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喀拉一声,又一发子弹被推上了弹膛,这声音打断了她所有的幻想。
一手持枪,贝蒂夫人怒斥道:“对不起这位夫人,我以为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和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种族会教育作为手段,谋取暴利,没有任何民族会把自己的未成年下一代,当做高薪厚利的来源。除了那些即便是撒旦,也唾弃的种族和个人……我们小区,不欢迎象你这样的吸血鬼和恶棍,前来破坏我们平静而且安稳的生活。你们,立刻给我滚蛋。”
“听清楚没有,我们不欢迎你们的到来。假如再不滚蛋,我就让你体会什么叫做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什么叫做无限自卫。我的子弹,绝对会打爆你的头。以正当防卫之名。”
将上膛枪管低在朱太太太阳穴上,贝蒂夫人毫不留面地说,就这一瞬间安以倩突然觉得,这个干瘦、刻板,做事不留情面的小老太太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威武。然后她想起乱世佳人的桥段,那位甚至不敢对鸭子大声叫嚷的女性,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甚至胆敢枪杀士兵。
也许相对曲意顺从,柔弱无助这才是女性最原始的本能吧。
“真是的,一群和钱过不去的土包子。哪里有人和钱过不去。”朱先生大声诅咒。
谁知道话音刚落,一双旧式女鞋劈头盖脑地砸向她,鞋子的主人,一名身穿黑色丧服,枯瘦得就像僵尸一样,刻板得甚至超过贝蒂夫人的小老太太大声到:“你们这些外来入侵者,还不快滚,我们的国家和城市不欢迎你们。”
起初只是一只鞋,然后是更多。狼狈不堪地的两口子仓惶逃窜。
扑通一声,朱太太的十厘米高跟鞋滑倒在人行横道上,她那只世界名牌屁股热烈地亲吻大地,正在心急如焚,她看见了混在人群里的安以倩。
一时间,双眼里凶光大作……
“安以倩,没见你朱阿姨摔倒了吗?还不过来搀扶,你做死啊你……”
见到安以倩,朱太太那张脸几乎整个变形,只一两秒时间变异生物系统。她就从被人追赶唾弃的过街老鼠,重新回到自己女老板的身份上。
迅速捋了捋头发,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不那么狼狈。朱太太大声叱责:“安以倩,你做死啊,没看见朱阿姨你的长辈我摔倒了吗?还不赶快过来搀扶着,呆头呆脑地愣在那里做什么?真是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呆头鹅一样的孩子。象你样呆头呆脑的家伙,随便送到哪个小山村关一辈子就好,丢到国外来丢人现眼象什么话啊……现在你的长辈,朱阿姨我为了完成你母亲的嘱咐,前来看你这个远在异国他乡的晚辈。我为了你都已经摔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能冷眼相对……真是的。为什么会有这样冷血无情的垮掉一代。”
那女人大声地叱责,好像自己和丈夫之前所做的一切恶劣行径,全都是子虚乌一般。
也许对于某些极度自我。极度自私的人而言,自己所有的一切行径,包扣他们对别人最卑鄙无耻的伤害都是正常行为,而别人,哪怕是最正常的自我防备。
但只要和他们的利益产生冲突。就是不正当行为。
一时间,安以倩想到最近看到的某篇报道。一名连续枪杀十多名无辜路人的美国逃犯,在终于被警方抓捕后,他通过一切能利用的途径,报纸、杂志和电视采访声称自己无辜。
他说,自己所有的一切行为全是为了自保,而那些死者是因为伤害到他,所以该死。
一时间,她感到了难以忍受的恶心和厌恶。
但是,就在这时朱太太已经在抓她的手机:“我要和你母亲打电话,我要告诉她,我这个本来应该受到尊敬和款待的长辈,竟然在你这个晚辈这里遭受到如此可怕的对待……”
她哆哆嗦嗦地按着电话号码。
以上对下,安以倩用冷酷的神态看着那女人。
假如自己现在行动,一定能够把那电话抢过来,但抢过来之后呢?
