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之中,北风如刀,刮割在脸上,楚梓抬起双手,狠狠搓了搓双颊。
楚凌云依旧沉默无言,似乎在思索楚梓的话,但是他紧锁的额头还是显示出了他的狐疑——他的出身、经历,都让他养成了多疑的性格。
突然楚梓笑了:“楚凌云,你究竟还在怀疑什么呀?我要是你,早就感谢上苍庇佑了!无论你这个人算不算得上人才,父亲对你都是给予了厚望!他给你起名叫‘凌云’,对你的期盼可见一斑。所以……回去吧!”
最后这三个字,带出了深深的叹息。他们的父亲,只给了他一个“凌霜”二字,是否在他出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日后的艰辛呢?
他正一个人苦苦思索着,楚凌云突然逼近到眼前,目光邪佞:“你的意思是让我认倒霉?多少个亿的资产,三天之内灰飞烟灭?楚凌霜,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让你拿着这些钱去创业?之后吞并楚氏集团?哼!”
楚梓不怒反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知道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所以他打算让过楚凌云,回去睡觉。
可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听见楚凌霜阴森的语调,犹如地狱恶魔的低语:“楚凌霜,我知道你现在和自己的学生走的很近,她叫林东韵?听说还和你那初恋女友有些关系。你说,要是让她重新体验一番当年的事,是不是很销魂呢?”
“混账!”楚梓终于忍无可忍,轮缘拳头准备回击。然而在他回身的一刻,就听到一声闷响,一个魁梧的身材,将楚凌云压倒在地!
“孙子!今天大爷先抽死你丫!”来人坐在楚凌云身上,左右开弓,发狠地在他身上招呼。
倒是原本的当事人楚梓,惊得倒退两步,待看清楚是钱三公子打发雄威的时候,不由苦涩地摇头:可以隐藏的秘密,终究还是被揭开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钱家的楼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楼道中的灯光照在楼前不远的地方,斜斜地拉长了一个瘦长的人影。虽然看得不甚清楚,楚梓却知道,这是恩师钱唐风!
一边是老师静然默立的身影,一边是好友尽情地挥舞拳头,当然期间夹杂了楚凌云鬼哭狼嚎的求饶声。临近楼上的灯光陆续亮起,终于楚梓出言劝阻:“屏翳,算了,为了打这种人,把手打伤了不值得!”
谁知钱屏翳向上举起双臂——有点类似投降的姿势,楚梓这才留意到,他似乎早有准备,双手早就戴上了黑色厚皮手套!而这副手套,至少在下楼的时候,他还没看见待在钱屏翳的手上!
这个时候,已经有教职工家属探出头来:“是不是打劫的?我们报警吧!”
“都别闹动!”一个苍老但却稳态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不知何时钱唐风已经缓步踱了过来,却站在距离爱徒和孙儿不远的地方。
远近邻居都知道钱唐风老人,看老教授亲自走来,纷纷打探事情经过。
“没事,邻居们都去睡吧,这个人欠揍!”没想到钱老人说话,竟也带了几分痞气!
楚梓快步走过去:“老师,这附近有保安,他们听见动静会过来扣押屏翳!”
“没事!”钱老教授依旧是这两个字,他摆摆手,“就是把云孙送到公安局也不怕!我出面保他就是了!云孙,继续打,把他的脸打肿,让他一周之内没办法见人!”
“一周之内?”楚梓立即从老师的话语中听出了可做文章之处,他疑惑地望向老人,眼眸中夹杂了淡淡的乞求——那毕竟是他的家族,他不想看到楚氏集团大厦倾倒的一刻!
“好了,云孙,停手吧!”爷爷终于发话,钱屏翳应声退到一边,随在冬日,却打得额头沁出汗滴。他一边擦汗,一边小声嘀咕:“这也太便宜他了!”
楚梓却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不要再说下去,因为老师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凌云:“楚家大少,如果我是你的话,会尽早去咨询保险公司,商议理赔事宜!我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不会和年轻人置气,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十年前,勾结流氓,强奸燕大女生,而后将所有罪名,悉数扣在我爱徒头上!老人家我说过,若哪一天查出真相,决不轻饶!楚凌云,你自己去想退路吧!”
说完,老人颇有几分悲悯地审视着楚凌云狼狈不堪的脸,终是摇摇头,走向来时的路:“云孙、霜小子,我们回去!”
