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只是看着那戴天山怔怔出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最后还是强行被丹砂扯回去的。
“公子,你没事吧?”丹砂担心的问。
“我没事,只是,有些激动而已。”李白的语气还是有些发颤。
看到了自己内心中一直向往的剑仙,乘风御剑,乘鹤而归,李白激动了一天,直到晚上睡觉时还辗转反侧,那身影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一夜好不容易过去,只等寺内钟声一响,李白就早早起了床,穿戴整齐,奔向后山。
远远地就看到广慧方丈正双手合十,独立山巅,衣袍摆动,如同仙佛。
到方丈身后站定,李白双手合十:“弟子来了。”
“听。”方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白虽疑惑,却不由得静心细听。
“听到了什么?“
“钟声悠扬。”
“还有呢?”
“禅音缭绕?”李白不确定的问道。
“你听到的只是人声,红尘之音而已。你听这山间,鸟叫蝉鸣,风打树叶,这是道留下的轨迹,你要感悟的道。”
李白很是不解,“于佛土谈道?”
“天道的道。”
“无论什么修行,最终都是为了修心,修行即修心。感悟自然,可以静心。”
禅师转向李白,“这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你要牢记。”
“其实若是本来直接教你吐纳之法,你便可一天挑满五缸水甚至更多,让你挑水三月,可有怨恨?”
“弟子深知自身不足,不敢怨恨。”
“你可知为何让你挑水三月?”
“磨炼身躯,修养心境。”
“不仅仅是为了给你打基础。”
“也是惩罚。”
“为何?”
“听人授课,本该恭敬谦谨,早于老师。可你那天迟迟未到,足见你身上娇气太重。”方丈淡淡的看了李白一眼,“所以,得磨掉你的娇贵。”
“弟子认罚。”李白自入寺后,处处被人说教,却说的都是自家缺点,无可辩驳,理应受教。
“授课之前,我先问你。”
“你有何志?”
“自是流芳百世,闻名天下。”李白高昂着头。
“那你是想要文能治国,还是要武能安邦?”
“自古文武不分家,腹有诗书就不能武艺绝伦吗?而且,又为何一定要从这两者其中抉择。我爹曾言,修行之法,奇妙无比,修到极致,可脱凡为仙,我欲一试。”
“野心不小,欲望太大,与修行不和。你爹又不会修行之法,如何得知?”
“且这世上修行之人不知凡几,你听过何人成仙。”方丈转头远望。
“但求一试。无人成仙,不代表不能成仙。”李白沉吟一会儿,“昨日,我在戴天山上看到有剑仙乘鹤而飞。”
“乘鹤而飞?哈哈,那不是仙,只是修行之人而已。”方丈眼露揶揄。
“那不是仙?”李白满脸失望。
“修行到了极致,甚至可御空而行,无需假物。”
“如何达到?”李白眼中又露憧憬。
“修行到了深处,自可达到那般境地。”
“请方丈教我。”李白拱手垂立。
“你的这份缘法不在我这里,而且,我教你,你也成不了仙。”
“这世间定是有仙的,否则,仙名又是如何流传到世间的呢?”李白似乎因为方丈的否定略微恼羞成怒。
“你认为,何以成仙。”方丈语气淡漠。
“穿过这天,自有天庭,入了天庭,即成仙。”李白语气笃定。
“你见到过?”
“未曾。”
“天地如穹庐,人如蝼蚁,如何出去?”
李白沉默一会儿,无话可说。
“谁也不知道天后面有什么,仙是否为真,以后你自己寻,自己看。”
“另一问,修行之人,阖该避世,人倚山,方为仙,大多修行之人都隐于山中,可你想名传天下,便得入世,何解?”
“难道入世,就无法修行吗?”李白眼露期盼。
“入世修行,心不免染上红尘。”
又是一阵沉默。
“唉,这也是长远的事,你自己却要慎重。你爹托我教你,那我自是要教该教的,也只教该教的。如何修行,以后你自己体悟。”
“今日,我教你的第一天,你且随我这山林里走一遭,感悟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
“天道的道。”
李白却是有些闷闷不乐,本来满心的欢喜,以为今日可以学到修行之法,却不曾想只是带自己感悟自然。
“这是修心,修心即修行。”方丈似乎看出来李白心中的不满。
还未走出两步,方丈忽的转身一问,“你似乎极为喜剑,你身后所负剑胚有何名堂?”
原来问的正是李白一直背着的那个漆黑的剑胚,李白回头看了看,目露追忆,
“那正是我年幼之时,性情顽劣,没有耐性,在学堂里坐不住,偷偷跑了出去。正无聊闲逛时,看到河边有一个老婆婆,虽说身着麻布衣裳,带着补丁,但双目格外有神。”
“她正拿着一根粗大的铁棍在河边磨,旁边放着几根绣花针,我正好奇,那老婆婆只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两根绣花针就是从这这铁杵慢慢磨出来的。’”
“当时我很震惊,这么大的铁杵,如何磨成绣花针,那老婆婆却说,‘只要你能一心坚持,什么都会实现。你这孩子,是从学堂逃出来的吧,快回去读书,这根铁杵送给你,看到它,你就知道了,自己还没磨成绣花针。’”
“当时我深受震撼,自那时起,日日刻苦,也得了个神童的名头。因我极为喜爱剑术,所以把那铁杵磨成了长剑模样。”
李白抚摸着手中的长剑,似乎灵光一闪,渐渐的,目露坚毅。
“方丈,你适才说,不知天后面有什么,可是你在当初修行时,也是好奇的吧。”
“可是你却未能坚持,最后逐渐放弃。可我却是一定要用这手中的剑去劈开天,去看看这天后面到底有什么的。这是希望,这是志向,这是梦想。”
方丈听后,双目迷蒙,嘴里说道:“不错。”
“你这剑胚可有什么名头?”
“那磨针老妇当时说:‘我没了两个儿子,死了一个女儿,这世间太乱,只求止戈。’我为记住那老妇人,特名此剑,止戈。”
“佛家愿这世间少些征伐,少些枉死之人,是大宏愿。你这剑名,正相和。”
“谢方丈师傅。”
“如今却是要以剑止戈,呵呵。”方丈淡笑了两声,似乎微带着嘲讽,可是话音一转,鼓励起李白,“愿你人生如剑,时时勤拂拭,切勿轻言放弃。”
“我会坚持。”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希望你能见到天后面的景色。”
“走吧,带你看看这大匡山。”
负着剑的少年,跟随着拿佛珠的方丈向着深山,徐徐走去。
方丈走在树荫里。
少年的脸却迎着清晨的朝阳。
这是秋天,可山上四时之景不同山下,山上仍灿烂如春天。
方丈的脚边积满了残枝败叶。
可就李白适才站的地方,
一株柔嫩的小草坚持着顶开头上比自己重了无数倍的大石,随着清风肆意摇荡。
李白适才所站立的旁边的树上,
一个蚕茧慢慢的从里面裂开了一条缝,坚持着伸出了一双绝美的翅膀,轻轻挥舞,飞向蓝天。
青草看到了石头后的太阳
蝴蝶看到了蚕茧外的蓝天
这是九月,这是秋天,
可这里,如同春天,万物生长,向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