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四和每周日的晚上九点,是新新青年报馆举行例会的日子。
不巧的是周四晚上刚好有两节课——楚梓老师讲授的《中国文学史》,要八点半结束。可惜这边是新校区,而报馆的地址在位于学校东侧的老校区。
一想到这个,林东韵同学就有些为难了,前天她从钱家吃过晚饭,出来时为了和沈学文、钱屏翳多走走,竟将自行车忘在了钱家楼下,直到上课前的十分钟,她才猛然想起,校车这个时候已经开过末班,所以下课后林东韵必须跑着才能准时赶到例会。
楚梓依然提前十分钟出现在讲堂上,但是却只是例行看了看,便又出去了,没有像往常一般和学生们在课前闲聊几句。
经过上周那节课之后,林东韵不再想追问他与两位哥哥之间的恩怨——既然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不会告诉她实话,她也懒得去问了,毕竟刚刚展开的大学生活如此美好,林东韵觉得没有必要缠着一人一事耿耿于怀。
所以她认真听课、做好笔记,下课之后便收起书本跑出去了。楚梓站在讲台上,淡淡地看了一眼林东韵的背影,眼波无喜无怒。
林东韵匆匆跑上12号楼301的教室,里面已经稀稀落落坐了十几名学生。林东韵之前见过的、很瘦很瘦的男生——报馆馆长崔岩——正站在教室的最前面。
崔岩明显地对林东韵有些印象,看她来了便点点头,递过来一个很厚的大本子:“欢迎新同事!先签到吧!记住了以后每次例会都要签到。我们年终分红的时候也会以此为标准。”
东儿点点头,正要低头找笔,崔岩很体贴地递过来桌上的一支圆珠笔。林东韵愣了一下,接过来刷刷几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林东韵同学!”正要找位置坐下的东儿突然被人叫住,声音相当熟悉。她只得对着一脸明媚的方知晓笑了笑。
“真没想到,我也被报馆录取了!”方知晓语气中不无得意。相比之下,林东韵倒是淡淡的神情,坐在他的对面:“恭喜你。”
“应该恭喜我们两个!”方知晓笑得很灿烂,以致林东韵心下纳罕,被社团录取也不至于高兴到这份吧?
报馆新老成员陆陆续续地到来了,约有四十来人,馆长崔岩主持例会:“今天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欢迎报馆的新成员,各位新加入的同仁,请上来做一个自我介绍吧!谁先来?”
“我来!”方知晓想都不想就跳上了讲台,或许是因为他眼中的精灵正在台下观看,因此愈发显得神情激昂,“各位学长学姐好,我叫方知晓,‘大方’的‘方’,‘无人知晓’的‘知晓’,名字很好记,就是刚知道的意思……很高兴能加入报馆!以后,还请学长学姐们多多指教!”
说完这几句话,他已是满脸通红,不过却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四下看了看。这半个月来,虽然普通话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但是方知晓总是害怕对方听不懂他仍然略带乡音的普通话。
直到下面响起一阵掌声,他才如释重负地鞠了一躬,跳下讲台!
接下来新成员陆陆续续地上台做自我介绍,而后崔岩极为风趣地调侃了两句,再接由报馆原有成员一次作自我介绍。
新青年报馆麻雀虽小肝胆俱全,馆长崔岩之下,设有财务部、编辑部、记者部、销售广告部,每部设部长一人,当然各部成员通常穿插跑动。用崔岩的话来说,就是要每一位成员都要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例会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崔岩系统介绍了每一部的工作流程,报纸从酝酿到销售的过程等等。最后他说道:“综上所述,我们的报纸能有今天的热卖,不仅仅倚靠我们的质量、燕大的牌号,我们报馆还有一个强大的顾问团队。从市场调研、媒体方向,到每一期报纸的内容,我们的顾问都给予了建设性的建议和实质的帮助。今后有机会的话,各位同仁都能见到这些顾问。”崔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郑重严肃的同时又充满了感恩,可以想见那是一个多么强大的顾问团,可以让一份校级非主流报纸投入市场,与专业的媒体一争高下!
方知晓认真听着崔岩的讲述,不时点一下头,认真程度不亚于听课!但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个顾问团队将给他带来怎样的帮助,以及财富。而他方知晓,又会在不久的将来,做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以至于在燕大后来学弟学妹的心目中,方知晓曾经执掌报馆的那个时代,成就了一个辉煌而又催人奋进的神话!
