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佬还在讲着,“喏,我不是一到你们广场饭店便径直去墙角餐桌就座的那种亿万富翁。”
阿博认真地听起来。下等顾客对各种餐桌的不同价值大都不可能加以分辨。
“但我干得也不赖。实话相告,阿博,有朝一日我那座最好的旅店也会发展得像你们饭店一样引人注目。”
“我相信会的,先生。”阿博应酬道。
勒鲁瓦,勒鲁瓦,勒鲁瓦。这名字一点价值也没有。
“孩子,让我来谈谈正题吧。我联号里的最大一座旅店需要一名负责经营饭店的副经理你若有兴趣的话,请在下班后到我房间来找我。”
他递给阿博一张凸印的大名片。
“谢谢您,先生,”阿博说着看了一眼:“戴维斯·勒鲁瓦。达拉斯市,里奇蒙旅店联号。”下面写着座右铭:目标:让我的旅店遍布各州。”但阿博对此联号亦无印象。
“我盼望能见到你,”这位穿花格衫的得克萨斯人友好地说。
“谢谢,先生,”阿博说,他向梅兰妮微微一笑,她的眼睛仍像刚才那样碧绿;然后他返回萨米那里去,低头盘算着究竟有无收获。
“萨米,你听说过里奇蒙旅店联号吗?”
“当然听说过,我弟弟就在其中一个旅店当过小侍者。足有八九个店呢,遍布南方,是个疯狂的得克萨斯人经营的,但我已记不起那家伙的名字,你向这干什么?”萨米说着抬起头以猜疑的目光看他。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阿博说。
“你说话总是有点意思的。十七号餐桌想干什么?”萨米问。
“对厨房里的响声发牢骚呗。我也不敢顶撞他。”
“这要我怎么办,总不能把他安排到走廊里去吧?这小子也太自大了,以为他是约翰·迪·洛克菲勒呢!”
阿博离开萨米,让他嘟嘟囔囔地算他的账去,自己尽快将管的餐桌收拾干净。然后回到寝室开始调查收集里奇蒙集团的情况。只打出几个电话,他便得到了足以满足他好奇心的信息。原来,这家联号是个私人公司,总共十一家旅店,最有名的一座在芝加哥,名叫里奇蒙大陆旅店,拥有342个豪华级房间。阿博认为去拜访勒鲁瓦和梅兰妮一下决不会给他造成任何损失。他查了查勒鲁瓦先生的房间号码——85号——这是比较上乘的小型住室,他在将近四点时到达那里,发现梅兰妮不在屋,甚感失望。
“阿博,你能来看看,我很高兴。请坐吧。”
在广场饭店工作四年有余,这是阿博头一回以客人的身份坐下来。
“你的工资是多少?”勒鲁瓦问。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令阿博一惊。
“带小费我每周可以拿到二十五美元左右。”
“我可以给你三十五块,只是开头。”
“你指在哪个旅店干?”阿博问。
“阿博,假若我对你的处事方法判断不错的话,你在三点半餐厅值班完毕后,仅用三十分钟时间已确定好想去哪个旅店了,我说的对吗?”
阿博有些喜欢他了,“芝加哥的里奇蒙大陆旅店怎样?”他试探。
戴维斯·勒鲁瓦笑了。“我说对啦——而且猜着了你的想法。”
阿博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在副经理之上还有多少头头?”
“只有经理和我。经理是个行动迟缓,性格温顺的人,快要退休了,加上我还得照应另外十座旅店,我想你不会遇到多少不便。我必须承认,芝加哥这个点是我的宠儿,也是我在北方的第一家旅店,而且梅兰妮也在那儿上学,但我不得不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温迪城,你千万不要以纽约人的错误观点来看待芝加哥。他们认为芝加哥不过是大信封上的一枚邮票,而他们却是那大信封。”
阿博露出微笑。
“这座旅店眼下有点走下坡路,”勒鲁瓦先生继续说,“由于上一任副经理突然辞职不干,所以我需要一个精明的人补其空缺,并能充分挖掘旅店的潜力。喏,听我说,阿博,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你五天,认定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才,你是不是真有兴趣来芝加哥呢?”
“周薪四十美元,超额利润提成百分之十,我就接受这份差事。”
“哎呀!”戴维斯·勒鲁瓦大吃一惊。“我的经理们都不提成利润,他们一旦知道,定会闹翻了天。”
“只要你不说,我决不向他们透露,”阿博道。
“好了,我看我并没有选错人,即使你的要价比有六个女儿的北方佬索取的嫁妆还高得多。”他啪地一声拍打一下沙发的扶手,“阿博,我同意你的条件啦。”
“勒鲁瓦先生,您需要了解我的经历吗?”
“经历?从你离开欧洲到你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经济学学位,我对你的背景和历史了如指掌。你以为我这几天是在这儿闲逛哪!我不会在我首屈一指的旅店里先任命一个人,然后再去调查他的经历。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一个月后的今天。”
“好。我盼望能够准时见到你,阿博。”
阿博从旅馆的沙发上站起来,他觉得站着反而更舒服一点。他握手与勒鲁瓦先生告别——好一个坐在仅为无名之辈预备的十七号餐桌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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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纽约市和广场饭店,离开他自被驱逐出斯洛尼姆城堡以来第一个真正的家,那种伤别之感比阿博原先预料的更为痛切。去与乔治、莫尼卡和哥伦比亚大学的几个朋友告别时,没想到是那么难过。萨米和全体侍者特别为他开了个告别宴会。
“阿博·罗斯诺夫斯基,这可不是我们最后的永别呀!”萨米说,大家齐声赞同。
芝加哥的里奇蒙大陆旅店正位于密执安大道上,这里是这座美国发展最快的城市的心脏。阿博对此十分满意,他对埃尔斯沃思·斯塔特勒的信条非常熟悉:真正决定旅店命运的只有三个条件——地理位置、地理位置和地理位置。阿博不久便发现,里奇蒙集团的这家旅店也只有地理位置这一个优势。戴维斯·勒鲁瓦所说的该店有点走下坡路的话实际上是低估了此地的困境。经理德斯蒙德·佩西并不像戴维斯·勒鲁瓦描绘的那样迟钝和温润;他是个明显的大懒虫,对阿博毫不客气,他不让刚到的副经理住在旅店主楼,将他安排到街对面旅店附设职工楼的一间小屋里。匆匆地核查一眼这家里奇蒙旅店的账目即可看出:每日旅客住宿率不超过40%,餐厅就餐率从未达到过50%。其原因还不仅仅是此处的食物倒人胃口,职工中通行着三到四种语言,没有一种像是英语,他们对这个从纽约来的波兰小伙子根本没有半点欢迎的意思,不难理解,为什么上一个副经理那么苍惶地离开了这里。假若这是戴维斯·勒鲁瓦最得意的一座里奇蒙旅店,阿博对他联号中其余的十家就更加不敢想象了——他的新雇主似乎是在做一场寻找取之不尽的无底藏金罐的得克萨斯美梦!
初来芝加哥的这几日阿博得到的最好消息是:梅兰妮·勒鲁瓦是个独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