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恶魔,你是恶魔,你是谁——你竟弑君——”陈李安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叫了一声。
“困兽之斗。”东睿宸拔出他身上的剑,剑尖上的血就这么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大殿之上。
“陈瑞!你竟敢弑君?!”被陈李安叫声吸引而来的塔曼大臣也随后赶到,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国王和贺婉清等人,纷纷惊恐不已。
“此刻起——”东睿宸丝毫没有在意这些大臣的尖叫,而是将剑尖指向了他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不服者,杀之!九族皆诛!”
“大胆竖子!谋朝篡位!”首先站出来的就是塔曼国三朝元老,当今太子太傅。他手指发抖的指着东睿宸骂道。
“噗!”还未等他骂完,一直箭矢已然穿过他的胸膛,人们这才注意到,在大殿房梁顶上还蹲着一个黑衣人。
而太傅并没有马上死去,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还顽强的用着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着“陈贼篡位”几个大字,一连写了七个才咽气而亡,死不瞑目。
“太傅说得对,陈贼篡位,吾绝不臣服与其,我塔曼皇室始终姓马!”在太傅断气之后,站出来的是恭亲王,他是塔曼国的皇室宗长。
“噗!噗!”梁上那人显然也没有放过他,这一次是连放两箭,其中一箭还射穿他的喉咙,他双目圆噔,至死也没能够再说一句话。
“还有谁?”说话的是当时迎国王进城的副将,他是一直跟着东睿宸从小兵做到瑞王的,可以说是东睿宸的左膀右臂,见东睿宸没有再开口,他往前站了站,开口道。
“弑君大罪,谋朝篡位,你不得好死!”
“乱臣贼党,人人得而诛之!”
“陛下终是没有看错于你,包藏祸心!”
……
陆续又有几人站出,纷纷指责了东睿宸的罪名,有的被梁上的黑衣人射死,有的被副将一刀劈死,还有的直接撞向了大殿内的圆柱,血溅当场。
“呱噪!我说的诛九族可不是玩笑话!”
东睿宸看着眼前的人群,面有寒色。
“是!”副将跟随他多年,当然明白他话里的含义,行了一个军礼,带着一队人便迈出大殿。
不出半日,大殿中又倒下了几个人,而大殿外的广场上也被抓来了一群人,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妇人,都是刚才反对东睿宸的官员、皇亲贵族的家人、族人,只要跟着到了京中的,都被抓来跪到了这里。
“让他们出去看看!”沉默了半日的东睿宸终于开口了,让人把大殿中的人全部赶到了广场的台阶上,直面那些跪着的人。
“放!”副将见着人都出来了,一挥刀,就见着他面前的一排弓箭手朝着跪着的人群射出万箭。
一开始,还有母亲护着孩子,还有父亲护着长辈,还有下人护着主子,还有情郎护着心上人,到了最后,全部都躺下了,整个广场,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台阶上站着的人,不免战栗回头,看着幽暗的大殿中,龙椅上坐着的那人,忽明忽暗的烛火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但他们真的觉得,那里坐着的,不是他们熟悉的战神瑞王,而是地狱中爬出来的复仇者,沾满人血的恶鬼。
这一日,大殿中响起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
这一日,再无东宸国,再无塔曼国,只有一个宸国。
这一日,大殿的广场上的鲜血据说清理了三天三夜。
这一日,宸国的开国君主陈瑞登基。
这一日,史书中再无战无不胜,爱民如子的战神陈瑞,只有残暴不仁,草菅人命的皇帝陈瑞。
对于这个世界的东睿宸而言,再无良善,只有无尽的杀戮,只有杀戮才能抑制住他心中的狂乱,一点点的小事都能让他要了一条人命,偏偏跟着他的下属也偏好此道,整个宸国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东睿宸浑浑浩浩的又这样过了十年,这一日,他微服外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村姑。
这个村姑眉眼之间和玉莞有三分相似,竟让他那颗尘封已久的内心起了一丝裂缝,下一刻就不顾她说已经为人妻的话语,硬要带她回宫。
村姑的丈夫当然不让,抡着锄头就要和东睿宸拼命,但这村野莽夫哪里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的对手,东睿宸一剑便将其刺死,那村姑不知何时挣脱了钳制,扑到了丈夫尸体上,嚎啕大哭,然后就转身,直接向着东睿宸的剑冲去,在剑贯穿她身体的那一刻,她说:“我,死也不会跟你走!”
“东睿宸,你让我等你回来,我一直都等着,可你为什么一直不醒?”
就在东睿宸恼怒的想要在她身上多刺几剑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他愣住了,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啊:“乖乖……你在哪?”
东睿宸丢掉手中的剑,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了惊慌之色:“乖乖,你在哪?你出来啊——”
“东睿宸,你是要离我而去吗?你怎地如此狠心……”玉莞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乖乖——”东睿宸急怒攻心,慌忙大叫起来。
“你好狠心……我也好傻,我,我现在才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可是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没有亲口对你说一声,我喜欢你……”玉莞的声音持续的传来,东睿宸终于喷出一口热血,两眼发黑,人事不省。
醒来的时候,他的面前坐着玉莞,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终于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呼吸,她的存在。
东睿宸告诉玉莞的经历中,只到了他带兵攻入了东宸国,杀掉潘王,后面谋朝篡位的事情就没有再提了,面对玉莞的时候,他对于自己在幻境中如此残暴不仁感到自卑,不想让玉莞知道自己还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单纯的幻阵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吧,我想应该还有毒阵中的毒素。”玉莞听了他的述说,显然没有纠结于他幻境中的遭遇,而是分析起他陷入幻境的原因,“你进入幻境之时,可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或是触碰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见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并不在玉莞考虑的范围,东睿宸也放下心来,回想了一遍陷入幻境之前的遭遇,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然后摇了摇头。
“难道还是无色无味的毒药?”玉莞喃喃道。
“……”东睿宸对于玉莞的脑洞简直不能理解,她难道不应该关心下他幻境中经历的?不应该关心他娶了贺婉清?不应该关心幻境中没有她,没有白启澜吗?
