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各种嘈杂声。
都在消逝。
只听见杨雅静那带有吴语味道又甜又软糯的声音在飘荡。
“你知道那件事发生前我们两家多么的亲密无间。权三叔带着你和静静来我家时你俩才不到一岁。你生的粉雕玉琢比静静还要像个女孩子。而我喜欢你也多过静静要许多。所以我那时就只喜欢抱着你玩。甚至嫉妒静静能够和你朝夕相处，虽然她是你妹妹。”
“你各方面的所有天赋我都知道。也无人能及。你长到十岁我还是喜欢抱着你，那时我就在想，要是我和你同龄该有多好？甚至只比你大上一岁也好，那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上学，然后恋爱、结婚。而现实是我比你大了六岁......”
权振兴长长吐出一口气。湿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精致的脸蛋上。
岁月对她很好。三十岁的她，未施脂粉，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四五岁。也许她本就是这样始终如一的天生丽质。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因为没有意义。
杨俊毅，要死。杨博文，要死。杨雅静，也要死。这样才能抹杀他在这个世上的悲伤吧？
他本要杀了自己。却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现在又多了一个不该出世的儿子。
他打断她旁若无人的叙说这些往事，淡淡道：“回北方老家。不然我就让那小崽子葬身江南。”
郑洋拦着唐明，常明和方天来堵在通往医务室的入口驱散着围观的人群。
她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哽咽说道：“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能用他的生命开玩笑？要恨，你继续去恨杨俊毅啊。你杀了他我也不会难过的。但你不能对博文怎么样。”
他冷漠说道：“我第三次和你说，回HB你若不听，我就要采取行动了。”
权振兴说完径自离去。
回到酒店前，在路上他买了一个新的智能手机，一个笔记本电脑。
他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电脑上徐玲发过来的照片。不是他们在九溪十八涧溪水里嬉闹的照片。是杨博文的照片。
杨博文是一个非常出彩的男孩。人长得漂亮不去说。八岁的年纪经受他两脚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体质比起蒋明李来这两个退役特种兵还要强上十倍。而权振兴现在看的他，稚嫩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还有委屈。强装坚强的笑容。
权振兴翻看着自己吩咐徐玲偷拍这小崽子的照片，喃喃而语：你不该出生的。你知道么？你打乱了我的计划。那两脚怎么没踹死你呢？比我八岁时要高了三十公分。和我一样瘦，也一样抗揍。和我一样帅。一样招女人喜欢。你从几岁开始习武？和我一样，三岁？会多少套拳脚？喜欢棍么？会心算么？喜欢古文么？学了几种语言？会拉二胡弹琵琶么？喜欢写大字么？你有喜欢的小姑娘么？
权振兴的语速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几近无声。他开始烦躁。一把将笔记本电脑拨在地上。
......
滚出来一个。我要睡觉。我要练棍。
你到底要干嘛呢？
旧时代的残党。你不行。来个能闹的能喝的晚上去灌趴下那帮犊子。
切。有个儿子傻.逼了吧？我们都能闹能喝能操。
脾气不那么坏的，就行。尽量透支这副身体。
......
......