看天色已经不早,崔岩速战速决:“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从下周开始,新进成员要开始学习采访和划版,请你们2-3人结成一个小组,这周日的例会报上来,之后由编辑部长、记者部长为每一小组指派一位师父,分组时请注意,建议依照各自的兴趣,一人主攻编辑一人主攻记者,这样也好我们调度。好了,时候不早了,男士们请表现得gentleman一些,护送住在南校区的女生们平安回去。”
教室中随即一阵轻笑声,方知晓趁机歪头对林东韵说:“我……送你吧?”虽然话说得并不连贯,而且最后还好死不死地用了一个问句,但是方知晓还是比较佩服自己能说出这句话。
谁知林东韵保持了她一贯的清冷:“不用麻烦。”一句话便将男生堵了回去。
散会之后,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
林东韵刚刚走出教学楼的时候,秋天的凉意立时袭笼周身,她打了一个喷嚏,不由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快步向南行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叫她的声音:“林东韵同学!”
她只得回过身来,见方知晓正站在不远处,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不得不问道:“还有什么事?”
“是……馆长不是要我们私下分组吗?我能不能……和你一组?”
林东韵缩了缩肩膀,表示无所谓,但是却说道:“我对划版比较感兴趣一些,你不介意采访吗?”
“不!不介意!”方知晓为假思索立即答道,但随即又感到有一丝不妥,连忙说,“哦……我喜欢采访……”天知道他对采访有什么常识,只要现在能得到女孩同意就好了!
“好吧”,林东韵无奈地点点头,“不过你要加强普通话训练了。”
“我明白。”
林东韵对方知晓道过“拜拜”,转身离开。刚才在暖烘烘的教室里坐久了,乍一出来还真的很不适应。
一边走着,林东韵又打了两个喷嚏,心里想着晚上是不是要冲一袋板蓝根再睡。却丝毫没有发觉身后一直有人随护着她……
一口气跑上楼,宿舍中三姐妹正在埋头苦学。
张剑南抽空抬出脑袋:“东东,你回来了?我们都快忙坏了。”
九月的最后一周还未到,燕大已经进入了月考的紧张氛围之中,尤其是大一新生,如果第一次月考出现不合格成绩,将直接收到劝退的告示,每年都有学生为此跳楼自杀。
同世界名校一样,燕大学子们常常不能承受生命之重,选择了一般人眼中的懦弱者行经——自杀。虽然每年都会有一定的所谓自杀名额,但是实际上自杀的人数往往会超过名额,也就是说每年平均有九人以上选择自杀了结尘世。
往往为学业自杀的,跳教学楼;为爱情而死的,跳南湖;什么都不为只是厌烦了人世的……想怎样就怎样吧,无论是撞车卧轨还是上吊服毒,都有他们自己的方式。
东儿听哥哥说过物理系一位仁兄,曾经在挂科、失恋、自杀未遂之后,发愤图强自主研发自杀机器,该机器精妙程度可让使用者于设定自杀时间,并在自杀同时同时录下遗嘱,可谓精妙诡奇,谁知这位燕大史上可敬的学长,在历时两月将自己平生所学都用于研究发明之后,猛然觉悟,若世间少了才华横溢的自己,整个国际上的物理界将情何以堪?他更加发愁,今后无人领取诺贝尔物理学奖,那么诺贝尔先生地下有知,会有多么黯然神伤?于是他克服自杀的诱惑、比小强还强地活了下来,所以如今他在M国麻大依然活得风生水起。
这当然是一个被人玩笑化了的真人真事,个中辛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东儿愣神的时候,面前已经多了好几本复印出来的资料:“这些是我们总结出来的笔记,给你也印了一份,快些看吧,下周就要考了。”张剑南快速说着,头又埋进了资料之中。
东儿微愕,慢慢翻动着手中的复印资料,其实凭借她平日所学,这样的考试还是难不倒她林东韵的,不过室友事事都惦念着自己,让她心中有些感动。
“其实我们中间,东东是最不用发愁的了。”已经洗漱好,在床上看资料的王小西幽幽说道。
张剑南“啊”了一声,随即勉强笑道:“看东东就是学习好的。”
王小西笑了笑不再说话,林东韵的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