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被救女孩的手,哼着那首《longlongago》,一路上又唱又跳的把她领回了我的房间。她似乎还有几分怕我,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还好我在英国的时候是专修语言的,在这个战争一触即发的乱世,我会多国语言也可以说是很大的优点。
我一脸微笑,用标准的俄语对她说:“你放心,明天游轮会在码头靠岸,你要是想回家,我会给你拿路费的。”
也不知道她是因为我的善心而吃惊,还是因为我会俄语这件事而吃惊,反正她惊讶了半天,才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和她的短暂交谈过后,我知道了她叫“哈伊莲”,她向我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她的事,我知道了她是这艘船上的女工。而我也把我只是单纯的想帮助她的想法又重申了一遍。我们很快就相约成为一对异国的小姐妹。
她依偎在我的肩上,她好漂亮呢!长着一头金色的卷发,就像深秋农家里的层层麦浪,又好似午后那泛着金色浪花的海面。她长长的睫毛映衬出彩虹般的弧度,浅浅的梨涡在唇边绽放。这对俏皮的小梨涡,让我不由的想起了我的妹妹,她也有这样一对的梨涡。要是妹妹还在,也差不多像她这么大,她一定会比我还漂亮。
想着想着,泪水竟不自觉的掉了下来。哈伊莲为我擦着眼泪,瞧她着一双象牙白的小手细若无骨,要是给了那个糟老头子,岂不是暴殄天物。她的手好香啊,我问她摸的是什么?她告诉我说,她一直负责打理香草精油,一定是平时工作沾染上的。不知怎的,我觉得好累啊,头也晕晕的。简简单单的梳洗过后,就和哈伊莲一起休息了。
*******************************************************************************
我听到门外有剧烈的敲门声,我揉着眼睛询问是谁?无人回答,而敲门声依旧。我吃力的从床上爬起,等我打开房门,竟然发现门外的人已经不知所踪。再看看窗外,却发现已经是日晒三杆了。糟了,竟然睡了这么久。我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哈伊莲的身影,此时游轮一定早就靠岸了,她一定是看我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我,所以她就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走了。都说好了我这个当姐姐的要亲自送妹妹的,我还打算送她几件衣服和些返乡的盘缠呢!现在倒好,这时我听到游轮响起了悠远而又厚重的船笛,要开船了我急得直抓头。
“哈伊莲”“哈伊莲”我大喊的冲了出去,来不及梳洗打扮,就飞奔向码头。码头上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我想她现在一定早就下船了。就当我失望的想要返回的时候,却被一个戴白手套的男人给拦住了。
他像是橱窗里那一副精美绝伦的画卷,消瘦的锁骨若隐若现。真不愿意承认看到他的瞬间,我确实是惊呆了。尤其是他迷人的那双眼睛,像午夜的寒星,深邃而又迷离,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莫测。但是他的眼神却像是一把尖刀,是那样的冰冷,犀利中闪烁着无情。
我被他的眼神所冻结了,心中竟涌现出一丝恐惧。
未等我开口,他先发话:“你睡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出来抓贼,是不是晚了一点。”
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抓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也不能怪你,谁叫她给你下了迷香呢!”
