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公公恭恭敬敬的让惠宁王搂着,手心儿额头后背却都渗出了冷汗来。
这话惠宁王可以说,旁人说了一律都是个死哪!
他哪里敢乱接这样的话!
他小心翼翼的道:“王爷,没有的事儿,您喝醉了,奴才送您回府。”
惠宁王知道满公公是不敢接话,他也不在乎,自顾自的笑着哼着小曲儿,由着满公公将他扶上了步辇,走了一段路,又换了马车,继续前行出宫。
他是整个大封,除了皇帝和太后之外,唯一一个可以乘着马车出入皇宫的人。
只是,上了马车的惠宁王,脸上原本的放荡不羁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淡与麻木。
待回了惠宁王府,惠宁王在马车里闭眼假寐,由着满公公吩咐下人将他小心翼翼的送回房中,直到满公公走了,屋子里的人也都退出去了,他才缓缓的起身。
“曹力!”他淡淡的吐出一个人名儿,一道影子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眼前。
出现的人影一身黑衣劲装,身材瘦削,浑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沧桑而锐利的眼睛。
“主子。”曹力的声音似是喉咙里有锐利的砂子滚过一般,嘶哑难听,带着一种阴森恐怖,让人有一种想要捂住耳朵逃跑的冲动,完全不符合惠宁王一向对声音完美动听近乎偏执的追求。
但是,此时,惠宁王神色平静,似是根本没有听出任何不妥一般。
“我吩咐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他揉了揉自己因为过度饮酒而有些胀痛的头,声音带了一丝沙哑的问道。
“属下已经查清楚了。世子将四名暗卫留给了元府八小姐,萧英是早就跟在她身边的,五人负责贴身保护她。”
“说说这个元八小姐。”
“她叫元青菲,是元府庶出的四爷元学宏的女儿,母亲是昔日威国公府的嫡女陈静然。当年是元老夫人一手策划,将陈静然嫁给庶子的。”
曹力尚未说完,惠宁王便打断他:“她是陈静然的女儿?”
“是。”
“陈静然还活着?”
“死了。”曹力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直接用他那阴森嘶哑的声音简短的回道。
惠宁王静默良久。才有些疲惫的道:“继续说。”
“元青菲很受元老夫人喜欢,而且跟北安郡王妃关系极好,郡王妃曾经想让陆征娶她为世子妃,只是被北安郡王破坏了。”
惠宁王静静的听着,没有再打断曹力。
北安郡王妃应当也是知道元青菲是陈静然的女儿,才会对她那样好的。
当年,她们三个性格迥异的女子,却亲如姐妹。
一个大大咧咧,天真无邪活泼可爱,毫无心机。一个思维缜密,外表娴雅内心狡猾,琴棋书画卓绝,一个冷艳高贵,外表强硬内心却柔软热情。
如今。天真可爱的那个却如枯枝般病入膏肓,才貌双绝的那个早已经家破人亡香消玉殒,冷艳却温柔的那个也因他而含恨九泉。
还好,九泉之下,她有陈静然这样的好姐妹陪着,想来,也不会太过孤单。
曹力嘶哑难听的声音依旧在惠宁王耳边响着。
“元青菲曾经救过世子的性命,她是唯一一个从世子剑下活下来的人。她的直觉极其敏锐,属下只要盯着她时间稍微久一些,她便会立即察觉。不过,她之前一直以为属下是世子的人。她的心跳极其平稳,情绪很难被左右。心智坚定成熟,远超常人。昌国公府的事,是她一手谋划的。”
惠宁王一直没有神情的双目中,忽然透出些许神采:“哦?就是她让人传出皇兄被人戴了绿帽子之事的?”
“是,李国东得罪过她。并且凌辱了元府九小姐。”
惠宁王敛去眼中的神色,淡淡的点点头,他想了一会儿,道:“她议亲了没?”
“不曾。”
“再调四个暗卫,别让她有什么闪失。不要让萧英知道。”
“是。”
惠宁王咽喉有些肿痛,他摸起了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在意茶已经是冷的了,直接灌了下去。
良久,似乎是舒服了一些,他才哑着嗓子淡淡的道:“他在外面可好?”
