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牌坊是前年因为帮助了郡上抗疫,就是霍乱那次,我还在鹿角村呆了十几天,多亏了你之前教给我的那几个方子,不然还不知道出不出得了村子。然后堤坝也是那年建的,我当时就怕自家的荷塘小筑被淹,劝说族里建的,当时还掏空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欠了外债呢。喏,那就是荷塘小筑,像不像那年你带我去避暑那个荷花院子。”玉莞指着已经不远的荷塘小筑答道。
“一切皆是缘法啊。当年给你爹请封,还是睿,晨蕊拜托我一定要上折子的,我也正好在京城,就帮了她一把。”白启澜感叹道,“我听晨蕊说,你一开始只是个痴傻的孩子,苦了你了。”
“老怪物,你上了年纪了还是感情泛滥了,咋这么感叹呢,小时候拘着我把脉、采药时候,咋没见你心疼呢?”玉莞看着白启澜红了眼眶,忙用一句玩笑话来缓和气氛。
“咋不心疼呢?你这小没良心的,你不觉得你那一身酸痛、一身伤疤好得挺快吗?不觉得天天有牛奶、核桃吃很幸福吗?要知道你小时候这些东西都不好弄啊?我天天趁你睡着给你按摩、敷药,哪就不心疼你了?”白启澜听着,胡子翘了起来,佯装生气。
“逗你的啦,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可是6岁就能分辨大部分药了。对了,老怪物,我这次把钟安也带回来了,虽然少根胳膊,但是学医的天赋你一定喜欢,才学了两年医术,西医水平都赶得上医学院毕业生了,中医要差一些,主要是没坐诊,没经验。”玉莞指了指身后不远处跟着和白崆轩在聊天的钟安说道。
“哦?那天赋真真好,之前没接触过中医?你这丫头片子想说啥我还不知道啊,若真天赋异禀,让他去白家医馆坐诊也不是不行,跟着小轩轩也行。”白启澜听着如此天赋,也很感兴趣,偷偷回头看了眼那个缺胳膊的男孩。
“我可是在给你招募人才,你不是总说衣钵没有传人吗?我可是听白崆轩说过你说他除了刻苦,天赋还达不到你的标准的,想来我也达不到。”玉莞说道。
“胡说!谁说你天赋差的?我可没说过啊,我的标准高而已,不这么说你能这么努力啊?”白启澜不自然的扭了头说道。
“我就知道你这小老头口硬心软,我给你介绍介绍张家村,这一片儿啊都是我们家的地,现在入了冬,种了油菜,来年春天就能收;那边那山上,就那笔直的那条路,看着没,上去都是咱家的,竹林一大片,山上还开垦了些山地来种红苕和土豆;那边围着的就是青云街,我给你说,和那会老家那条街像极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融入进去。等会在荷塘小筑吃了饭啊,我就陪你和芸奶奶四处看看,看你们想住哪里。这边的作坊呢……好啊,徐婶……对对对,我回来了……”玉莞边给白启澜介绍,边和遇到的乡亲打招呼。
“我先去荷塘小筑等你吧,看来他们是有事想和你说。”白启澜看着张徐婶打了招呼之后,还在远远跟着,和玉莞说了一声,就带着芸娘和白崆轩先走了。
玉莞点了点头,让清灵把准备的年货拿了一份出来,等在了路边,而张徐婶看着白启澜等人走远了,忙走上前来,把玉莞拉到一边说道:“莞妞儿啊,你们可是回来了,我一得知消息就在这守着,仲礼和叔礼又是男子,不方便给他们说,你们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特别是要顾及着你娘。”
说着她又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继续说道:“那张李氏啊,忒不要脸,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你娘没了那啥,私下里说的可难听了,还有你小嬢,一天到晚没事就抱着孩子在村里转悠,不仅说你娘的不是,还说熙儿啊,根本就不是你二嬢自己生的,是你剖了你二嬢肚子,还说是你杀了你二嬢。偏偏村里有些见不得你们好的,还真听进去了,无凭无据的就到处传。都是些吹溜拍马的,都想捧你大伯那臭脚,不过你们放心,族长和族老们,还有我们都是不信的,族长还特意嘱咐了,先给你们提个醒。还有……村里有些无知妇孺就不要理睬了,一群眼皮子浅的,一点东西就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多谢徐婶提醒,对了,这是我娘给你们准备的一点年礼,既然在这遇到您了,就不用我多跑一趟了。”玉莞接过了清灵手中的礼物,笑着递给了张徐婶。
