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菲看着眼前与陆徵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愣了片刻,才给惠宁王行礼。
等她再抬头时,就看到一双与陆徵同样是深棕色的眼眸,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
只不过,惠宁王的眼神与陆徵不同,陆徵的眼睛里永远都带着冷意,容易让人不寒而栗。而惠宁王的眼睛里,却是透出一种放荡不羁,透出一种随性。
惠宁王在整个京城都是声名狼藉,他的周围,忽的空出一大片地方来,那些世家小姐纷纷不动声色的往自己母亲或是祖母身后躲。
只有元青菲因为才从高台上下来,尚未走到元老夫人身边,因此无处可躲。
元青菲也没有想要躲。
陆徵的容貌跟惠宁王的太像太像,以至于元青菲下意识的觉着惠宁王有些可靠。
脑海中一冒出这样的想法,元青菲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惠宁王只怕是全京城最不可靠的人,她竟然会觉着他可靠!
是她无往而不利的直觉出了问题,还是因为她已经信任陆徵到了骨子里。
她忽然想到惠宁王方才一来时说的一句“意绵绵,心有相思弦”。
难道,她的琴声里有思念?!
元青菲心里微颤,却硬生生的压住某种情绪,平静的又朝惠宁王微微屈膝:“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没想到惠宁王连理都不理她,一脸气愤的朝着周围的女子怒声吼道:“本王是吃人的洪水猛兽不成?!一个个都跑那么老远!都给本王滚过来,让本王好好挑挑,看看有没有那会唱曲儿的!”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直接将一种女眷吓得魂飞魄散,不但不敢往前,反而又后退了几步。
他可不就是洪水猛兽吗,谁离得近了下一刻便是要遭殃的呀!
长公主和锦华锦云公主神色万分尴尬。觉着简直被惠宁王丢尽了脸面。但是三人没有一个敢开口劝说的,惠宁王可是连太后、皇帝的面子都不给,而且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曾经都挨过惠宁王唾沫横飞的谩骂。事后他该怎么嚣张还是怎么嚣张,连半句道歉的话也没有,皇帝也没有嫌他不敬长嫂,反而依旧与他十分亲近。
惠宁王混起来简直就是六亲不认,她们三个弱女子哪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本王风流倜傥,英俊非凡,哪个女子见了不爱?你们都躲个屁呀!瞧瞧,瞧瞧,一个个生的歪瓜裂枣的,穿的都吐了吧唧的。白瞎了那些上好的金玉镯子!”惠宁王将一种女眷扫了一圈儿,不屑的道:“嘁!就你们这副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段没身段,要气质没气质的村妇模样,本王能看得上?谁稀罕哪!”
惠宁王唾沫星子四溅的狠狠的将众女子数落了一通。似乎心情舒畅了一些。
他一转身,发现元青菲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后退吓走。
他立即换了一副笑容,拿出了自己亲王的尊贵气度,居高临下的道:“小姑娘,你好像,并不怕我呀?”
元青菲此时也十分疑惑。自己对惠宁王确实没有畏惧之心,甚至也没有厌恶之心。
难道是爱屋及乌?
呸呸呸!
她这是在想什么呢!哪里有什么爱,哪里有什么屋!
不过,元青菲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惠宁王风流成性,跋扈霸道。但是最起码,她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恶意。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王爷为人和善,何来惧怕之说?”元青菲微垂着头,声音平静的道。她的语气透出一种淡淡的真诚,让人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并没有敷衍惠宁王。
惠宁王登时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的跑到长公主面前,大声道:“皇姐,你听到了没,人家夸本王和善呢!哈哈哈,对,本王最和善不过了!真是有眼光哪!”
长公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看了一眼静立不动的元青菲,勉强应道:“有眼光!”
惠宁王又手舞足蹈的跑回元青菲身旁,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本王瞧着你琴艺不错,我府上还缺个抚琴的,要不你……”
“父王!”
惠宁王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打断了。
众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整个大封,居然还有敢打断惠宁王说话的人!
而且似乎态度极其冷漠!
所有人都等着惠宁王发飙,而后破口大骂。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惠宁王有发飙的迹象,反而表情好像有些讪讪的,像是一个做了什么坏事的孩子,不小心被家里的大人发现了,心虚而又紧张。
众人尽皆愕然诧异,一瞬间有一种被雷给劈了的不真实感。
纵横整个京城,强取豪夺、诬陷忠良、贪淫好色、骄横跋扈、无恶不作的惠宁王,居然也有害怕的人?!
