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莞没有过多的解释,让守门人打开了南城大门,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整个南城很安静,比起北城和丹桂郡城内,寂静的就像坟场一般。
但并不是没有人,那一排排的房子的窗户旁,不时会有人站在那里偷窥,街上偶尔也能看到路过的人,不过都是行色匆匆,玉莞他们想要找个人打听小洪他们住在哪里,都没有人理会,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米的社交距离,若是陌生人一靠近,必定会退后好几步,然后一言不发的逃走。而他们要是稍微靠近沿街的房子打听,刚要走近,房内的人就啪的一声关掉大门,让玉莞几人碰一鼻子灰。
“这里的人都这么排外吗?”清琪抱紧手中的包袱,这么热的八月,竟让她感觉有些冷意,这是从内心发散出来的。
“应该是绝望带来的吧。”玉莞皱眉看着周围的情况,她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隔离医院。
不过当时更加恐怖,冰冷的医院,嚎叫的病人,绝望的家属,还伴有死亡的恐惧。
“既然找不到人打听,那便去放粮和放药材的地方,他们总该知道。”玉莞嘱咐了两个人一句,看向凛润,后者来过几次南城,很快就把玉莞两人带到了发放处。
“小洪?万老爹?这南城至少有十个小洪啊。至于叫万老爹的还没有听过,也许没有来领过粮食和药材。”凛润来到发放处,就拿出了一块牌子,这是代表睿亲王府的牌子,发放人也是王府派来的,见到牌子时候,马上就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
“大概有这么高,很瘦小,对了,他的后颈有一颗很大的黑痣。”玉莞回想了下小洪的外貌,和发放人形容道。
“哦,你说那个孩子,刚才还领了些药材和粮食回去。说起来也可怜,他们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一家七口人,全部都染上疫病了,前儿才送来。本来给他们安排到三间房子的,第二天不知道怎么的,那小孩就来说他们住不了那么多房间,要让给人,一大家子人就挤在一间房。三位可能不知道,新进入的病人是有优待的,两个人一间房,但只在进城这一日分配房子。但这病不是致死率挺高吗,死了的人的房子,亲属是可以转给别人的,而犯了事的则是要退出房子。”
发放人回忆了下,同凛润说了起来。
“这听上去像是被巧取豪夺了,官府不管吗?”清琪听着这种消息,就想到了以前自家获罪时候,也是如此被人欺负,不免有些气愤。
“小伙子,你是没有在这里生活过,根本不理解啊,都到这份上了,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谈什么权势财富,就剩下最基本的弱肉强食罢了,之所以还服官府的安排,就是看在官府发放粮食和药材的份上,不然,早就冲出去了。”发放人看了一眼清琪,看她白白净净的,想来也没受过什么苦,便简单的解释了下。
“既是才走不久,我们脚步快些,还能追上去,这位大哥,多谢了。”玉莞向发放人询问了小洪离去的方向,对着凛润两人说道。
因为没有商铺,也没有在街上闲逛的人,玉莞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前方那个瘦小的身影,看着他身体的抖动,应该是在咳嗽。
“把防护的衣物穿好。”玉莞指了指凛润背着的包袱,这些衣服是从玻璃岛来的,用橡胶制成,还是能隔离少许。白启澜当初传到玻璃岛的图样包括口罩、眼罩、手套、袖套等等,也是刚送到丹桂郡,听着玉莞要进南城,忙调了几套过来。
待到三人到旁边小巷换了衣服出来之后,小洪却没了踪迹,只得沿着他行走的方向找去。
“你们够了吧,我们已经把房子让出来了,说好了不抢我们粮食和药材……啊……”
“谁答应了?”
“第一天来啊?不知道还有保护费啊?”
……
只听见另一条小巷传来了几个人争吵的声音,其中一个便是小洪,然后便是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没过多久,玉莞三人就见着几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从小巷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是官府发给民众用来装粮食和药材的袋子。
看着玉莞三人怪异的穿着,他们并不惊讶,而且还朝着三人走来,因为凛润还背着一个背篓,从背篓的缝隙中还能看到土豆和红苕。
“哟,又来新人了,大哥。”一个下巴上长着一颗肉痣的男人率先走了过来。
“大顺,把人带过来,教教他们南城是什么规矩,咳咳咳……”被称作大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脸色有些苍白,还在咳嗽,但一身的肌肉还是挺打眼的。
“得令!”大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向了玉莞几人。
凛润见状,把背篓给了清琪,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两人前面,遮住了对面几人的目光。
“呵,还是个刺头?这是没见过棺材不掉泪啊,今天爷来好好打磨打磨你。”
大顺看着凛润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走到离他们大约一米的距离的时候停下了,掰着拳头,舔了舔舌头,还有些兴奋的样子。
而沿街的房子里面,本来还有人在打量,被大顺瞄了一眼,忙关上了窗子,没有任何人管闲事。
“小子,交出那个背篓里的东西,然后过去给我大哥磕个头,以后啊,这南城就能住下去了。”大顺扯起半边嘴角笑道。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拦路?”凛润把玉莞两人护在身后,谨慎的看着四周。
“哈哈哈,妈了个巴子,还真是新来的,居然不认识我大哥彪满。那今天就让你们认识认识,只是等会就不止是磕头那么简单了,得从胯下过才行了。”大顺掰着拳头,气势汹汹的向着凛润扑来。
凛润让玉莞两人退到一侧,连佩刀都没有拔出来,赤手空拳的就迎了上去,不过他并没有冒进,和大顺过了几招,都是以防守为主,几个回合下来,也差不多摸清了大顺的招式和武功底子。
