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我被柳胖子一巴掌从梦境中拍回了现实,高二不是十分紧张的学习氛围中我竟然在晚自习上睡着了。
也许是大脑每天都处在高强度的运算中,使得脑电波无意间切入到了一个平行世界的频率,进入了无限分支未来其中的一个世界。
我做了一个梦,来到了多年后的未来,在命运的推手下我按部就班的完成了一个普通人的蜕变——工作、买房、娶妻、生子。生活平淡而忙碌,犹如齿轮般不停地转动着,齿尖啮合处,传递着孝顺上一代的责任和养育下一代的使命。一个个画面飞掠而来,不断冲击我的大脑,节奏快到喘不过来气,画面清晰却又十分朦胧,留给我一个跳不出的轮回和一个躲不掉的命运……
沉睡的我经历了若干年的时光飞转,我迷茫了,糊涂了,由于短时间信息输入量过大,脑袋变得昏沉而眩晕,一幕幕错过的遗憾令我伤心不已,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角的水滴不知觉间已沾湿了桌面上的书。
这到底是现在我在做梦?还是未来我在穿越回了过去?要不是后桌的柳胖子一巴掌把我拍醒,也许我就解开了这个庄生梦蝶的千古哲学难题。
“诶,龙哥,发什么呆呢,外面下大雪了,赶紧出去转转,我在教室里待的都要发霉了。”柳胖子在后面探出他的面包脸淫贱的笑着说道。
我抹了一把脸,摇着脑袋迷糊的说道:“头疼。”
“诶呦,睡个觉怎么还哭了,像个娘们似得。”
我赶忙掩饰自己的窘态,合上书本,伸了个懒腰说道:“去你的,哥是梦见你掉坑里替你伤心呢。”
柳胖子看出了我的尴尬,没有再提此事,转身情绪高昂地高展双臂拥抱着窗外的世界,搜肠刮肚的找出了几句诗词大声朗读起来:“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这什么鸟诗啊,太粗俗了。”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这是正儿八经的唐诗。”
“好吧,就算你梦回大唐做的一首歪诗,我正做梦娶媳妇呢,被你一巴掌给从花轿里拍出来了,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我一边起身一边和柳胖子胡说道。
“说起拍醒你,你这可得感谢我了,要不是我及时把你从浑噩的梦魇中拯救出来,你现在该如何面对冬冬?”柳胖子振振有词的跟我说。
“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咱们除了熊胜男和田大驴就属你能咋呼了。”我直接一巴掌拍到柳胖子的后背上。
“成天拿我练你的降龙十八掌,要不是我已经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早就被你打残了。”柳胖子挨打了还贫,明明是皮糙肉厚非要说自己练了什么外家武学,真是脸皮够厚的。
“我练的是打狗棒。”我边走边和柳胖子斗嘴。
“可你明明用的是掌法。”
“打狗掌行了吧!我自创的。”
“你就吹牛吧,有本事你去打赵美丽的狗。”
赵美丽是我们的现任校长,手下有一批专门拍他马屁的忠实干将,抓住学生违反纪律就能得奖金,因此这些人在我们口中的名声不是很好。
“那是藏獒我惹不起,不过打你这只京巴还是错错有余的!”
“看我这么膘肥体壮的,怎么也得是只杜高吧!”
碰上柳胖子这种橡皮糖性格的同桌,让我的一身功夫都无处施展,打他他不疼,撵他他又黏。你生气来我不气,你细心来我大意,一身太极神功使得圆转如意,收放自如。
……
我在班级倒数第二排,并不是我学习不好,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就被安排到了这个位置,这个问题久久困扰我不能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案。算了不去追究这个问题了,而且在后面坐着也挺舒服,不会的题目就听听老师讲,会的就干点其他的,和同学们嘻嘻哈哈的无拘无束也过的很开心。
我不经意的望了窗外一眼,这才是2002年的11月份,雪就下得这么大,遥望而去,天地之间一片苍茫,雪带着它对人间的挚爱覆盖了一切的污秽,把世界装点得如此美丽而圣洁,身处其中让人不由得感激上帝的恩赐。任谁见了都有一种跳进雪堆里打滚的冲动。
东北的冬季最常见的颜色就枯黄和灰黑,在这漫长的季节里,单调的颜色让人变得心情压抑郁闷,身体上疲惫烦躁。如果说东北人爱冲动爱打架,我觉得也有这方面的关系。
突如其来的白色让心情变得无比舒畅和兴奋,偌大的世界犹如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宣纸,等待我们去挥毫泼墨,写意人生。想想刚刚学过的《沁园春雪》也是在黄土高原的衬托下完成的,落笔处扬眉吐气,直抒胸臆,指点江山,何其快哉!