假如她不能象那个美国枪击犯一样,直截了当地干掉这对朱姓夫妻,那么对方一定还会有无穷多的机会,联系到自己远在国内的母亲。然后扭曲事实,诬陷和毁谤她。
只要那对夫妻还活着,那么对方有一千次一万次机会给她添堵。而她,安以倩的母亲,又是那么的耳根发软,那么的重视外人胜过自己人。
而她,偏偏又不能因为这些小事,真的杀人。
就在这时,对方的手提电话里传来接通的声音,朱太太趾高气昂地继续她的威胁:“我要告诉你母亲,我要把你不尊敬长辈,乱交男朋友的事全部告诉你母亲……”
接通电话的嘟嘟声只响了三声,就被母亲接听,话筒那边响起了自家母亲熟悉的喂喂声。
自家母亲在接听外人电话时,尽然如此的快速和敏捷。
一想到在此之前,自己所拨打的那些忙音,安以倩只觉得一口气狠狠地撞上胸膛。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郁闷和难受。
有人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大概就她现在这种状况。有自家母亲,那个绝对不带换的队友之后,她和朱太太永远不是一个级别的纯在。
朱太太正用哭泣的颤音道:“喂,安太太啊……”
安以倩一把将电话夺了过来,放在耳边大声道:“喂母亲大人,朱阿姨很好,她现在就在我面前,而我正要邀请她去吃家乡菜……她是因为许久没有吃说到家乡的味道,所以这才高兴得泪泪汪汪……放心,我会照顾她老人家的,我会让她满意的重生农女大翻身。”
安以倩一边说,一边迅速往后退,一连三次,她躲开朱太太扑向自己个人财务的手,然后灵敏地,在对方再也忍不住大喊大叫之前挂掉电话。
抬手一扔,她将朱太太的手机扔入贝蒂夫人花园外围的蓄水池。
朱太太完全不敢相信地抓扯自己头发:“死丫头,臭婊子,你知道那电话有多贵吗?”
在手机还未普及的2000年,一部移动电话,真的很贵。
若无其事地将手指向一边,安以倩大惊小怪道:“看,媒体还有记者,注意形象,朱阿姨。您可是高贵典雅的成功人士啊。”
随着铭光灯的咔咔声,来者真的是温哥华某家报社记者,而且还不止一个。也许在平时,这样的事街边吵闹并不算什么大事,各大报社的记者根本看都懒得看。但在前几日,发生了类似x酒店暴力事件,并且被上升和扩大成为民族和种族级别的事件之后,整个温哥华,甚至整个资本世界都异常关注他们这些华裔移民。
任何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都有可能成为国际级别的重大新闻。
慌忙中,朱太太用她限量版狼狈不堪地挡住自己,要知道她现在不光发型乱了,妆花了,而且擅自传入私人领地,因为谈生意未果被住宅主人用枪管赶出来,可不是什么体面新闻。
而那些白人记者,对她这样的华人新移民可不友善,他们可不会用含蓄手段来描述事件。
而她,才不想要某名奇妙地成为象莫少聪那样的民族罪人。
一手艺皮包着脸,另外一只手抓住自己丈夫,防止他再做什么另自己更加难堪的事。朱太太大声道:“安以倩,你不是要宴请你朱uncle吗,还不带路,杵在这里作死啊。”
尽管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切全都狼狈到十分凄惨的地步,但朱太太依旧竭力维持自身尊严。她竭力让自己和自己丈夫看上去,就像是关心长辈,并且正在进行某个正常社交活动的社会名流,而不是生意失败,被人拿着枪管驱赶的不受欢迎异类份子。
看到这样的朱太太,安以倩笑了,她的计划虽然不是百分之一百成功,但也差之不远了。
伸出一只手,安以倩道:“那么,朱阿姨晚辈有请了,请您放心,既然类似款待您这样的命令,是我远在国内的母亲给下达的。那么不管事情经过如何,我都会达成。请您放心,但在您上车之前,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类似今天的闹剧,发生一次也就够了。假如再有两次,就算今天的新闻不会流传到国内,而那些在国内和您有生意往来的小伙伴们也不是个个都能看懂英文报纸的,但我会善良地帮助他们。您说某些热爱八卦事业的女士或是先生们,他们是对发生在你这个事业有成,而且声名在外的商业精英,身上的丢脸事,会有多大兴趣。”
一时间,朱太太的表情和那个穷凶恶极的枪击杀人犯,是那么的雷同。
不过,还好她还记得自己身份和处境,还好她还记得一旁还有记者在场,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和自己丈夫是万万不能再秀底线了。而她的确需要一个地方,清洁自我,然后再补一补妆。无论今天的事,会不会被她温哥华的生意同伙知道,她都不能就这么狼狈地回家。
若她这样样子,被人看见,天知道还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一首叉腰,朱太太趾高气昂道:“知道自己身份,还不赶紧带路……”
也许从某个某个方面讲,朱太太本身就是个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