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礼和白启澜之所以反对的原因就在于,玉莞和仰阿莎决定亲自去春红楼,一个下毒,一个下蛊。
“我不同意,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跑到窑子去干什么?就算是已经出嫁的女子,也不能去那种地方,传出去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莞莞,你平日如何胡闹我都可以纵容你,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仲礼首先就摆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前他是疼爱玉莞,她做什么他都支持,但这个涉及女子名声的事情,他不会让步。
“我肯定要隐瞒身份啊,还要乔装打扮下的,不会以真实身份去啊。”玉莞有些头疼,仲礼平日管她不严,但是她怎么忘了仲礼对于礼法是很在乎的,说白了就是带着点书生的酸腐。
“乔装打扮别人就认不出你了吗?那蛊女又岂是简单的?你们两人去春红楼,若是被发现了,到时候要如何救你?那窑子里的手段你们是不知道……”仲礼说着还有些生气。
在京城的时候,他曾经和玉卿扬一起去处理过一起案子,那起案子是祁国公府的旁支子弟惹上的,白启澜、纳兰这些正经主子都不在京中,他们就上门找了白凌玥,一开始白凌玥是不搭理他们的,哪知道这事闹大了。那些造谣生事和暗中中伤的人才不管是不是白家本家所为,只要能够给祁国公府添堵,他们就乐意把这屎盆子扣上去。这样一来,白凌玥不得不出面,考虑到她一个女子不方便出入妓院,是由玉卿扬接手办理的,当时仲礼就被他一并带去学习。随着调查的深入,仲礼才看到了妓院里那些不为人知,被繁华掩饰的黑暗。
在窑子里的女子,哪怕是当红的花魁,也没有人的尊严,为了让她们听话,老鸨可是什么手段都拿得出。那从地下室救出的女子,满身伤痕,现在都还让他记忆犹新。
“哥——”玉莞想要撒娇来达到目的,可仲礼硬是没有理睬半分,玉莞无法只能望着白启澜,可怜兮兮的求帮助。
“瞧我也不成啊。仲娃儿说的对啊,那种地方你可不能去,要下毒派点有武功的不是更好,就算计划失败,至少能逃啊。”很可惜,这一次白启澜和仲礼的意见是一致的,直接点破了玉莞的那点小心思。
那窑子不过就是低配版的夜总会,有什么不能去的,你还呆过我去的呢。
玉莞无声的和白启澜对着口型。在前世,白启澜曾经救过一个黑帮的头目,他的脾性和白启澜还算合拍,一来二去竟然成了好朋友。混黑帮受伤是经常的,白启澜就经常去他开的夜总会帮他治疗,玉莞也被带去过几次。
能一样吗?夜总会有龙老弟罩着,谁敢动你啊?再说,夜总会可是开在法治国家,可是正当经营,没事谁敢乱来啊?这里的窑子可不会管什么伦理道德,规矩法律的,屈打成招她们可最为拿手啊!你不是看了那么多肥皂剧吗,还不熟悉啊?
