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糖买回来啦,店家见我买得多,还额外送了一小包花生糖呢。”秋燕将十斤红糖放在桌子上,依依不舍地将那一小包花生糖也放了上去。
邢芊芊觉得好笑,“花生糖你拿去吃吧。”
秋燕高兴地应了,抱着花生糖喜滋滋地出去了。邢芊芊这才打开了桌上的布包,一看那分明是黑糖的红糖,眉头就舒展开来,因为这就是她计划大赚一笔的第一回合呢。
此时已有颜色微黄的白糖,一般却只供皇室贵戚享受,市面上很少。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霜糖的价钱可以说是普通红糖的十几倍。而自己有把握做出真正的洁白如雪的霜糖来,比之如今的白糖自然更胜两分了。
制作白糖的程序相当简单,若是保密功夫没做好,一切就是空谈。邢芊芊对吴大海一家子完全信不过,但是要去另外找地方制作白糖,又怕节外生枝。邢芊芊看回头看了眼已经空了快两年的正房,顿时有了主意。
街上打梆子的声音一传来,邢家的四姐弟也围坐在桌子前准备用晚饭,不过四碟子菜,一碟子是油炸小鱼,一碟子兰花豆,一碟子腌竹笋,以及一碟子青菜炒豆腐。这算在市井人家里头算是不错的菜色了,不过比起邢家父母俱在时的日子,确实是天壤之别。
邢三姐不满地对吴大海家的道:“你今日不是去了街上买菜吗?怎么还是这几样子?让人怎么吃得下去?”
吴大海家的一边给邢家姐弟四人盛熬煮得稠稠的白粥,一边解释道:“今日街上的菜价又贵了些,本来打算买只鸡回来给大姑娘补一补的,不想在卖鸡鸭的地方碰见了忠大奶奶,我怕引来是非,就躲开了。三姑娘,我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呢,总不能为了一只鸡再和人闹腾一场吧。”
忠大奶奶是邢家四姐弟的堂兄邢忠的妻子,邢忠自幼丧父便被叔父,也就是邢家姐弟的老爹养大,还未丢官的时候邢老爹给邢忠说了金陵城里小吏家的女儿李氏为妻,就将邢忠给分了出去。邢家的家底本就不厚,分给邢忠这个养子兼侄儿的家产自然也就不多了,邢忠心中最不满却也不好闹出来,毕竟叔父一家于自己有大恩的。倒是这忠大奶奶,自邢老爹去世后,闹腾得可是比族人还欢的,眼睛盯着的就是邢家的家底。
邢二姐、邢三姐对忠大奶奶都很厌恶,邢三姐更是恨恨地道:“都是些小人!爹爹在世时,忠大嫂嫂天天来咱们家里请安,不知道多亲热呢,爹爹一走,就翻脸来逼迫咱们!真真是无耻。”
“哎哟,三姑娘可小声些,若是让人听去了又是一场祸事呢。”吴大海家的赶忙道。
“吴大嫂子你也下去用饭吧,我看着他们呢,没事的。”邢芊芊皱眉让吴大海家的下去了,她才对着邢二姐、邢三姐劝道:“李氏这样的小人,骂了两句泄愤也就算了,其他的事情待吃完饭再说不迟。好了,吃饭吧。”
邢芊芊夹了一条小鱼放在了邢德全的碗里,换来了邢德全惊讶且感激的目光。让邢芊芊又暗自无语了下,原主邢大姐到底是又多忽视几个弟妹呀?
邢芊芊摇摇头,慢慢地吃起了在此处的第一顿正常的饭菜,只是她并没有将忠大奶奶李氏放在心上,这一疏忽却差点给她酿成了大祸。
邢二姐看了邢芊芊一眼,想起她说的想变卖家业搬去京城的话,又想起了白日里那位偶然碰见不止一次的书生,心里也是乱糟糟地,根本就没有主意,一顿饭用得也是心不在焉。
待姐弟四人放下了碗筷,来收拾的桌子碗筷、给几位姑娘和大爷端茶送水忙不停的只有秋燕一人。邢芊芊看着秋燕忙前忙后的却不见春燕的人影,知道吴大海家的偏心病发作了,顿时打定了主意,一等有钱了,就将吴大海家其他的人都放出去,只留秋燕一人即可。
“秋燕,你去看你娘和你姐姐在干什么,若是闲着就说我吩咐她们俩烧一锅子热水,待会送来。”邢芊芊吩咐秋燕一句,就避免了吴大海家的春燕偷听的可能了。
“你们俩可想好了?大姐我是拿定了主意。你们若是不愿意一同去京城,我会先将地变卖后,给你们俩一人留一千两银子,以后你们的嫁妆、以及其他的用度,就只有这么多了。”邢芊芊从来都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如果邢二姐、邢三姐半点也不相信邢大姐,心里只有自己,选了留下来,她也不会拦着,她更不会像原主邢大姐,将邢家大半的产业都带进贾府去。不过以后她们俩也休想再得自己的帮护了。
若是刑二姐、邢三姐心里还顾念着邢大姐,答应跟着自己上京去,她自然也就会尽力照顾邢家姐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邢芊芊看着都是一脸震惊之色的邢二姐、邢三姐,暗道就是不知道她们俩会如何选择了。
邢二姐和邢三姐两人都难以拿定主意,犹豫了好半天邢二姐才开口道:“大姐,让我和三姐今日个晚上好生想会子,明早我们再给你答复,你看可好?”