王萌坐在窗户旁看着西湖，听见动静起身去捡被他打落在地的电脑。她把电脑放在书桌上，坐到他身边，鼓起勇气说道：“那孩子那么优秀，你怎么能狠心对他下手？我不知道你和杨雅静之间有什么恩怨，那孩子也肯定不会知道。你打他.妈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踹孩子？徐玲说，好在没伤到内脏，不然就悬了。”
王萌见他没出声继续说道：“杨雅静既然这么多年都躲着你，你又何必揪着他们母子不放呢？她母子两人生活在南方，你在北方，相隔千里之外互不见面，不打扰，不好么？要不你和你同学说一声，咱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权振兴说道：“我一会儿要和同学去喝酒，你爱去不去。还有我的事你少插嘴。不然我用第三条腿真插你的嘴。”
王萌不以为意，说道：“插就插。你插死我，我也要说。老话儿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很有道理。我就以旁观者身份说说这件事。杨雅静是不是和你发生关系后就一直没有回去过？”
王萌见他又没言语，接着说道：“她一个女人，这八年多来自己一个人要经历怀孕、生子，为自己和孩子的生计要奔波。孩子出生后，除了照顾孩子的生活还要辅导孩子的学习。还要教他如何待人接物，如何面对这个世界。一个未婚妈妈在异地，在脱离家里的情况下，要独自面对人言可怖的流言蜚语以及白眼，要为柴米油盐而算计，这其中的艰辛你能体会到么？你敢想象么？”
权振兴淡淡道：“这是她自找的。我没逼她生孩子。”
王萌继续问道：“是谁陪在她身边生的孩子？她教孩子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她怎么回答孩子自己的父亲是谁？你知道么？”
权振兴怒道：“滚蛋。”
王萌也恼道：“你他么还不如一个女人有勇气，敢担当。不说杨雅静。赵淑雅呢？赵淑雅曾说过，她要给你生个孩子。你为什么不敢？她的病十有**就是因为你而思郁成疾。你害了赵淑雅一个还不够，还要害杨雅静么？她没指着你过活，更谈不上拖累你一丝一毫。而你呢？你做了什么？”
权振兴怒吼道：“别他么没完没了。给你脸了？信不信我抽你？”
王萌冷笑道：“打女人，玩儿女人，除了这些你还会干什么？”
权振兴闭上眼粗重的喘着气。
王萌说道：“杨雅静也好，赵淑雅也好，都没死乞白赖的纠缠着你，她们过得好与坏，你为什么就不能不去打扰她们呢？”
权振兴没有说话。自己已然战作一团。
王萌等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前两天说过：有人陪我玩，我张开双腿欢迎。不愿意陪我玩的，我也不强求，不挽留。现在看来都是屁话。你自己说是不是？”
权振兴开口说道：“杨雅静一定要回HB还有那崽子。这一点无法改变。这其中的缘由你回去之后自然会明白。现在我不想和你多说。”
......
杨雅静带着杨博文从自己的租处出来，却把唐明留在了家里。
杨博文从旅店的床上慢慢坐起身来，肚子还是有些疼，但比在灵隐寺那如刀绞般的疼痛要强上许多。正在发呆的杨雅静立刻回过神来，关切问道：“还疼呢？”
杨博文堆起笑脸说道：“不疼了。就是有些话想问您，又不敢说。”
杨雅静握着儿子稚嫩的手说道：“妈知道你要问什么。妈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我本打算在你再大一些的时候告诉你一切。我没想到会碰见他。他说过他不信佛，咱娘儿俩却偏偏在寺庙里碰见了他。还打了一架。”
杨博文看着母亲问道：“妈。他是我那个谁么？”
杨雅静温柔说道：“你和他小时候一样，都是小美男子。”
杨博文说道：“妈。其实我看过你的身份证，也曾上网偷偷查过上面的地址。那里就是姥姥家对么？那个谁也是那里的么？”
杨雅静温声说道：“他终归是你爸，你喊他是天经地义的。不要再用那个谁来称呼他了。”
杨博文撅起嘴恨恨道：“他差点没把我踹死。这是亲爹干的事么？后爹也没这样的。”
杨雅静无奈说道：“他做事总是那么偏激，你不要怪他。追其根由都是妈不好。妈还是打不过他。”
杨博文说道：“等我再大一些，将您教我的功夫练得再扎实些，看我怎么替您报仇。一定打得他跪下来喊您叫妈”
杨雅静莞尔一笑，说道：“儿子打老子那是大不逆。不许再这么说了啊。想也不行。”
杨博文委屈道：“那他怎么下死手打您。您看您胳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看着都疼。”
杨雅静看着泫然欲泣的儿子，安慰道：“没事的。妈不疼。妈从小就是这么和你杨开大舅他们打过来的。你啊是没在姥爷家长大，不然你也三天两头的鼻青脸肿。那时我也经常和你爸打。”
杨博文不满说道：“您怎么说来说去都要提他啊？不提他不成么？我不想听他的事。”
杨雅静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他是你爸。你一辈子绕不开的。你总要面对他的。儿子，其实你爸人很好的。就是从你姑姑权静走后他才变了性情的。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复杂又简单。现在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现在不理解他，长大了就会理解了。这也是我一直没告诉你你爸是谁的原因。”
杨博文气呼呼说道：“那他也不能打您。他打了您就是坏人。权静姑姑是谁？她走去哪里了。”
杨雅静叹了口气，伤感说道：“走了就是死了。”
杨博文小心问道：“姑姑怎么死的？”
杨雅静沉默了一会儿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说道：“儿子。咱们明天回姥爷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