曹力知道惠宁王问的是谁,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好。”
惠宁王似乎有些恼了:“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曹力静默了片刻,经过一番慎重考虑,开口道:“挺好的。”
惠宁王不由的气结,他现在深深的怀疑自己当初选错了人,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来的当暗卫首领!也不知是他脑袋被驴踢了,还是曹力脑袋被驴踢了。
他咕咚咕咚连着喝了两碗茶,还想再喝,却发现壶里连一滴水都倒不出来了。
他气得哐当一声把茶碗扔在了案桌上,愤愤道:“家里头养了一群女人,王爷我连口凉水喝都没有,真是没个规矩!本王还能不能再惨一点儿!”
曹力站在那里,没有吭声儿。他本就武功高的登峰造极,这会儿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静默的像是要跟空气融为一体。不用眼睛看,根本就发现不了那儿还有个人站着。
惠宁王一肚子的火儿没处撒,跟个木头桩子说话连点儿回应都没有。
他想了想,决定去昌国公府讨一口茶喝,顺便找个人说说话,发发火儿。
惠宁王醉醺醺的去了昌国公府,把个昌国公府弄得是鸡飞狗跳,他瞧见昌国公的一房小妾长得娇美,声音甜糯,说起话来像是唱曲儿一般,立即便将人拉到跟前,硬逼着人家唱曲儿,他自己则躺在昌国公的贵妃榻上,喝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之后,香甜的睡了过去。
昌国公敢怒不敢言。
他看着自己的美妾哀婉的眼神,只能故作不知,大步走了出去,还心细的把房门给二人关上了。
这会儿别说惠宁王来要他一个小妾,就是骑在他头上拉屎撒尿,他也得忍了。
若是真的能讨好了惠宁王,说不定昌国公府此次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连惠宁王都得罪了,那会死的更快更彻底!
惠宁王在昌国公府折腾的时候,元青菲却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又被人盯上了,而且不止一个人。
她不动声色的靠近英珠,用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英珠,有人在监视我。”
英珠闻言心中一凛,却不动声色的道:“你怎么知道?”
“我对目光非常敏感,我能察觉出是四个人,在四个方位看着我。这里可是元府,这些人怎么进来的?你难道没有发现?”元青菲神色凝重,心中疑窦重重。
莫不是昌国公府派来的人,想要取她性命吧?这样可是十分的危险,她还是靠着英珠近一些比较好。
英珠暗骂那四人竟然暴露了。不过,为了不让元青菲瞎猜测,误解了陆徵的好意,她只得实话实话道:“你不用担心,那四人是世子派来保护你的,不会害你的。”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世子吩咐过我们,若是你有任何闪失,我们都要自刎谢罪。”
元青菲不由愕然:“陆徵?”
英珠点头。
元青菲顿了一会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来。
难道,她对陆徵来说,很重要?
她认识的陆徵,似乎只会杀人,不会保护人吧?
她有什么闪失,他的那些得力的属下,尤其是忠心耿耿武功高强的英珠,要自刎谢罪?
元青菲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英珠的话,她觉着,对陆徵来说,自己的价值似乎远远及不上萧英还有他其余的手下的。
她莫名的就有些在意,心中竟然隐隐的希望英珠说的是真的。
她知道自己对陆徵有好感,但是她一直尽量忽略这个问题。
此时内心的想法却彻底暴露了她的情思。
只不过,元青菲向来理智,她不避讳自己的感情,但是也不会任由感情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她沉默了一会儿,让心中的涟漪渐渐回归平静,才淡淡的道:“多谢。”
英珠没有吭声儿,她觉着,元青菲的这两个字,应当是对陆徵说的,她自然是不能替陆徵回答。还是等着他回来后,自己亲自来回答元青菲比较好。
英珠以为暴露的那四人,是陆徵派来的四名暗卫,却并不知晓,那四名暗卫因为知晓元青菲直觉敏锐,已经找到了应付的方法,并没有被元青菲发现。被元青菲发现的四人,其实是惠宁王刚刚派来的四人,他们四个并不知晓元青菲的特殊能力,自然是直接盯着元青菲看的,这才会暴露。
这四人武功也奇高,连英珠也不曾发觉他们,但是元青菲却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
武功越高的人,目光便越如实质一般犀利,元青菲直觉敏锐,自然是很容易发现他们的。
只是,英珠没有发现他们,但是陆徵派来的四人却发现他们了。他们是保护同一个目标,所处的位置难免便会有些相近,而且他们同为暗卫,虽然主子不同,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个主子,而且都是由曹力教导的,武功路数都是一致的,很容易便能发现对方。
既然是自己人,他们当然不会起什么冲突。只不过,陆徵的那四名暗卫日常不会轻易与英珠联系,自然也不会告诉她,多出了四人来保护元青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