“这怎么好意思,你娘这人就是讲究,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多加小心啊,别着了道啊。”张徐婶拿着礼品,一步三回头的和玉莞告别。
“小姐,他们怎么会知道?”清灵看着张徐婶走远了,忙出声道。
“此地不宜谈话,我们先回荷塘小筑再做打算。”玉莞制止了清灵,迈步向荷塘小筑。
吃过午饭,仲礼有些欲言又止,但看着玉莞还在热情的给白启澜、白崆轩和芸娘介绍自家的情况,又是带着参观,又是安排住处,忙活了一下午,等到晚饭后才有空找到她,没想屋子里还坐着白启澜和瑞辰、仰阿莎。
“我正想差人去叫你呢,是知道我这里有好茶啊。”玉莞正好泡完一轮,给几人都掺上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这么久没见了,就想摆哈龙门阵。”仲礼看了眼白启澜,还是没有将想要说的事说出。
“有什么就说吧,你那脸上都写着‘我有事要说’几个字,都是秀才了,还怕什么呢,国公爷不是外人,说不定还能帮我们参谋参谋。”玉莞看着他那扭捏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
仲礼听了玉莞所言,心中思量再三,还是开口道:“今儿你们在村里走动,可听到些什么?”
“不就是些无知妇孺嚼舌根吗?报官抓了去,看谁还敢乱说话。”白启澜没好气的说道,本来玉莞带着他去村里看看,他还挺高兴的,结果自己耳朵尖,听到些不该听到的。
玉莞无非就是做了个刨宫产手术和子宫切除术,就被这些人描绘的像妖魔鬼怪一样,明明没证据,还说的一板一眼的,还说什么得罪了她,要被抓来挖心扯肠子。
“要我说你就不该拦着我,乖乖,谁乱说,我去割了她舌头。”瑞辰眼睛瞟了眼老张家的方向。
“好了,这明明就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不就惊骇世俗了些吗?说得夸张了些吗?不过,哥,你应该不会就这么听之任之吧。”玉莞打断了瑞辰,看向仲礼。按照她对仲礼的了解,他不会坐以待毙。
“二嬢那事,娘后来给我和小弟都提过了,她说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是我们的妹妹和姐姐,就算以后因为这事嫁不出去,也要我和小弟发誓要一辈子好好照顾你。娘的事,是那些放出去的下人透露出去的,就是杏梅和桃李,原来在娘院子里伺候的二等丫鬟,就因为嘴巴太大,爱在娘面前说三道四,后来又想赎身,你就让她们走了。后来在郡上找了许久工作也没人请,生活不下去,又卖给了张家大伯,给张家老太太做丫鬟了。”
仲礼整理了下思路,缓缓说道。
“想要在新东家上位,就踩着娘亲,踩着我们家往上爬?呵。”玉莞轻笑了一声道。
“奴大欺主,就该乱棍打死,你啊,和我当初一样,就想着给他们留条活路,结果把自己害了。”白启澜看着微笑的玉莞,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娘亲的事情,是她们透出去的,但二嬢的事,当日在场的只有我、清灵、娘亲、白云先生还有就是那个接生婆。当时老白说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远离云溪郡了啊。”玉莞道。
“老白?凌云啊?那小子一点都没遗传到我的优良基因,做事一点都不晓得邹展。人家和他说离开了,他就真信了啊。”白启澜听着玉莞提到白凌云,吐槽了一句。
“我让钟毓查了,那稳婆当时是搬走了,但最近又回来探亲了,她有个女儿,就嫁到了程家村,和程黄氏是邻居。”仲礼说道。
“换我直接给她毒哑了,这可恶的婆子。”仰阿莎狠狠说道。
“额,我们这乡下可没那么歹毒……”玉莞都被雷到了。