这不才一会儿的功夫教室里就空空如也了,都忙不迭的跑出去点缀这幅江山娇美图了。
同学们都高兴的出去撒欢了,只有冬冬还在座位上不知道忙碌着什么,路过她的座位时,我们对望了一眼,她那如秋水般明亮而清澈的眼眸让我的心突然跳的厉害,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路过,顺便用手指头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
“诶呀,讨厌!”随后我的后背被一本飞来的书重重砸了一下,在她的气愤中我得意的逃离了教室。
“席小龙,有本事你给我回来。”冬冬在教室里气愤的喊道,我可以想象得出她发飙时的样子,似乎惹她生气就能给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或许我还是喜欢看到她不同的一面,或许缺乏想象力的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和她制造接触的机会,这个问题很复杂,我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诶,龙哥,冬冬喊你回去呢,跑什么啊?”柳胖子在后面边跑边喊,可是我感觉到他的话里明显带着幸灾乐祸味道。
“回去还能有好果子吃,你是不是傻?”我放慢步子悠闲地和柳胖子扯了起来。
“关系发展的怎么样啦?我看你和冬冬最近纸条传的挺频繁啊,如暖锋过境极速升温啊,哈哈哈!”柳胖子一边用胳膊撞我一边坏笑。
“滚,暖锋过境必然连续降水,你这是咒我啊。再说了,我们就是好朋友,现在学习压力这么大,互相鼓励一下而已,你别瞎想。”我辩解着顺手给了柳胖子一巴掌。
“诶,我哪里瞎说了,你看没看到她那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要是我弹她一下还不得把我揍趴下啊。”柳胖子和我说话时总喜欢用胳膊肘蹭我,算是卖弄一下他的真知灼见或是提醒我来赞同他的观点,一般这种情况我会在武力上给予狠狠的还击。
我用胳膊肘使劲儿撞了柳胖子一下说道:“要不你也弹她一下试试?”
“你逗我玩呢?我哪敢啊,没等她打我,你还不得弄死我啊?”柳胖子嬉笑着说道。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照着柳胖子的后背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诶,咱说话归说话,能不能不打人啊?”柳胖子抗议道。
“看你那张面包脸,我就想给你消消肿,省的泰哥总说你吃了酵母粉。”我也嬉笑着和胖子扯皮道。
“打人不打脸,冲我屁股来。”柳胖子冲着我淫贱地拍了拍他的大屁股,然后就跑开了。
“接我一记打狗掌。”我说着就向柳胖子追去。
“有本事就只用你那黑熊掌,别出螳螂腿。”
“打蚊子还用大炮吗,你真是太高估自己了,对付你我只需要一只手。”我边追着柳胖子边说道。
“其实杨过也想用两只手和人打架。”柳胖子挨打还不忘抬杠。
……
我曾嬉笑的对你说:你这样的美妞只配嫁给我。
可当你亭亭玉立的站在我面前我却对你说:我这样的平庸不配拥有你。
你哭着说:你的种子已在我心长成参天大树,可如今你却要放倒伐木。
我不回头的离去,放任那誓言的田地变得一片荒芜。
说话间我和柳胖子已经跑到操场上,风没有上台表演,只剩下雪在唱它的独角戏,无奈的下着,悄悄的缠黏在身,飘荡落地,看厚度已没过了鞋面。每一次的履步都会在它脆弱的支撑下碾压出一个深深的印记,而脚则陷入它温柔的包围情不自拔。鞋底咯吱吱的响声激励了我去做那个第一个下脚的人,而不愿踏着别人的足迹前行。
操场上的同学们都是满身的白色,但是每个人的面容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有几个人伸展双臂闭着眼睛仰望天空,迎接着大自然的洗礼,精神放空地享受着这难得片刻。还有几个家伙的表达方式则更为粗暴,在雪面上扭打在一处,留下一扇滚动的雪痕和一串嘿哈的嬉闹之声。
我和柳胖子边扯淡边沿着操场溜圈子。
“你看前面一对对儿的小情侣手挽着手你侬我侬,妈的我身边怎么就一个猥琐的胖子呢?”我说着顿时对身边这个胖子产生了无限的鄙夷之情。
“你可以把我当成冬冬啊,来,搂着我的杨柳细腰。”柳胖子贱兮兮的说道,把我气得七窍生烟。
“我吐,你离我远点,一身肥肉看着都油腻。”我嫌弃的说道。
“诶,你说政教处的那二位看见咱俩这样,会不会误会咱俩搞对象啊?”柳胖子手搭在我的肩膀贱兮兮的说道。
“应该不会眼神那么差吧?看你这贼眉鼠眼面包脸,海豚脖子葫芦腰,哪个人愿意和你搞对象。”我打击柳胖子道。
“我靠,洒家是正宗的浓眉大眼国字脸,膀大腰圆纯爷们,站似一棵松,卧似一根葱,响当当的东北大汉!”柳胖子边说边拍了拍他挺起的肚子。
“拍肚子干吗,有身孕啦?”我乐的不行了。
“能不能不抬杠?好好说话,这叫将军肚,请注意你的用词。”柳胖子一本正经的纠正着我,露出的牙齿上还挂着一个韭菜叶。
“晚上吃的韭菜盒子是不?”我突然话锋一转问着柳胖子。
“是啊,怎么啦?”
