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还没有露头,寺内悠扬的钟声就已经传遍寺内了,俗话说的好,“晨钟暮鼓”,“钟声闻,烦恼轻”,寺内的钟声最是能祛除睡意的。
“铛铛铛”,紧敲一十八下,慢敲一十八下,不紧,不慢各又一十八下,反复两次,共一百零八下,象征十二月,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
钟声毕,寺内的僧人们便开始了各自的早课,集于大殿,上香礼佛,个个不显一丝乏态。
早课结束,用斋完毕,众人却发现自家方丈早已消失不见,众人正好奇自家方丈去处,却不想,广慧老禅师在后山已经静坐了一个早上。
老方丈双手合十,稳如泰山,可须眉之间满是清晨的露水,一副狼狈。虽说现在正是初春,天色也不错,可早上还是很冷的,广慧禅师早已冻得手脚冰凉,却还是一副高僧做派,可叹可敬。
直至此时,李白和丹砂才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眼,看到外面,天空已经放光,这才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草草的洗了把脸,向外走去。
“公子,我们是先去用斋还是先去后山找那老和尚啊?”小书童丹砂睡眼惺忪地说道。
“当然是先去吃饭了,哎呀呀,还是算了,寺里的那些菜,吃着味同嚼蜡,越吃越饿,不如不吃。走吧,先去找那老和…什么老和尚,人家是得道高僧,咱们要尊敬人家,注意点儿言辞。“
“再说,这寺里都是他的人,小心隔墙有耳啊。”李白沉吟一会儿,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还是公子考虑得多。”小书童为自己的欠考虑满是后怕。
老禅师独自一人坐在后山山顶,微风吹动衣袍,面容安详,好似神仙中人。见那李白久久不来,等的久了,禅师就闭目念起经来,正念到半途,就听得一阵人声传了过来:
“公子,这后山上好奇怪,也没什么野畜之类的,那我们是不是每顿都要吃寺内的那些斋饭了?”
“别着急,等会咱们仔细找找,这山上总是会有点活物的。到时候杀了,咱们开开荤。”
“那两位小施主不如把我吃了吧。”老禅师愠怒地睁开双眼。
请人授业,本就应该先到一步等待,这是自然礼节,可他们却是把这老和尚在这后山晾了一早上。况且,现在的时节,早上还是寒风阵阵,虽说对老方丈算不得什么,可还是浑身冰凉,本就不快。
又听到他们在佛寺里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更是不满。虽说修身养性数十年,喜怒不形于色,但内心却仍有一丝恼怒。
“方丈赎罪,我等只是一时口误,怎么能吃您的肉呢,更是断然不会坏了寺内清规戒律呢。”李白见方丈恼怒,赶忙告罪。
那小书童丹砂却低着头,垂首嗫嚅:“都这么大年纪了,想来你的肉也不好吃。”
方丈又是脸上又是青一阵白一阵,满是尴尬,干咳两声,从石上飘然而下,走向山下,看着步伐不快,却几步走得没影儿了,只留下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入得我寺,需得先经磨练。”
“李白自去寻寺内武僧,挑水一月,熬炼筋骨。丹砂既为书童,去找明空让他带你去抄录佛经数十,修养心境。”
“通过了磨练,再来找我修行。”
只留下呆愣的两人原地不动。
“公子,他就这么走了,是不是看咱们来得晚了,面上不表露,但是心里不满,所以故意让咱们去做些杂活啊。数十卷佛经,这得抄到什么时候。好一个道貌岸然的老和尚。”小书童异常气愤。
“方丈是得道高僧,心胸宽广,光明磊落,如此安排,定是有他的道理。”李白沉吟片刻,偷偷的说:“你说这话,要是被他听到,还了得。好了,走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你去抄书,我去挑水,唉…”
…………
李白在寺内转了一大圈,这才慢吞吞的走向寺内的伙房,那伙房两边立着几个硕大的大缸,坐进去几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
