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生,我是个美国人。是波士顿圣保罗教堂的信徒。”
“是马萨诸塞的波士顿,不是林肯郡的波士顿,对吧?”图克斯伯里主教问。
“是的、”威廉答,他一时竟忘了在英国也有个波士顿城。
“好极了,”教区牧师说着,抬起双臂像是在为他们祝福,“你们二位准备定在哪一天结
合?”
“就现在,先生。”
“就观在,先生?”教区牧师吓了一跳。“我对美国的联结两人成婚的严肃、神圣的惯例和传统不大熟悉,凯恩先生,但我从杂志上读到过一篇内容十分怪诞的报导,介绍了你们几位加利福尼亚同胞的不成体统的小故事。但是,我认为我应当义不容辞地告诉您,他们的那一套在泰晤士河的亨雷区尚未被接受。在我们英国,先生,您必须在某一教区居住满一个月之后才能够结婚,并要分别三次贴出结婚预告,除非在非常特殊和情有可原的情况下才能违例。即便这种特殊情况能够成立,我也还得去主教那里领回天命,仅此一点我在三天之内也无法做到。”图克斯坦里先生又道出这一席话,他的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
凯特第一次插话。“翻斯这座教堂的屋顶您还差多少钱?”
“噢,屋顶吗,它现在的状况不妙啊。但我无需在这儿详细追述它的历史——反正它是在十一世纪初期修建的,你们知道,早该——”
“您需要多少钱?”威廉问,他更紧地拉住凯特的手。
“我们希望能筹集到五百英磅。目前的进展还是值得称道的。仅六个星期我们就已募捐到二十七英磅四先令四便士。”
“不,亲爱的,”图克斯伯里夫人道,“你还没有计算上一周我诱劝人们购买纪念品所得的一英磅十一先令和两便士呢!”
“的确,亲爱的,我没有计算这笔收入。看我多么粗心大意,经常忽略你个人的贡献。这样总共就有了……”图克斯伯里教长一边进行加法心算,一边举目朝空,祈求神灵的启示。
威廉从内袋里掏出钱包,签署了一张五百英磅的支票,不声不响地将那支票递给图克斯伯里教长。
“我——哎呀!我发现这就是一种特殊情况,凯恩先生。”吃惊不小的教区牧师说。连说话的腔调也变了。“你们两人过去都没结过婚吗?”
“我结过,”凯特说。“我丈夫大约四年前在一次飞机失事时身亡了。”
“啊,太可怕了,”图克斯伯里夫人道,“我深表同情,我……”
“别说了,亲爱的,”这位上帝的代表说,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教堂的屋顶,对妻子的忧愁善感不屑一顾。“那么,您呢?先生?”
“我过去从未结过婚,”威廉说。
“我必须先给主教打个电话,”教长紧握着威廉的支票走入另一个房间。
图克斯伯里夫人邀请凯特和威廉坐下,并给他们也端出一盘夹黄瓜片的三明治。她继续说着什么,但威廉和凯特在互相定睛凝视,根本没有听见她讲的内容。
用过三片夹黄瓜的三明治之后,教长回来了。
“这是极其特别的例外,极其特别的例外,主教已经破例地批准了,凯恩先生,但您必须在明天上午将详情通知美国大使馆,并在回国之后向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圣保罗教堂的主教汇报清楚。”
他手中仍然紧握着那张五百英磅的支票。
“现在,我们只需有两名证婚人即可,”教长继续说,“我夫人可算一个,但愿教堂看管员还未下班,他可以充当另一位。”
“他还在上班,我可以肯定,”威廉说。
“您怎么能如此肯定,凯恩先生?”
“我在他身上花费了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图克斯伯里教长迷惑不解地问。
“您整修教堂屋顶费用的百分之一。”威廉说。
牧师领着威廉、凯特和他夫人沿着小道走进教堂,他向正等候在那里的教堂看管员眨了眨眼睛。
“果真不错,我看到斯普罗盖特先生还在值班……他可从来没有为我这么做过;凯恩先生,您这人确实有办法。”
西蒙·图克斯伯里穿上制服和宽大的白色法衣,教堂看管员看着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威廉向凯特扭过头。轻轻地吻了她一下。“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还得先问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你愿意嫁给我吗?”
“倒霉的上帝!”图克斯伯里教长叫道,这位活了五十七年的老人第一次发出了侮漫神明的惊叹。“您是说,您还没有向她求过婚?”
十五分钟过后,威廉·凯恩夫妇准备离开牛津郡泰晤士河亨雷教区教堂。在最后一刻,图克斯伯里夫人不得不提供一枚戒指,便从法衣室的窗帘上取下一个拉环送给凯特。她戴上非常合适。于是,图克斯伯里教长获得了一座新屋顶,斯普罗盖特先生有了一个可以到格林曼饭馆向食客进行炫耀的离奇故事可讲——他得到的五英磅基本上都用到那饭馆的餐桌上。
走出教堂后,牧师交给威廉一张纸。“请再交两先令六便士。”
“为什么?”威廉问。
“您的结婚证书,凯恩先生。”
“先生,您开银行最合适不过了,”威廉说着递给图克斯伯里一枚两个半先令的硬币。他挽着自己的新娘在欣然陶醉的沉默中沿着高台大街走回钟声客栈。他们在十五世纪建造的装着橡木房梁的餐厅安静地吃过一顿晚饭,九点钟刚过便去睡觉了。当他们爬上楼梯准备走入自己房间时,主接待员扭头对过厅的搬运工使了个眼色,说,“他们要是一对夫妇,我就是英国国王!”
威廉哼起《上帝拯救国王》的歌来。
第二天早晨凯恩夫妇不慌不忙悠闲自得地吃了顿早餐,同时等待着工人把汽车修理好。一位年轻的侍者给他俩各倒上一杯咖啡。
“你喜欢这黑颜色吗?不然我给你加点牛奶?”威廉真心诚意地问。
邻桌的一对年老的夫妇向他们投来慈善的微笑。
“请添点牛奶,”凯特说着把胳膊伸过来轻柔地触了触威廉的手。
威廉向她报以微笑,但蓦地发现全屋的人这会儿都在盯着他俩看。
他们在初春的带有凉意的空气吹拂下向伦敦进发,穿过亨雷码头,越过泰晤士大桥,继续前进,过去伯克郡和米德尔塞克斯,进入了伦敦。
“心肝,今天早上你注意到那个搬运工的眼神了吗?”威廉问。
“注意到了,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亮亮结婚证书。”
“不,不,那就会破坏他头脑中固有的以为美国女人都是水性扬花的**的印象。今天晚上回家后他最想告诉他老婆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咱俩绝对没有结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