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您这是去哪儿啊?”牟昭眯起眼睛,微笑着问坐在卧铺对面的中年妇女,在从乌鲁木齐到哈尔滨的火车上铺躺了一夜,天已经大亮,火车行进车厢里的嘈杂让牟昭早早就起来了,上下铺的几个人中途下车走的只剩下他和中年妇女两个人,嗯,还有中年妇女身边熟睡中的孩子,用毛毯包的严严实实,此刻正一声不响甜甜的睡着。“啊”,中年妇女理了理围巾边散乱的头发,有些不自然的说:“我去东北我闺女家,把这孩子给她送过去”,中年妇女说完就把脸转向床里,屁股一扭,就倒在了孩子身边,显然是不愿多说。牟昭的眼睛眯的更小了,他站起来,望着窗外越发清亮东方晨曦,即将升起的太阳将照亮和温暖这初秋即将收获的北方大地,他慵懒的举起双手,攥起拳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连着打了两个长长的哈欠,迷迷糊糊的向卧铺外厢走去,到门口的时候,他右脚向里轻轻一勾,一只黑色女式皮鞋就无声无息的出来了,走到门外,用脚在往前一推,鞋子就顺着过道滑倒隔壁包厢的床下最里面的角落里,这一切车厢里没人注意到,牟昭晃晃悠悠的走进了车厢交汇处的卫生间,当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两道黑亮整齐的眉毛连着额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一分钟后,牟昭依旧打着哈欠走向他的卧铺包厢,口里不清不楚的说道,太困了,还有三个小时,我再睡会儿,说完也不往上铺,直接趴在下铺呼呼大睡起来,几分钟后,轻轻的鼾声就起来了。中年妇女侧了侧身子,扭头看看打鼾的牟昭,就坐了起来,可是却只找到了一只鞋子,中年妇女一只脚提拉着鞋子开始找另一只鞋子,边找边骂骂叨叨说着骂人的话,两分钟后终于发现了另一只鞋子,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并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牟昭后,快速踮着脚走了出去。这时,牟昭突然一跃而起,伸出双手一下子趴在中年妇女那个孩子身边,右手食指中指伸向孩子右侧脖子,左手伸向孩子嘴唇,同时头向下低,鼻子闻向孩子口鼻,几秒钟后,牟昭又是一跃而起,迅速躺在了原来的卧铺,鼾声连续平稳。中年妇女很快找回了鞋子,在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踢走老娘的鞋子的同时冷冷的瞟了一眼打鼾的牟昭。
中年妇女挨着孩子继续躺下,突然觉得一股淡淡的香味从枕边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睡意就笼罩了她。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数到最后一个,牟昭就眯着眼睛坐了起来,他走过去,双手将孩子抱在怀里,解开厚厚的毛毯,是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孩子的汗水已经把里层的衣服打湿,在往下看,孩子下身没有穿裤子,竟然整个包着一个成人的尿垫,尿垫打开,里面是一个大号尿不湿,尿不湿里沉甸甸胡囔囔,一股难闻的味道飘了出来,孩子大小便都在里边了。牟昭的眼眯成了一条缝,他熟练而镇静的用尿不湿和卫生纸将孩子身上清理干净,将孩子平放在卧铺床上,拿起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找出两个小瓷瓶,一个倒出一颗小指头肚大小的黑色药丸,正要放进孩子嘴里,想了想,缩回手将药丸掰成五六个小药丸,放进了孩子的嘴里。另外一个瓶子打开后,发出一股辛辣刺鼻的异味,倒出一点用手指涂在孩子的鼻孔下方,将自己的水杯打开盖子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转过身来,提过中年妇女的手提包,包中间装的是几本图画书,一些大白兔奶糖,一个拨浪鼓,一只水枪,一些玻璃球,都是小孩子喜欢的吃的和玩的。打开包的另一侧,里面有一条毛巾,毛巾包着一个药瓶,打开药瓶,小心用手扇着闻了一点就合上了瓶盖。牟昭一双眉拧的更紧了,这时孩子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把嘴里的药都喷出来了,也吸进嘴里几颗,立刻咳嗽起来,牟昭拿起水杯给孩子喂水,并用手轻拍孩子的背部,那孩子嘴一碰到水,双手一下子抱起水杯,咕咚咕咚往下喝,一口气将瓶里的小半杯水喝完才停下,望望牟昭,又打圈看了一圈,小嘴一咧“妈妈我要妈妈”,就迷迷糊糊的哭起来了。牟昭喊了一声“停!看哥哥给你变魔术!”说完一只手伸到男孩面前,打开掌心,什么都没有,握上拳头再打开,掌心出现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小男孩眼睛一亮,就不哭了,牟昭把糖递给小男孩,再把手握上,再伸开,手心又一颗大白兔奶糖,小男孩立刻高兴起来,拍着手用方言说“我还要我还要”,“那好,你要告诉哥哥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把糖剥开放进嘴里吃的很是香甜,他看了看牟昭说:“我叫杨小龙”“你家里是哪里的?”,“中集乡杨家庄”,“那这位婆婆是谁?”“我不知道,她给我一个拨浪鼓玩,你快给我变糖”。“好的,再变一颗,哥哥带着你找妈妈好吗?”变出一颗糖后,牟昭抱着小龙走出了车厢,找到了乘务员,说:“我要找警察,有人贩子拐卖儿童。”