白启澜嘴巴一张一合的训斥着玉莞,这丫头真是到了这里太顺畅了,都忘了这时代的人命是多么不值钱了吗?特别是妓院、赌场这些暴利地方。
见着白启澜和仲礼都不同意,玉莞刚才和仰阿莎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两人连找到蛊女后如何下毒,如何下蛊都讨论到了,现在不让她们去,委实有些委屈。玉莞知道两人可不是玩笑话,若不让她去,真会派人守着她,一时间只能气愤的坐在一旁生闷气,和仰阿莎一起唉声叹气。
屋中的气氛突然就从热烈变得安静起来,白启澜几次想要打破这样的气氛,都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就成了四人的沉默。
“你们这法子还行,不过不用你们去,我让总捕快安排人去。”仲礼也不知道如何打破这样的僵局,他自小学的是圣贤书,一些杂学还是玉莞教的,但玉莞可没教他哄女人啊,只能硬邦邦的开口,带着服软的语气和商量的眼神看着玉莞。
总捕快连个庙祝都敌不过,下面的人怕是在蛊女手下一招都揍不过啊。
玉莞和仰阿莎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相信的意味。不过现在仲礼下了决定,玉莞也不好反驳,只能先答应了下来,把毒和蛊交了出来。
“鬼鬼,你就放弃了?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啊。”仰阿莎从仲礼的院子出来,看着玉莞并不太郁闷的眉眼,疑惑的问道。
“米米,你可学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腿脚长在我们身上,别人可能阻拦?”玉莞对着仰阿莎神秘的一笑,四处张望了下,拉着仰阿莎就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日一早,仲礼就派了人来请两人过去。
“别一张臭脸看着我,现在连郡守府的粮食都不够吃了,我是怕你们误了饭点,到哪吃饭啊。”仲礼指着桌上的几个馒头说道。
一大早要玉莞起来,她肯定是有起床气的,但他和玉莞可是双生子,又一起生活了那么些年,玉莞昨日的表情可不代表她妥协了,但她的生气是真的,于是他只能委婉的把她请了过来,以吃早餐的幌子,把她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最好。
玉莞显然也是看出了仲礼的念头,她倒是没有点破,而是冲着仰阿莎使了个眼神。
一个时辰后,玉莞和仰阿莎就收拾妥当了,她们仔细的画了男装,大摇大摆的出了郡守府,
“我就知道你有法子。”仰阿莎跟着玉莞从后院的狗洞爬了出来说道。
“那蛊不会对哥哥造成什么伤害吧?”玉莞有些担心的问道,她还是想自己亲自来实施那计划,但绝不是以仲礼的健康为交换。
“最多让他多躺几天,毕竟有蛊虫进了身体嘛,他的蛊毒虽然拔了,但是不爱喝我兑的解蛊液,恢复起来就慢了。”仰阿莎想了想给了玉莞准确的回复。
“哼,也算小惩大诫。”听着仲礼无碍,玉莞就没有再考虑过多,而是带着仰阿莎朝着春红楼所在的街走去。为了佯装的更像,两人还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喏,边走边跳,要嚣张一点,这肩膀也要抖动,对就这样……”
换上男装,往日里那些端庄淑女的形象就不需要端着了,玉莞甚至教起仰阿莎如何迈出具有王八之气的步伐。
春红楼是坐落在丹桂郡商区最中央的一栋两层的建筑,有着三进的院子,听说后台很硬,大白天的生意也很好。刚走到门口,玉莞两人就闻到了浓重的脂粉味,一些涂着厚厚脂粉的女子就站在门口招揽着客人。
“两位小少爷可要进来看看?听听小曲,对对诗词,我们姑娘们可是能的。我们春红楼的桂花酒也是一绝哦……”
两人刚走到门口站定,还没过一分钟,就有两个女子迎了上来、
据白嬷嬷的调查,白凝霜就是一个十足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是纯文学爱好者,在她眼里,只有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什么金钱、生活都是俗不可耐的。她可以不吃不喝作诗作画,但离了诗书纸笔,就像是要挖她的心一般。
本来程家这种商贾之家,白凝霜是看不上的,而程煜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胖子也不是她预想中的情郎,就连让她陪伴程夫人都是在她爹用诗词孤本交换的条件,不过在陪伴程夫人过程中,她遇到了一个人,让她低下了头愿意嫁给程煜为妻。
不过这个人是谁,白嬷嬷都没有调查出来,只是在资料中备注了,白凝霜并不是真心嫁给程煜几个字。
不知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还是别有目的,白凝霜的陪嫁丫鬟和陪房,是她的父亲白启源亲自挑选的,共有两个大丫鬟听风、听雨和两个三等丫鬟挽花、挽月,还有两房陪房。
现在玉莞她们遇见的,就是大丫鬟听雨,据说性子有点刻薄。
“小姐要的是从南江府定制的印着菊花底纹的纸来书写,你看看你拿的是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知道怎么会把你带着陪嫁了。”
听雨正在指责一个小丫鬟。
玉岚几人刚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这个场面,本想直接绕过,不想在擦身而过后,玉莞就听到了听雨小声的嘀咕:“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个窑姐儿一样,乡下人家,就是小门小户。”
“说什么呢?”