邢芊芊听了,点头道:“好。我明天早上等你们的答复。”
姐弟四人分成两拨各自往东西厢房去了,在厨房里烧好水的吴大海家的探了探头,嘀咕了两句“家败了还事儿多,还当是官家千金呢”,叫着不情愿的春燕,又喊了正洗碗的秋燕,一道将热水分送给了姑娘们和大爷。
邢德全住在西厢的外间里,吴大海家的将水倒在木盆里,正要和往常一样伺候邢德全洗脚,却被邢芊芊拦住了,“吴大嫂子和春燕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们忙了。”
春燕因为被邢芊芊吩咐比往日多干了不少的活,早就觉得累了,一听邢芊芊的话就高兴地点头,扯着还想献殷勤的吴大海家的一道走了。
邢德全却是楞楞地不知所措,让邢芊芊嫌弃地道:“这么大了还不会自己脱鞋子洗脚么?明日个,你就去爹娘从前住的正房里读书,我看着你早前识得的几个字可曾忘记了。”
邢芊芊的话听着像嫌弃,邢德全却觉得大姐比从前好多了,以前的大姐一不高兴就点着自个的额头责骂不停呢。邢德全高兴地“哎”了一声,愉快地在水里玩起了自己的小脚丫子。
另一头西厢房里,邢二姐和邢三姐俩将粗苯的秋燕赶出了门,草草洗漱了一番便窝在一张床上嘀咕起来了。
“二姐,大姐说给我们各一千两银子呢,我觉得挺好的。一千两呢,不知能买多少好东西。”邢三姐长这么大,攒下的压岁钱见面礼等,也不超过五十两银子,猛然听到一千两这么多的银子,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了。
邢二姐却是伸着手指用力点了点邢三姐的额头:“你个傻子,你想想大姐一向的为人,何等的吝啬小气?恨不得将咱们家的一干东西全揽去她怀中的性子,她舍得给我们一人一千两银子?”
邢三姐一惊,连连点头称是,“是啊!大姐怎么突然就大方起来了?”
邢二姐缓缓地道:“咱们家那三百六十亩的地,若是全卖了,上等的两百亩,一亩九两银子算,一共是一千八百两银子;中等的一百六十亩,六两银子一亩地,则是九百六十两银子。加起来一共是两千七百六十两,就算再卖了两个铺子,估计也就堪堪三千两银子。我们俩若是各得了一千两银子,这家当只剩下千余两银子,可不到一年大姐就要嫁了,嫁妆怎么办?她嫁的可不是寒门小户人家呢。”
邢三姐不及邢二姐会算账,好半天脑子里才将银子理顺了,也觉得其中极有蹊跷,“难道是大姐藏了部分家底没让我们知道?”
邢二姐点头道:“不然如何能解释大姐突来的这一出?只是若真的还有家底被大姐给藏起来了,她不拿出来我们也无从知晓,加上族人虎视眈眈……三姐,看来我们不跟着大姐一道上京去是不行了。”
邢三姐一向觉得邢二姐聪慧也肯维护自己,当即就相信了她的话,气愤道:“亏我之前还为从前和大姐争吵而后悔,不想大姐居然这样对我们,真真是让人生气!她不过是我们的大姐,又不是爹娘,凭什么她说上京就去京城?二姐,她若是不将藏起来的家底给明说了,我就不随她长京去!”
邢二姐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虽说荣国府的大老爷恐不是什么好夫婿,但是咱们家如今这境地也是高攀了,大姐虽说是为了护住咱们的家业才谋得了这门亲事,但也未尝不是为了她自个将来不过苦日子。三姐,我现在担心的无非是两条,第一则是若大姐真的瞒着你我藏了一部分家业,那么只凭着一千两银子,你我二人根本就说不到什么好人家,说不得还只能嫁给庄稼汉泥腿子。第二,则是我们当真跟着大姐一道去了京城,将来是好是歹就全看大姐一人了。”
邢三姐被邢二姐这一说,也是忧心忡忡的,实在是拿不住主意来。直到鸡都打啼了,邢二姐才咬牙道:“我们跟着大姐一道去京城,她若是当真瞒着我们藏了家当,迟早会露馅儿的。到时候,我们再想法子去。她虽是公侯太太了,但也不是没有制不了她的人。听说荣国府的老太君最是慈和讲理的,到时候我们就寻她理论去。”
邢三姐一听当即就同意了,“就按照二姐你说得办,我也会暗地里叮嘱下忠儿,让他也留意下大姐在屋子里的动静。”
姐妹俩商议妥当后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邢芊芊见邢二姐、邢三姐眼底下的青色,只当两姐妹商议到了很晚,根本就不知这姐妹俩是对自己心存怀疑的,听她们俩同意变卖家产上京去,当即就笑开了,她微笑地道:“你们放心,大姐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也不会误了你们的终生大事。”
邢二姐眼神闪烁地低头应了,邢三姐神色中却有些愤愤不平。邢芊芊虽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当她们俩姐妹是故土难离,心思全放在了将要借着陪邢德全读书的名义却是在正房里偷偷制作白糖的事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