再往前走,便见到一群武僧提着两个偌大的水桶健步如飞,轻松无比。见此,李白自信的走向领头的武僧,双手和十:
“大师有礼,我受方丈令,来此挑水,请大师为我安排。”
“不必称大师,我乃大明寺内明字辈弟子,明观。”
“昨日听闻寺内来了个天才少年,神童之名在蜀地早已流传广泛,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只是,你的身体瘦弱,却不知能否经得起打磨。”
这明观身体壮硕如牛,一身的铜皮铁骨,在阳光下泛出金属般的光芒,这也就难怪这样问了。
“明观师傅放心,我自小也跟从自家武师锻炼,身体虽孱弱,也算结实,况且这挑水看来简单,大师不必担心。”
“这挑水和锻炼可不同,挑水修炼得可不止是身体。”
“也罢,你随我来,我领你去看看如何挑水。”
明观带着李白沿着旁边开的小门走出大明寺,门口就是一条小路,弯弯曲曲,通向离这寺不远处的一条小溪。
这小溪环山而流,溪水潺潺,上面架着一座独木桥,两岸鸟语花香,看着倒是颇有意境。
“大师,这里倒是挺漂亮的,有山有水,山明水秀。”
“你先别高兴,你就拿着这两个木桶,沿着木桥走到溪对岸打水,把咱们寺内的一口缸打满,就算成了。”
“打不满不可吃饭,直到打满为止,最主要的是,拎水桶时,两臂一定要举平,不可放下,若是放下,就要重新再打满一口水缸。”
“水缸?什么水缸,伙房门口的那个?”李白听闻,顿时哭丧着脸:“那么大的水缸,这要挑几趟啊。”
“呵呵,不多,只要你找到技巧,那就可以健步如飞,这技巧却得你自己努力摸索。
“寺内所有新入门的弟子最初的任务都是每天挑满一缸水,等到你可以挑五缸的时候,就可以出师了,可以去学别的了。”
“五缸?这寺内才有多少人啊,那么大的水缸,挑满了也是浪费。”李白很是不忿的抱怨着。
“别抱怨,你年岁尚幼,可以先用这两个小水桶。好了,你快去挑水吧,早点儿挑完早点吃饭。”
看着明观渐渐走远,李白叹了口气,不情愿的拿起水桶,在水中舀了两下,那水桶看着小,可装满了水,一下子就重的拿不。
李白用尽全力才拎起了两只木桶,两手平举着拿起水桶,小心翼翼的踏上独木桥。
那独木桥因为长久以来被水浸泡,早已变得又湿又滑,旁人哪怕只是单单的走过去也很难保持平衡,更不要说拎着这两个沉重无比的水桶了。况且即便是这寺里小号的水桶,也要比寻常人家的要大。
李白刚刚登上独木桥,就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滑倒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浑身都浸湿在了水里,全身湿透,好不狼狈。
李白自小也算是衣食无忧,娇生惯养,哪受过这样的苦,神色间满是委屈,大有撂挑子不干的架势。
可李白坐在水里半晌,却复又起身上岸,拧干了外衣,挑了满满的两桶水,又小心的上了独木桥。
这次要比上次小心多了,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行走,磨蹭了半天,才终于要走过木桥,眼看终于要成功了,心中一喜,这一高兴,脚下又是一滑,再次掉到水里。
成功前的失败是最让人生气的,李白不由得心里一怒,从水里气冲冲的起身,怒气冲天的向着寺内走去,正好在后门看到了那明观师傅,伸手一指,
“你是不是坑我,那么滑的木桥,谁过得去?”
“寺内何人过不去?”明观满脸的理所当然。
“那好,就算…就算你们都过得去,可这又算是哪门子的修行,这又能练出什么。”
李白满脸通红,气急败坏。
“吃饭喝水,打柴挑水,皆是修行。你自己悟,挑多了,就明白了。”明观一脸正色。
“过不去桥,如何修行?”
“这是在过心。”
李白只是孩子,吃不得委屈,可是发泄出来也就好了,朝着明观摆了摆手,又提溜着木桶走向河边,内心也一直在琢磨着如何才能过了那木桥。
明观凝视着李白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顽石打磨,方得美玉。璞玉难雕。”
又看了看天,叹道:
“山明水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