“你娘还好,你可是未嫁女,被这么一传,以后还有谁敢娶你啊?”白启澜埋怨的看了玉莞一眼。
“我可是定了亲的人啊,表哥,你不会悔婚吧?”玉莞朝着瑞辰笑了笑。
“当然不会,我才不会管外面人怎么说,乖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判断。”瑞辰马上表明了心迹。
“这小伙不错。”白启澜摸着胡子笑道。
“看你这优哉游哉的样子,是心里有了谱吧。”仲礼看着玉莞还能开玩笑说道。
“是有了些计划,这不叫大家来帮我参详参详吗?”玉莞眨眨眼接着说道。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张家村开始流传出许多谣言,有说看着玉莞像男子一般站着方便的,有说玉莞会补天术的,她一回来,雨雪都停了;有说玉莞能在河里和蛟龙打架的;有说玉莞有三头六臂的等等。和这些相比,那些毫无证据的说她能开腹取娃什么的反倒沉没在这些谣言里,无论造谣者如何摇旗呐喊,都掀不起什么波浪了。倒是玉莞每天听着自己的谣言,乐到不行。
“还有说熙儿是我从石头里取出来的?哈哈哈。”玉莞听着清灵整理来的消息,笑的捂住肚子。
“你还笑的出来,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人说成那样,当初我就不让你剖,你偏不听。”佟氏看着玉莞嗔怪道。
“不剖哪来的这么乖的小熙儿呢,小熙儿,来给你婶娘表演个姐姐才教你的《宝贝》。”玉莞把怀里的小熙儿放到地上,指着佟氏对她说道。
“婶娘安,三叔安,两只老虎爱跳舞,小兔子乖乖拔萝卜,我和小鸭子学走路……”小熙儿已经几个月没见玉莞,很是听她的话,在地上就摇摇晃晃的表演起来了,这回来之后,玉莞总爱给她穿上毛茸茸的兔子服、熊猫服,今儿穿的就是熊猫服,在盼盼身上滚来滚去,煞是可爱,把众人也逗的捧腹大笑。
“娘,您就别担心了,你看,这才几天,还有多少人信当初的谣言,这就叫物极必反。”仲礼安慰了佟氏两句。
“有道是‘娶妻当娶贤,娶妻不贤毁三代。’仲礼啊,你娶媳妇可得好好挑啊,学你爹就行,别和你爷爷学。”白启澜这些天已经知道玉莞家被张李氏欺负的详情,逮着事就教育仲礼,还不忘瞟两眼张义信,就像是老丈人在教育女婿一样,弄得张义信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腊月二十五时候,村里的谣言渐渐止了,不过玉莞家却没有继续在意,他们长年不在家,要送的年礼不少,还有很多人家请吃刨猪汤,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天不用走人户,佟氏兴致起来,带着几个丫鬟做起了米花糖、黄粑之类的小吃、零嘴。
“黄粑?白糕?五香糕?哎哟哟,还有猪儿粑,我的天,芸娘,你不是一直想学吗?这这这,就是最正宗的做法,快来,快来。”白启澜在一旁大呼小叫的,还拉着芸娘过来看。
“夫人,永阳县县令张义诚大人来访。老爷让我来告诉您一声。”佟氏正教着芸娘做糕点,突然杜鹃过来通报了一件事。
“永阳县令?张义诚?张家大伯?”佟氏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把这个称呼和张义诚对上号,然后问道:“除了张家大伯,还有谁?”
“有张家老太爷、张家老爷的二夫人,还带着好多年礼。”杜鹃老实的答道。
“前面有你家男人接待,你就在这教芸娘吧,孩子们说不定都过去了。”白启澜看着她踌躇的样子,直接给她做了决定。
另一边,张义信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一侧坐着的张义诚、张仁齐,还有陈巧玲三人,还有一大堆礼品,心中不住嘀咕,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爹,您叫我来有何事啊?”玉莞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玉莞都长这么大了啊——”一个熟悉的男声从旁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