龙舌山助我,没想到一旁的中年儒生再次出手,将风刃挡下了。
张圣仙看向儒生,冷声道:
“阁下是谁?为何三番两次多管闲事?”
“这可不是多管闲事。在下孔家孔苗子,为孔家家主之子孔含光被杀一事调查而来。”
中年儒生往前跨出一步,与张圣仙相对。
“哦?原来是孔圣之家的人。你们家主之子被杀,莫非也与聂家有关?”
“不错。据我探听的消息,是你眼前这个叫宣羽的小孩,在鸿运天宫里杀了他。我要将他们带走问话,查明情况,若是真的杀了人,孔家自会将其明正典刑。”
孔苗子说得理所当然。
“哼!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孔家居然还想着将那套假仁假义的东西推销给天下人?”
张圣仙冷笑一声。
“呵呵,再假仁假义也比赤裸裸地弱肉强食要好。”
孔苗子毫不相让。
仓啷一声。
张圣仙拔出宝剑,冷哼一声:
“说是没有用的。归根结底,还是看谁的拳头硬,道理随着拳头走。”
“张道友,宣羽我必须带走,则交由你发落,如何?”
孔苗子退了一步。
“果然是假仁假义。但是,杀死我侄儿的仇人,只能由我来杀。你想要,老子偏偏就先杀他。”
张圣仙手持宝剑,连点数下,数道剑光如流星一般,袭向宣羽几人。
“慢着。”
孔苗子迅速出手,向宣羽拿去,想抢在剑光之前,抓走宣羽。
宣羽立时要召唤龙舌山。
但就在这时,摊位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透明光罩。
当!当!当!当!当!当!啪!
连续七声响,剑光刺在光罩上,孔苗子也抓在了光罩上,发出金石撞击的声音,光罩随即也消失了。
“谁?哪位高人在此,还请现身。”
张圣仙吃惊不已,神识铺开去,四下寻找。
“前辈,这张圣仙和他俩哥哥一样滥杀无辜,作恶多端,还请前辈为民除害……”
宣羽突然大嚷起来。
“闭嘴!”
张圣仙一挥手,想封住宣羽,阻他开口。
“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
那人又将张圣仙的动作拦了下来。
人影一闪,两个人突然出现在聂家摊位旁。其中的小孩冲宣羽一笑:
“老大,嘻嘻。”
“乙丁,你怎么?”
宣羽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到救他的,居然是萧乙丁和一个中年道人。接着,他打量起中年道人:
“乙丁,他是?”
“他是我家六祖,你也跟我叫他老祖好了。”
萧乙丁装模作样,介绍起六祖来。
“见过老祖,多谢老祖相救”
宣羽抱拳鞠躬施礼。
萧龙城温和地笑着,看向宣羽:
“小友不必多礼。听乙丁讲,你两次援手,救他性命。他日你渡乙丁过劫难,今来我渡你。所以咱们也不必相谢。”
他这一笑,使得聂家人如沐春风,气势压迫都消失不见,人人自如了起来。
“我和乙丁是兄弟来的,当然要救他。”
宣羽正色道。
“哈哈,好,兄弟。那你也跟他一样,叫我老祖吧。”
“是,老祖。”
这时,萧乙丁已经跑到了宣羽身边,惊呼道:
“老大,你头发被烧焦了?”
“一不留神,被张家那个大畜生放的火烧了一下。”
萧乙丁立即怒目等过去。
“孔苗子拜见龙城大真人。”
孔苗子认得萧龙城,连忙施礼。
“孔苗子,我们昨日才见过,没想到今天又遇上了。聂家一家,我保了,你有意见么?”
“按理说,大真人力保之人,孔苗子不应再有纠缠,只是这小孩杀了家主之子。孔苗子不敢擅专。”
孔苗子施了一礼。
“那你退去吧,告过圣人再说。”
“是。晚辈回禀圣人之后,听候安排。”
孔苗子告退,纵身而起,往北方投去。
“见过龙城大真人。真人要阻拦我为至亲报仇吗?”
张圣仙也施了一礼,反问道。
“不错。我知道你为报仇而来,不过聂家我保了。你也可以退去了。”
张圣仙闻言,厉声道:
“这聂家人杀了我兄长和侄儿,这仇我是一定要报。哪怕与你为敌,我也要杀了他们。还请龙城真人不要阻我。还请龙城真人给我豫郡张家一个薄面,报仇之后,我张家定有后报。”
“滚!”
萧龙城都懒得与他废话,一挥手,将他打飞出去。
“龙城真人,你!”
张圣仙大怒,接着又忍了一口气,道:
“龙城真人,我只求报仇。你能一生看顾他们吗?我张家想报仇,一定会倾尽全力的。何必为了注定护不住的人,与我张家结仇呢?况且,我四弟已经是大禹门排序第一的传承弟子。在上古九大派里,传承弟子的地位,我想不用我多说吧?多一个大敌,哪如多一个有力的朋友?”
“威胁我?张家?排序第一的传承弟子?都不算什么。”
萧龙城云淡风轻,丝毫没把张圣仙上面说的放在心上。
“你……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护住他们。哼!”
张圣仙一拂袖,一纵身,不见了身影。
见这边事了,聂天臣招呼家人过来给萧龙城见礼。
正当大家谈得高兴的当儿。
突然,寒光一闪,一柄利剑从天外飞至,直扑宣羽。
“哎呀,老大小心。”
萧乙丁看见了一丝剑光,大惊失色。
宣羽则毫无所觉。
“哼!”
萧龙城重重哼了一声,那利剑如被重锤迎头痛击,顿时失去了飞刺之势,直直掉到了地上,接着他怒道:
“放肆!”
话声刚落,只听隔壁街道上传来一声惨叫。接着,萧龙城人一闪不见,再一闪又出现了,手里还抓着一个人,走了两步,将这人扔在地上。
这人正是张圣仙,但此时的他就像死狗一般。
“区区一个合体期接连在我面前放肆,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萧龙城斥了一声。
“哼,你是大真人,当然想杀就杀,但血仇不可不报。我就是死了,我张家也不会惧了你这位大真人,依然会前赴后继,报了此仇的。”
“那你就去死吧,我等着你张家来。”
萧龙城说完,就要动手。
“老祖。张圣仙是来杀我的,让我来。”
“嗯?”
萧龙城眉头一皱,以为宣羽在逞能。
“张家是与我有血仇,这仇恨理应由我来处置,也应该由我了结。”
说完,不待萧龙城反应,宣羽戟指张圣仙喝道:
“滚吧。不过,你要记住:今日放你走,不是怕了你,实是我要亲手了结仇怨。十年后,我必杀你,你张家之人,来一个我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