他不是连皇帝和太后都不怕的吗?
等等,方才那人叫他“父王”?!
众人立即都伸长了脖子,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一个容貌英俊、身姿挺拔的高大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双目幽邃深沉,鼻梁英挺,双唇微抿,透出些许性感,配上他古铜色的肌肤,让女子一看之下便极容易倾倒。
只是,他的神情太过淡漠,眼神也没有丝毫的温度,就连方才吐出的两个字都带着浸透人心的冷酷。他似乎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这样的人,容易让人沮丧。
没有人喜欢冷漠寡淡的人,即便是第一眼喜欢,时间久了,那种喜欢也会很快被消磨殆尽。
而且,一看他酷似惠宁王的容貌,再加上方才的那一句“父王”,还有他腰间标志性的皇家玉佩,众人立即便知晓,他便是惠宁王唯一的嫡子,也是如今惠宁王府的世子陆徵了。
在场的人,除了公主和元老夫人,其余的人都并没有见过陆徵,甚至不知晓陆徵的姓名,只知道惠宁王还有个世子,但是在他“显赫”的“盛名”下,根本就没有人去关注他的儿子。当然,惠宁王不止一个儿子,但是,能够佩戴那种皇家特制的玉佩的,王府里只有嫡子才有资格。
这是惠宁王世子第一次公开在众人面前出现,而且一出现就叫人惊掉了下巴。
众人惊诧莫名,元青菲听到陆徵的声音也是微微一愣。
他不是说外出办事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徵进了亭子,淡淡的看了一眼元青菲,随后便冷冷的看向惠宁王。
惠宁王似乎是有些紧张无措的搓了搓手,讪笑道:“你……你怎么来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陆徵又将他的话打断,冷冷的道:“父王,你该吃药了。”
惠宁王抬起头,嘀嘀咕咕的道:“不就才说了两句话,至于吗,真是小气死了。我哪有病,那破药晚一会儿吃又死不了人,都怪皇兄,没事儿给我抓什么药啊……”
陆徵神色冷厉的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漠的道:“回府!”
惠宁王立即收了声儿,随后便彻底垂头丧气,耷拉着脸,神情哀怨,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流下眼泪来。
陆徵却视而不见,他转身朝着长公主微微施了一礼,开口道:“贺姑母大寿!”
随后便不肯多说一个字的神色淡漠的走了。
惠宁王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他后头,满心不情愿的也走了。
留下一地石化了的众女眷。
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老兄和太后老娘都不怕的惠宁王,竟然怕自己的儿子!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奇闻和笑话!
众人今日受的刺激实在是有些多,消息多的有些消化不了。过了好一会儿,整个亭子里的女人们才像是从窒息中活过来一般,大口的喘着气,随后便议论纷纷起来。
这样一来,因为元青菲超绝的琴技所带来的震撼一下子减轻了很多,而且女人天性八卦,这会儿根本就顾不上元青菲,只是激动而又兴奋的讨论着那位惠宁王世子——惠宁王最大的克星!
一大帮子女人纷纷遗憾,惠宁王的准儿媳妇儿袁大小姐今日因为生病没能来,否则还能向她打听打听惠宁王府的事儿呢!
元青菲看着陆徵跟惠宁王这一对奇葩的父子消失,心里却忍不住直想笑。
她倒是知道陆徵对谁都是这样一副冷酷淡漠的模样,没想到他对自己父亲更是冷淡的吓人,而且而立之年的惠宁王在他面前,跟个乖宝宝一样,着实叫人啼笑皆非。
她缓步走到元老夫人身边,笑着轻声道:“祖母,我没丢您的脸吧!”
元老夫人却没有答话,她神色疑虑的看着这个几乎日日陪在自己身边的孙女,看着那张跟陈静然越来越像的脸。
不只是她,元府的众人没有像旁人那样,隐晦而又热烈的议论着惠宁王世子,而是用震撼又惊疑的目光看向元青菲。
别的人自然是不清楚元青菲的日常生活,但是她们都是一个府里的,对元青菲的一举一动再清楚不过。
元青菲什么时候练过琴?
不,她不只是没有练过琴,而且是自从进了元府后,连碰都没有碰过琴!
今日忽然展现出这样惊人的琴技,她们怎么可能不震惊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