而玉莞显然是没有在意他的心情,还在想着毒阵是什么毒。
东睿宸不免有些低落,听玉莞说他昏迷了五日,但他在那幻境分明是经历了二十年啊,这二十年来,他没有完全陷入癫狂,没有沦陷地狱,就是心中还有着玉莞这一个“白月光”。
不过很快他便想通了,珍惜现下才是最为应该的,玉莞不再排斥他的靠近,在他昏迷时候还向他表白了,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吗?
薛大夫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来到小屋的,把了东睿宸的脉象后有些皱眉。
“这脉象有点不对,我曾经见过这样的脉案。”薛大夫把了半天,才不太肯定的说道。
“嗯?脉象没有问题啊,身体也没有大碍啊。”玉莞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听着薛大夫的话,有些诧异,她之前给东睿宸把的脉,并无不妥啊。
“若是没有见过那脉案,只会把出些体虚的脉象,他昏迷了这几日,脉象就该如此,但那脉案旁边还附了一种毒素,中了这种毒素就会出现体虚脉象,然后五脏六腑逐步虚弱,最后衰竭而死。”薛大夫再次给东睿宸把脉,最后还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有没有解药?”玉莞问道。
“有,可是这山中没有。”薛大夫回道。
“毒能在山中制成,但解药却在山中找不到?”玉莞叫出了声。
“因为闯过毒阵便能出去,解药里最重要的一味药在外面便可以找到。”薛大夫说道。
“没有解药能坚持多久?”玉莞继续问道。
“三个月。”薛大夫估算了下。
“那我们即刻走!”玉莞转头朝向东睿宸。
“乖乖,你的腿还没好,那个阵我也没摸透。”东睿宸看着她的左腿不赞同道。
“我的腿已经好了,你看,至于阵……”
玉莞在东睿宸面前转了一圈,还跳了两下,说道破阵的时候看向了薛大夫:
“薛大夫,我知道您不是狠心之人,不然也不会放任宸哥去闯阵,我知道您不能背弃您的信仰。但是您所坚持的,不就是要让村民们过上幸福平安的日子吗?在这里,那些黑石头始终是个隐患啊。当初阮氏后人出去的时候,已经将黑石头的事情宣扬了出去,他在外面所倚靠的人,定然是知道你们的位置的。只是现在外面疫情严重,形势严峻,又有村口大阵相护,他们才没有找来。但您觉得这能持续多久呢?现在毒阵已经和幻阵开始结合了,终有一天大阵会衰弱,到时候,您要怎么护着村民们?或者您的子孙要如何护着他们的子孙?”
薛大夫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自进入桃花村以来,东睿宸都将玉莞保护的很好,他们都认为玉莞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媳妇,没想到她也是个不简单的。他虽然猜出东睿宸的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玉莞也不一般,果然世家贵女,比起一般的乡野村姑阅历、见识都不同。
“这一块玉是暖玉,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您可以看看,想来应当认识这样的玉质,这种玉在外有钱都买不着,所以,您要相信我们,能够将村民们全都接出去,给他们找一处世外桃源,或者他们想要入世,我们也能安排。”
玉莞不等他多加思考,从脖子上将那一块狐狸形状的暖玉掏了出来。玉莞对于这玉的来源已经想不起来了,但这玉质在她看来,价值连城,所以掏出来给薛大夫看。
而一旁的东睿宸,看着那块暖玉,眼神微敛。
“容我再想想,这里有些金疮药,你先给他涂着。”薛大夫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留下了一个小瓷瓶,沉默的离开了。
“乖乖还有这等见识?”薛大夫离开之后,东睿宸才开了口。
“堂堂一国睿亲王,要安置几十个村民还不容易?”玉莞把金疮药塞给了他,“若是不成,难道我一个贵郡主还没个封地?塞不下这几十号人?”
“你倒是学会了耍威风。”东睿宸第一次听着玉莞用身份来解决问题,倒觉得挺有趣。玉莞本来出身贫寒,就算封为了贵郡主,就算在他府中掌管睿亲王府的势力,也从没仗着身份来行便利。
“能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能用权解决问题的,又何必动钱?”玉莞不知道这一番话从哪里听来的,但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
“那你觉得薛大夫会让步吗?”东睿宸倒是起了兴致想要考考玉莞。
“他会。”玉莞丢下了一句话,便去收拾了,没有给他继续讨论的机会。
东睿宸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的自己打开小瓷瓶抹起药来。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一边给东睿宸处理伤口,一边就开始做一些干粮、药物,衣服鞋袜也准备了一个包袱,一副准备要走的样子。
终于在第四天,薛大夫再次来到了小屋,还带着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和一把长剑和两把匕首。
“我上一次出阵已经在二十年前了,这个阵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这本册子是先祖当作传家宝传下来的,里面有着这个阵,阵中毒物的全部记载。这是铁匠为你打造的剑,这两把匕首是当初阮先生留下的,另外,我会在阵外守候五日,若是你们闯阵失败,我还能搭救一把。但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若是你们能成功出去,还望能记住这里的村民……”
薛大夫说着,脸上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