“所以说你那肚子就是个装韭菜的麻袋——草包。”我大笑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大爷也不能忍,你找打。”柳胖子不甘被我嘲笑,要来打我。
……
学校严禁男女同学靠近走路,否则视为搞对象处理,扣10分,找家长,后果很严重,不过今天下大雪,隶属政教处的军统密探也懒得出门,这操场上就变得无拘无束了。
“我操!”突然前方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惨叫。
我和柳胖子循声跑过去,原来是肖大师被人用了一个超级大雪球砸在脑袋上了,雪球四分五裂散落一身,像是刚从雪堆里钻出来一样,可怜肖大师最爱的大中分发型一定被砸的乱糟糟!
肖大师扑扑脑袋上的雪,甩甩眼镜准备还击,哪知道砸他的哥们突然来一句:不好意思哥们,砸错人了。然后拍拍手就走了。我和柳胖子在一旁已经笑趴下。
“妈的,真倒霉!”肖大师把他那泛黄的羽绒服解开抖抖脖子里面的雪,顺便整理一下他的招牌大中分头型,无奈的冲我俩嘟囔着。
“诶,你要不要也搓个大雪球砸他一下?”柳胖子边笑边打趣着肖大师。
“我倒是想,要是惹上刺头再干我一顿就麻烦了。”肖大师掸完身上的雪,开始擦眼镜。
“怕啥,有事儿找大驴帮忙。”柳胖子帮着拍拍肖大师的后衣领的雪说道。
“你可别听大驴吹了,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大驴这张嘴。”肖大师戴上眼镜说道。
“哈哈,我看你们寝室没少听张震讲故事啊!”我反问着肖大师。
“鬼故事听多了你就会发现,原来还是泰哥发飙更吓人,名副其实的鬼见愁!”肖大师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了泰哥昨天讲解的一个成语——为虎作伥。”没等说完我已经开始笑了起来。
“哈哈哈……”柳胖子和肖大师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说说咱们班的那个内鬼是谁,为什么每次班级有点风吹草动,泰哥都洞悉的特别透彻?”柳胖子一副文绉绉的腔调。
“诶呀,酸掉牙了,你可别老母猪咬碗碴——满嘴都是瓷了。”我讽刺道。
“你看柳胖子没事被泰哥叫办公室谈话一番,这个内鬼该不会是你吧。”肖大师对着柳胖子开炮。
“诶,肖大师这个可不能乱说,咱班去泰哥办公室勤快的有都是,小何子、田大驴、还有你哪个不是三天两头就被叫去办公室,我去的次数好像比你们都少。”
“呸,我哪次去不是被批出屎!”肖大师清清嗓子一口痰飞射而出,落在雪面上只留下一个圆形的坑疤,然后开始整理他的发型。
……
肖大师和我初中同学,梳个大分头,油光可鉴,平时博览群书,一天到晚得得嗖嗖,库爱趣味武侠。
肖大师家住文明村文明街,走哪儿都吐口痰,表示对“文明街”这个称号的无限蔑视。
初三的时候我们初中由初一的八个班变成了六个班,每个班级到最后参加中考的人数也就二三十人,农村的教育意识比较淡薄,都认为读书没啥用途,要是成绩不好就干脆早点找工作,帮助家里分担一些经济负担。
这个在我多年后的梦里得到了验证,没上高中的同学,有开店的,做生意的,学习电焊挖掘机什么的,三百六十行,读书不是唯一的选择。
可我还是坚定先考上大学再说,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呢,再说了梦里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说来也是巧合,初中这六个班级里每个班级都有一名同学进入了高中现在这个快班,所谓的“一班”,他们分别是李云帆、金中仁、韩冬冬、肖大智、石多多和我,这也算是巧合中的巧合了。
以至于金中仁在我班不断打出口号,我们镇地大物博,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物阜民丰,卧虎藏龙,还有一条承载着父老乡亲美好愿望的大马路,叫金山路。
金中仁每每讲到此处的时候其他乡镇的同学都无奈的很,恨不得一巴掌把他这张扁嘴拍成两张纸,而他却眯着眼睛陶醉在这种吹牛的快感之中不能自拔。
“特么的,这孙子,太不讲究了。”肖大师进了教学楼还不忘被雪球砸了的事情碎碎叨叨地嘀咕着。
我们三人伴随着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回到了教室,同学们你挤我推的陆续落座,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人生是一场没有止境的旅途,我们拉帮结派的抱团同行,不过是为了在困难时能够相互扶持,寒冷时能够相互依偎,寂寞时能够相互慰藉,感谢所有的相遇,珍惜同行的伙伴,谁知道下个路口我们是否还有缘再聚。我们不断的赶超只为了提前看一眼那未曾探索的世界,赢得了鲜花和掌声却忽略了脚下的风景,坐下休息才发现原来那苦苦追寻的美好就在身边从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