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密瑟斯下士,把这孩子带去,你安排一下,先让他洗个澡,然后领他去厨房吃饭。待他吃饱吃足,身上的猪圈气消失后,再给他找几件新衣服穿上,最后带到我的办公室来。”
“是,先生。”下士敬礼回答。
“孩子,跟我来吧,”士兵跨步走开。乌拉德克顺从地随他而去,但必须小跑才能赶上他的步伐。乌拉德克被领进大使馆的地下室,又被留在一个小房间;这房子只有—只小窗,下士说了声“脱衣服吧”,就转身走开。几分钟后他抱着几件衣服回来,发视乌拉德克仍旧穿着老一身服装坐在床边茫然地玩弄着手腕上的银镯子。
“快点,孩子。不是让你在这儿养神的。”
“对不起,先生,”乌拉德克说。
“孩子,不要叫我先生。我是斯密瑟斯下士,就叫我斯密瑟斯好了。”
“我是乌拉德克·考斯基威克斯。就叫我乌拉德克好了。”
“别跟我打趣,孩子,即使你不来参军,英国部队里的滑稽兵也够多的了。”
乌拉德克没有理解下士的话。他急忙脱下衣服。
“跑步跟我来。”
又洗了一次妙不可言的备有肥皂的热水澡。乌拉德克回想起俄国女保护人,他差点做了她的儿子,可惜她不敢违抗夫命。眼前摆着一套新衣,样子很怪,但很干净,还散发着一股新布的气味。不知这些衣服是从谁的儿子那里拿来的。下士回到门口。
斯密瑟斯下士把乌拉德克领进厨房,交给一个肚皮圆滚、面色粉红的女厨,她长着一张乌拉德克自离开波兰之后所遇到的使他感到最温暖的脸。她使他回想起“娘々”。乌拉德克禁不住思寻起来,如果让她到201集中营待上几周,不知她的腰围会缩短多少。
“你好,”女厨乐滋滋地微笑着说,“你叫什么?”
乌拉德克告诉了她。
“好咧,小鬼,我看你的肚子应该享受一下英国美餐——土耳其的乱七八糟的饭菜解不了你的饥。我们先来点热汤和牛肉。如果你要去见普伦德加斯特先生,就得吃点实々在々的东西才成。”她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他吃饭的劲头绝不比他吼叫的劲头小。尽管他是个英格兰人,他的心地倒是很纯正的。”
“厨师夫人,您不是英格兰人吗?”乌拉德克惊奇地问。
“上帝保佑,我不是。小鬼,我是苏格兰人,这可有天地之别。我们比德国人更恨英格兰人。”她笑着把一盘冒着热气的稠乎々的肉菜汤放到乌拉德克面前。乌拉德克已经完全忘记人的饭菜闻着吃着会这么香。于是,他慢々品尝起每一块肉片来,生怕今后多年再不会遇到如此美味。
下士又来了。“孩子,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谢々您。下士先生。”
下士以为乌拉德克称他“先生”是取笑他,便以怀疑的目光瞅了乌拉德克一眼,但他发现孩子的表情是认真的,不是故意捣蛋。“那好,我们该行动了,普伦德加斯特先生指挥操练时谁也不能迟到。”
下土消失在厨房外,乌拉德克直愣々地看着女厨。他一向讨厌对刚々认识的人说再见,特别是面对面前这个慈祥善良的女厨。
“你去吧,小鬼,只要你能记住你在我这儿吃过一顿好饭就得。”
“谢々您,厨师夫人,”乌拉德克说。“您做的饭是我记忆中最香的。”
女厨对他笑々。他不得不再次跛着腿去追赶下士,下士的行走速度又让乌拉德克小跑起来。这个标准士兵在一扇门前突然停往,致使收不住脚步的乌拉德克差点撞进去。
“看好行进方向。孩子,看好行进方向。”
下土在门上砰々敲了两下。
“进来。”一个声音说。
下士打开门,敬礼报告。“先生,照您的吩咐,这个波兰男孩已经洗澡吃饭完毕!”
“谢々你,下士,是不是再劳驾你去请格兰特先生来一下?”
爱德华·普伦德加斯特从写字台上抬起眼睛。他没有说话,挥手给乌拉德克一个座位,又继续写什么。乌拉德克坐下来瞅一眼他,又去观看墙上挂的人像。更多的将军、元帅、还有那个大胡子老头,他这次穿的是黄色卡其布军装。几分钟过后,曾在集市广场上见到的另一个英国人走过来。
“谢々你能来一块听々。哈里,快坐下,老朋友。”普伦德加斯特先生转向乌拉德克。“好孩子,让我们听々你的经历,从头讲起,不要夸张,只说实情,明白吗?”
“是的,先生。”
乌拉德克开始从波兰的日子讲起。为了找到恰当的英语词汇,他必须经常地停顿。从两个英国人的脸上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们起初是充满怀疑的。他们常々打断他,问他一些问题,听完他的回答又互相点々头。这样谈了一个小时,乌拉德克把个人经历一直叙述到眼前的一幕——在英王陛下驻土耳其副领事的办公室里坐下。
“哈里,我看——”副领事说,“我们的责任就是立即通知波兰代表团,把小考斯基威克斯交给他们处理。我认为在目前情况下,他无疑应当属他们管。”
“我同意。”被叫做哈里的人回答,“孩子,你知道吗?你今天在市场上可是九死一生啊!古老的***教教法‘沙里亚’训诫说,应当砍掉行窃者的手。这种酷刑在多年前已在理论上被正式废除掉。土耳其的奥托曼刑事法典还做了明文规定,谁再执行这种酷刑,谁就是犯罪。然而,实际上,这里的野蛮人还在继续搞这种名堂。”他无可奈何地耸々肩膀。
“他们怎么没砍我的手?”乌拉德克抓住手腕问。
“我对他们说,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将所有***的手都砍下来,但决不准砍英国人的。”爱德华·普伦德加斯特插进来说。
“感谢上帝。”乌拉克轻々地说。
“应当感谢我爱德华·普伦德加斯特,”副领事说着脸上第一次露出微笑。“你今天晚上可以住在这里,明天我们把你交给你们国家的代表因。波兰人在君士坦丁堡连个大使馆都没有,”他有点瞧不起的说,“但代表团中与我打交道的那个伙计在外国人当中还算是不错的。”他按下一个按钮,下士又立刻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