玉岚本想装作没听见离开,而玉莞显然不想让她好过,停住了脚步,回头就反问了一句。
“我说的有错吗?首满金珠,体满毅罗,态学轻浮,语习儇巧,近于倡家,则邪教之流也。”
听雨也不再装了,这段时日,白凝霜被拘着学女则、女训,她也跟着听了不少,也不管说出的句子意思,她听教习嬷嬷就这么骂的,学了个舌。
“姐姐,‘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是何意?”
玉莞嘲讽的拍了拍手,转头问玉岚。
玉岚不明所以,还是答了出来:“心就像头和脸一样,需要认真修饰。脸一天不修饰,就会让尘垢弄脏;心一天不修善,就会窜入邪恶的念头。”
“那‘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呢?”
玉莞又问道。
“照镜子的时候,就要想到心是否圣洁;抹香脂时,就要想想自己的心是否平和;搽粉时,就要考虑你的心是否鲜洁干净。”
玉岚心里装满疑惑,但还是没有拂玉莞面子,继续回答道。
“白家大小姐的丫鬟都如此博学多才,想必这些都是倒背如流吧。”
玉莞突然话头转向听雨,而听雨正惊讶中,因为这段日子她也听过,自家小姐被教习嬷嬷这样问,也不如玉岚这样回答自如。没想到玉莞会突然提到她,还有些懵。
“什么?”听雨还没反应过来,但话却脱口而出。
“我说这位姐姐跟在白家大小姐身边,想必也是博学多才,我刚说的那些,肯定也是知晓的。”玉莞嘴角抿起笑,又说了一遍。
“那是当然。小姐。”听雨昂起头,脸上满是骄傲,不过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人,忙迎了上去。
来人自然是白家大小姐白凝霜。
“几句女训就把你唬成这样,没用的家伙,平日让你们多看些书,白白折了我的面子。”
白凝霜显然是听到了几人的对话,不知在暗处听了多久,一过来就把自己的丫鬟教训了一顿,然后面朝着玉岚姐妹,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下人无礼了,给妹妹赔不是,不过,张家大小姐,这么晚还在外面闲逛,实在不成体统。我还赶着回房,就不多言了。听雨,走吧。要知道,在家时,母亲可是说了,大家闺秀,夜不出户。”
说着对玉岚稍稍点头,带着听雨和那个小丫鬟就拂袖离去。
“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轻忽。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
玉岚已经被白凝霜气的说不出话,仲礼也不好和一个女子计较,只有玉莞,在她身后大声念了一句,白凝霜显然听到了,脚步顿了一下,也停了下来,但还是没有回头,继续朝着后院走去。
“莞莞,你在骂她?”仲礼见着白凝霜的样子问道。
“那也得她听得懂才行啊,和这些只知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的‘风雅人士’骂个架好累,没点文化简直hold不住。”玉莞撇了撇嘴。
“我都没听出什么意思,她能听懂?”玉岚听着玉莞是在骂人,满脸疑惑。
“让你学诗词,不好好学,听不懂了吧,听不懂就算了,反正也不能靠这吃饭。姐啊,以后嫁进程家,心思还是放在生意上,毕竟程家是商贾人家,夫妻之间啊,也不是靠着诗书过日子。好了,明天还要起早,早点休息吧。”
玉莞说着就挽着玉岚,带着还在迷糊的她往后院走去。
玉岚在玉莞搀扶下,脚步虽往前走,心里还在反复揣摩玉莞所说,并记到了心里。
这一晚,玉莞是和玉岚睡在一张床的,两人几乎都没有睡,睁着眼聊到几个丫鬟来服侍玉岚更衣。
这一日,便是玉岚真正出嫁的日子,她要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和白凝霜一起嫁入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