大顺这种连入门都算不上,顶多是庄稼汉跟着师傅偷学了几招把式。而凛润可是从宸卫的培训基地出来的,正正经经练了十几年武的,只用了一招巧劲就把大顺带翻在地。大顺还不服气,翻身起来又朝着凛润扑去,结果被他一脚踩在地上,连翻身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地上叫唤:“哪里来的混小子,我大哥等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凛润觉得他呱燥,直接一个手刀劈到他脖子上,大顺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看来还是有两下子,大东、阿巴、温七,你们几个一起上!”彪满脸上的神色终于不那么傲慢了,一挥手,让后面的小弟都上前。
这些小弟刚才在一旁也看到了大顺和凛润的打斗,没有掉以轻心,纷纷拿起武器攻向凛润,但只有木棍、农具等等。凛润也没有再空着手,拔出了佩刀和他们打起来。
但这些人始终是乌合之众,人多却没有任何章法,更不要说习武了,凛润没用多久就把几人也打趴下了,正待他收拾完几人后转身,就看着彪满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向玉莞两人所在的地方,想要发起偷袭。
“小心!”凛润想要飞身过去,腿却被其中一个小弟抱住,只能大叫一声提醒玉莞两人注意。
“啊——”彪满刚要伸手从身后抓玉莞时候,没想到玉莞转身就赏了他一把灰,直接把他眼睛给糊住了。
玉莞是知道凛润功夫的,能让东睿宸放心的让他一个人护送她上京的,在宸卫中武功也是佼佼者,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他和那几个小喽啰的打斗,装着看打斗,但眼睛的余光一直都注意着彪满。
后者果然也没有辜负她的预料,一步步挪向她们。而玉莞正好靠近一个墙脚,直接就抓了一把灰丢给了他。
“老年人也不讲武德,偷袭不说,还欺负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玉莞一脚把彪满踹到了地上,还不忘吐槽他。气得正在揉眼睛的彪满顾不上看不看的清楚,一巴掌就朝着玉莞打来。
而这时候凛润也赶了过来,直接接下了这一掌,不过两人的内力显然有所差距,彪满直接就被凛润打飞了,撞到旁边的一所房子上,砸了一个大窟窿出来,也挣扎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哼唧。
就在凛润把几人都堆到一起时候,旁边窜出了一个人影,把彪满他们掉在地上的袋子捡了起来,然后就要朝着远方跑去。跑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他转过头来,看着玉莞三人并没有跟上去,又折返了回来:“跑啊,你们还想等着官府的人来?要是被登记上了黑名单,以后五天都没有粮食和药啊。”
说着就要去拉凛润他们。
这个身影就是刚才在小巷被欺负的小洪,这些人隔几天就会打劫他们的粮食和药,但也不会做的太绝,只会留一天刚刚能果腹的粮食和吊着命的药给他们。本来以后一家人又要饿上几天了,没想到凛润的功夫这么好,把几个人都打趴下了,他也能捡回粮食和药。
“官府来了正好啊,这群恶霸就该被收拾。”清琪疑惑的看了眼小洪。
“来不及了,快跟我来!”小洪看了看街尾已经出现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影子,忙拉着玉莞就开始跑。
玉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跑,看着玉莞被他拉走,清琪和凛润也只好跟了上去。
四人一直跑到一处低矮的房子,小洪把他们塞了进去,然后关上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又用块大石头把门抵死,然后在窗边观察着。
玉莞被塞进屋里之后,眼睛稍稍适应了下屋中的光线,才开始打量起这屋内。
两张草席从房梁上垂下,把屋子分成了两部分,一屋子的人就这么男女分开领。由于屋子太小,每个人只有刚刚坐得下的位置,其他的空位被简易的炉子、几个破罐子、破碗塞的满当当的。
而他们进入屋子,显得更挤了。
小洪在窗边观察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先把粮食放到屋中隐蔽的地方,又把药材放进破罐子里熬了起来。做完这一切,他显然也很疲累了,坐在一旁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小洪哥,我来帮你。”一个只梳了一条麻花辫的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环,万老爹他们怎么样了?你娘呢?”小洪摸了摸小环的头,才稍稍有了些笑意。
“万老爹开始发烧了,这会人都是糊涂的,我拧了好多帕子给他擦,还是很烫。林大爷也咳了两天了,你出去时候都咳血了。还有李大娘,今儿也晕了半天,这会才醒……刚才有人来说,医馆那边有些脏衣服要洗,每人能得两天药材,我娘和两个姐姐就过去了。”小环虽然只有六七岁的样子。逻辑却很清晰,把每个人的情况和去向都向小洪交代的清清楚楚。
“医馆那边的脏衣服……那里太危险了,你娘和两个姐姐都没有染病的,若是去了……快,去把他们叫回来。”小洪听着小环娘她们去了医馆那边,担心了起来。
“可是……小洪哥,我们的药都被抢了两次了,再没有药,万老爹他们可能熬不下去了。要不,把他们送医馆吧,官府不会不管他们的……”小环看了眼里面,有些焦急。
“不行,我们没有钱,也没有劳动力,送去医馆,那里的人只会把他们丢到外面的坑里等死的。我今天拿了些药回来,你看着熬吧,万老爹他们那么难都挺了过来,现在肯定能挺过去来的。”小洪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还别过脸去擦了下眼睛。
“确实是染上了疫病,现在症状出来了,还好他原本底子还不错,才能熬到现在,不过近来的营养不良,才会如此严重。你去倒些开水,把这个化了给他服下。”就在小洪和小环对话的时候,玉莞已经走到万老爹身边,把完了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