“什么?迷香?”我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难怪我昨天刚闻到了那香气,就头晕的不行了。但是这个陌生男人的话可信吗?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帮我,我很快就否定了他的答案:“不,不会。我们说过,做好姐妹的。”
他大声嚷道:“真没想到天下竟有你这般执迷不悟的女人,被人耍的团团转还深信不疑。来之前你就没有检查一下你的箱子,你的大洋现在到底还在不在了?你的那些首饰是否安然无恙?就比如说,你昨天舞会上戴的那串灰色的珍珠项链。”
他犀利的目光扫了一下我的脖子,我害怕的后退了两步,顺势摸了一下我的颈部。我清楚的记得昨天困倦的很,当时我没有摘掉那条项链。可是现在空荡荡的脖子上确实没有项链。
男人自言自语到:“陶小姐,难道你就没有认真的想过吗?一个船上的女工,就算不是满手老茧,也不该是细皮嫩肉的。”我的脑海里迅速的浮现了她的那双娇俏滑嫩的手。
男人又说道:“陶小姐,你可是在英国留学喝过洋墨水的人,当下英国最流行的发型是什么?没错,是卷发。你就没感觉出哈伊莲的头发,似乎以前是烫过的呢?她一个女工饭都不一定够吃,哪里会有这样一笔多余的钱呢?”我一边摇头一边在脑子里,不由的闪现出,她那金黄略弯的头发。
男人又大声的嚷道:“最可疑的是,这可是艘豪华游轮,拍卖会上的展品都价值连城,所有的拍卖品都由卖家亲自保管,有专人护送。她一个普通的女工,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是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她是怎么有机会去打碎它呢。”
我捂住耳朵,不停的摇头,大声的哭喊着:“不要在说了,不要在说了。”原以为我出死入生的冒险,救下的是个无辜少女,可现在却是我入世未深,落得个一无所有。现在的我只有一张小小的船票,只怕接下来几个月的餐费都交不出了。我似一缕幽魂,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
却被那个男人硬生生的拉了回来:“怎么样,陶小姐。真是好心没好报吧,现在是不是很想把你所谓的好姐妹给千刀万剐了。现在我就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他拍了两下手,我看到哈伊莲被五花大绑的台了上来。他又继续自说自话:“像她这样假装落难的姑娘骗人的把戏,早些年在外国的豪华游轮上,可是骗足了世人眼泪,她利用别人对自己的同情,让他们心心甘情愿的把大把银子拱手相送。可是这些年这个戏码上演的多了,也就没人愿意捧场了。”
他看了一眼哈伊莲问道:“我想不止是卖你的大汉是你们的人,就连当天和陶小姐抬价的老头也是你们安排的吧!”
我在哈伊莲的沉默中。知道了她已经默认了。我看着此刻的她手脚都被捆绑着,嘴中塞着块白色的抹布。她趴在甲板上,被小厮揪着头发。与之前台上的她不同,这一次她竟没有流泪,我在她的眼中看的了倔强,看到了反抗,看到了一个15岁的姑娘,褪去了原本清新单纯的外衣与欺骗谎言为伍,这是她生在这个乱世的无奈,也是这个时代赋予命运的不公。
我还记得昨天她就靠在我的肩上,亲切的叫我姐姐。那时的她眼眸里闪动着无尽的快乐,至少我相信那一刻的她是真心的。是命运逼迫她成为生活的傀儡,其实她无助的躯壳里住着一个干净的灵魂,只是现在的狼烟太多了,多到让她一时蒙蔽了双眼。那一刻的我一点都不恨她,反而觉得她比我可怜得多,至少我的童年是一尘不染的。
我慢慢走向了哈伊莲,轻轻的帮她解开了绳子,那一瞬间我感到了无比的快乐,像是解掉了她身上命运所赋予她的所有枷锁。她瞪大了她那双棕褐色的眼睛,一种不可思议的不安笼罩着她。我大声的告诉那个陌生的男子:“这些东西不是她偷的,而是我送给她的。”我傻笑了一下说:“她是我的小妹妹呀。”
我听到了身后的那个男人在骂我有病,就让他骂好了。
我一把抱住了哈伊莲,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这笔钱虽然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是还是可以让你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我只希望你能找回那个最初的自己。”就当我潸然泪下的以为,就此和她分手的时候,我感到寒光一闪,哈伊莲竟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尖刀抵住了我的脖子,她用着流利的中文说着:“我知道你们不可能这样轻易的放过我,但是要想陶小姐安然无恙的话,最好照我说的话去做。”
只见那个男人笑得好冷。那种无所谓的神情我至今难忘:“那好啊,我倒要看看是你这个黄毛丫头的到快,还是我这个军官出身的枪准。”
“不要开枪。”我毫不犹豫的喊了出来:“能感觉得到哈伊莲她一定不会伤我的,她只是吃了太多的苦才会这样的。”虽说此时的我是人质,但是我反而更加担心她的安危。
此话一出哈伊莲似乎也为之动容了,我感觉到她刀离开了我的脖子。我开心的转身想要祝贺她重获新生,我却听到的我的身后传来了“砰”的一声枪响,我看到哈伊莲的头上多了一个血窟窿,她的血溅在了我的脸上,是和我们一样鲜红滚烫的鲜血啊!
我看到她晃动了两下身子,就笔直的倒了下去,我伸出双手先要抓住这条鲜活的生命。她就靠在我的肩上,眼含泪花的在我的耳边叫了一声:“姐姐”,便永远的闭上了眼。此情此境是多么的熟悉,这一切都仿佛还停留在昨夜。可是还不到一天的光景,却已物是人非阴阳两隔了,我只觉得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