屏翳应了一声,快步上前去扶爷爷,走了两步却发现楚梓没有跟上。他回头故意捏着嗓子学爷爷的声调:“霜小子,你还不跟上来!”
楚梓迟疑片刻,轻轻摇头:“老师,屏翳,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他有几句话要说。”
“也好,云孙,我们先走。”钱唐风不忘嘱咐:“说完了就回来,我还有话和你讲。”
待爷孙二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楼门口,楚梓竟不顾严寒,坐在了楚大少对面:“你的伤很重,但我不建议你去医院就诊,随便找家小药店买些消肿的药。”
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沉稳语气,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让楚凌云去医院就诊,因为他一旦出现在公众面前,这幅尊容肯定会被娱乐小报抓拍、转载。楚凌云自然听出了他平淡口吻中的挖苦,便轻哼一声:“这下你解气了?”
“谈不上解不解气……当年,我母亲害你母亲流产,当然最后她也遭到了报应!这些年来,我对于你这位大哥,能让则让。而你呢?凡是我喜欢的人或物,你都要染指!所以,从小到大,我不敢在人前表露自己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本以为考到了北京,远离港岛远离家族,这样你就鞭长莫及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探查到了我的恋情,也……一手毁了眉毛!”终于,平淡的语气中划过一丝痛苦,但很快他习惯性的咳嗽两声,掩饰住感情的外露,继续说道,“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若我当初故意无视眉毛,那也就不会酿成后来的悲剧!这十年来,我远离家族,独自在这里工作,只想一身承担下所有的报复。可是他们虽然恨我防我,却没有人来向我报复……他们,我曾经的师长,比家里的父兄待我还要好!我不会再回去了,而你,既然事情惊动到我老师,就准备承受更猛烈的攻击吧!”
说着他最后看了一眼同父异母的兄弟,站起身拍拍土,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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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言回到老师家里,钱家爷孙早已等待多时,屏翳立即拿起手机:“你怎么才来,跟那种人渣,有什么好说的?”
“只最后说了两句话。”楚梓对老人欠欠身子,便坐到了一边。
钱屏翳将手机递给他:“你来打电话给沧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一遍。”
没想到楚梓竟没有接过手机,反而大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解释什么?”
“你……别装蒜!”碍于在爷爷面前,屏翳到底说话不敢太过放肆,“告诉沧海和展眉,当年你是被误解了,你楚凌霜是青白的。”
楚梓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无奈笑了:“你是不是包公案、施工案看多了?还平反昭雪呢!”他抬手将递到眼前的手机推向一边:“算了吧,屏翳,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懒得再去解释什么。我不说,他们夫妻依旧恩爱……”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钱家爷孙对望一眼,已是明了:他若道出真相,只怕是当年的事情有所反复,曾经深爱着楚凌霜的展眉,又该何去何从。
终于,钱唐风看似很审慎地开口了:“霜小子,告诉与继续隐瞒,事情的决定权在你。可是,有两个事情,我作为你的授业老师,不得不提醒你!其一,展眉体质有异,我问过沧海,这次……凶多吉少。若她真的有什么不测,你想让她带着对你的怨恨,离开人世吗?其二,林沧海与你不共戴天,他若不能知晓这段隐秘,今后你和妞妞的恋情,恐怕得不到沧海的允准和祝福了。”
“老师?”
“爷爷!”
几乎是异口同声,屏翳、楚梓满是惊异地看向老人,不晓得钱唐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了楚梓和林东韵的恋情!
“姜是老的辣——这句民间谚语你们听没听过呢?”钱唐风竟觉非常好笑,“我早就看出来啦!霜小子,妞妞是个好女孩,我这孙儿没有那个福气,但你作为钱门弟子,能和妞妞在一起,我依旧感到欣慰。为了林丫头,你是不是也应该勉为其难呢?”
楚梓笑了笑,拿过被放置在一旁的电话:“我给沧海打电话。”
钱唐风和屏翳都微微舒了一口气,只静待他们兄弟和好。正在这时候,拿在楚梓手中的电话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楚梓疑惑地看了一眼来电——林沧海!
他迟疑地按通接听键:“云彩,快去我家接妞妞,眉眉这边不好!”手机自手掌中滑下,摔落在地。楚梓痛苦地闭上眼睛,原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