乘务员问明情况,立刻汇报列车长和乘警,当值乘警王运来,四十左右,因为实在耿直,部队转业的时候就是副营,因为在地方组织部没有送礼,直接降级安排到铁路公安,快十年了,一直做乘警,工作敬业实诚,但因为不惯交际,至今还在一线做乘警。
接到报警后,他立刻来到牟昭所在的包厢,发现中年妇女依旧在睡觉,就有些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牟昭,中等个头,刚理过的平头短发,中规中矩,一身皆可能的运动衣,黑红的脸上棱角分明,双眼明亮而真诚。问到:“你怎么知道她是人贩子?她怎么了?”牟昭说,我睡的好好的,这孩子醒了哭,说找妈妈,说不认识她,她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叫她她也不醒,我就哄着孩子报警了。王乘警问:“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我是中协医科大学的学生,是去学校?报到的,这是我的身份证和入学通知书。”说着,牟昭从背包中拿出身份证和入学通知书,递给了王乘警,看到身份证和中协医科大学的入学通知书,王乘警就打消了对牟昭的疑虑,将重点放在了孩子身上,仔细询问了孩子家庭住址和父母情况后,当即上报并查找孩子父母信息,然后由一位女乘警和一位女乘务员对中年妇女进行搜身和检查,并在火车上广播寻求乘客中的医务人员过来帮忙诊查,经过搜查,除了火车票,钱包和钥匙等随身物品外,贴身还搜出一本发黄的地图册,有些年头了,上面是中国各县区的地图,再就是手提包里的物品。王乘警拿起地图册翻了翻,没发现什么,就放下了。
这时,过来一位乘客说是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外科的研究生刘伟,正好也是回医院报道,经过刘伟的检查,中年妇女生命体征平稳,心跳呼吸正常,没有什么大问题。牟昭眯着眼睛,看着从中年妇女贴身搜出来的地图册,说:“我看一下地图册”,就拿了过来,一页一页翻开来看,就是一本1977年出的中国各县市的地图集,分成合省市的,纸质很好,印刷也很精美,地图上标注的不同的数字,分为红蓝两种笔。821107,950125,000202,都是六位数,这是什么意思?牟昭把手插在兜里,触碰到了刚刚放进去的身份证,嗯,会不会是日期?于是从新翻看一遍,全部代入日期都能说得通,那么这些日期代表什么,牟昭一下子咬紧了牙齿,手心攥出了汗,但不能这样说出来。
牟昭盯着卧铺上的中年妇女,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回过头来拿着那本地图对王乘警说:“王叔叔,这上面的数字,我看怎么这么像日期啊?”趁着王乘警他们看地图的时候,牟昭背过身去,用右手飞快的从左手手臂衣袖下面抽出三根极细的金针,以几乎不可见的速度向中年妇女的背上连拍三下,虽然看似沉重,却无声无息,倒是那位中年妇女闷哼一声,大口喘了口气。牟昭赶紧说,她动了,是不是快醒了?王乘警上前拉起中年妇女,并顺手取下腰间的手铐,将她的双手铐了起来。这时中年妇女醒了过来,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大口喘着粗气,王乘警向着刘伟点点头,刘伟上前查看后说:“病人心跳过快,呼吸困难,体温正常,像是哮喘发作,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中年妇女意识已经恢复,看清可身处的情形,一下子愣住了,忽然大声叫到:“你们是谁?干什么?为什么抓我?快吧我放开!”牟昭听不得她的叫喊,走到了包厢一旁,一会儿,过来两个年轻的乘警一起看守,同时王乘警的电话响了起来,经过全国110警务系统核实,前天下午兰州中山桥派出所接到报案,辖区丢失一名三岁男童,名叫杨小龙,相貌特征与解救男童吻合,已经可以确定此人涉嫌贩卖儿童!王乘警得到核实,心情大好,转身向着牟昭说:“小牟是吧,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这孩子可就真找不到了,孩子的爹妈该怎么活!我代表全体乘警和列车长感谢你,好样的!”牟昭腼腆笑了:“王叔叔,我就是觉得小孩子哭闹可怜,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乘警看牟昭说的诚恳,有一句一个叔叔叫着,就觉得这孩子懂事,又问道:“你怎么觉得她是人贩子?就直接报警?”“嗯,我也照顾过小孩儿,可是没有哪个家长给孩子这样裹尿不湿的,屎尿都弄身上了,至少一天都没换了,再说这孩子都多大了,怎么还用尿不湿。再有就是我问他,他说他不认识她。我才怀疑报的警,我有一个弟弟就被偷走了,是弄错了最好,万一真是人贩子呢?”牟昭望着王乘警认真的说,“好好好,小兄弟,你做的对!这是我的电话,今后大忙帮不上,但买张火车票什么的,尽管开口,老王我帮你买。”“谢谢叔叔!那没我什么事了吧?”“稍等,一会儿你去做个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