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痞儿见这军营里飘了一些鸡毛,怕长官看见了挑刺,命人打扫干净了。
下午,一妇人来到军营里求见长官,蔡宝真大人接见了她。她一来就坐在地上嚎啕:“哎呦!我活不了啦!这可叫我怎么活啊?……”
蔡大人一听,这妇人说话也没个重点,就呵斥道:“休得无理取闹,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哦,回大人,我的命好苦啊!我好不容易养大了一只母鸡,才刚会下蛋了,可今儿,这只鸡被偷人了,呜哇!我命苦啊!这可怎么得了啊?……”
“你除了鸡丢了,还丢了其它什么东西吗?”
“就丢一只鸡已经叫民妇活不了了,要是再丢些什么的话,那还不叫人……”
“不过丢了一只鸡,你来号丧什么?”
“大人说得轻巧,你们是朝廷的人,有俸禄可以吃。我们就不同了,这只鸡可是要负责我们全家的零花钱呢!没了它,叫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我那可是一天能下两只鸡蛋的芦花鸡呢!”
“扯淡,刚会下蛋的鸡就一天两个蛋了,你骗谁啊?你的鸡丢了,是你自己没看住,这完完全全是你的责任,你跑到军营里来胡闹什么?”
“那,那我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有,就你这里人多,所以我来问问。”
“我军营里人多和你丢鸡有什么相干?”
“唉?你们这里曾有人偷鸡来着。”
“我们军营里曾经有人偷鸡,不代表你的鸡就一定是我们偷的。”
“那,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自己回家找去,也许被黄鼠狼叼走了也未可知。”
“啊!你的意思就是你不问此事了?”
“我这里是朝廷的海防军营,是负责海边的防务的,不是你家的私家护卫。你丢鸡只能是你自己不小心了。”
“那,那以前……”
“以前的事你去找以前去,现在我们不管这事。”
“啊——,我命苦啊!”
“来人,把这叼妇拖出去,打她三军棍,看她还敢来无理取闹吗?”
“嘢!”那民妇止住了哭,“大爷饶命啊!小民不敢了。小民不敢了。小民这就走,这就走。”说完,民妇就赶紧起身跑了。
看着民妇的身影,蔡大人端起茶杯,掀起杯盖,喝了一口茶,然后摇了摇头。
傍晚,蔡大人开始在军中调查民妇丢鸡事件。命各个佰的人互相查问,揭发可疑之人。
大家知道此事之后,都羡慕那个偷鸡的贼。这军营里清汤寡水的,有些时日了。大家的肚子里早就没了油水。孩子们听说有人偷鸡,知道那肯定是偷来吃的,都是馋嘴的年纪,听说这事,都馋得直咽唾沫,对这偷鸡的人很是羡慕加嫉妒加恨。
马三在这件事上最是积极,只见他上蹿下跳的,到处揭发可疑之人。据马三说,我们的伙食,本来是很好的,但都被层层克扣了,比如上面的规定是一人一个鸡蛋,到了下面就会变成一人一个蒜瓣了。由此,马三对这个偷鸡吃的家伙恨之入骨,一定要找出来惩罚他一下,撒撒气。
一天后,没有任何线索。
第一佰的陆小六想起了一个细节,到蔡大人那里报告说:“那日,慕容佰长叫我打扫一些鸡毛来着,不知与这事可有关联?”
蔡大人随即叫来了痞儿,问及此事。
慕容痞知道了这蔡宝真和自己的关系,格外小心,回答道:“前日,我见军营的走廊上有些鸡毛,很是不洁,恐影响军容,就命人打扫干净了。下官也不知道这鸡毛与那民妇丢鸡可有关联?”
“唔,果真如此?”
“确实如此。下官不敢有虚言。”
“哦,我知道了,看来这鸡还真真是我们这里的人偷得了,而且还立马给吃了,现在恐怕都消化殆尽,屙出来了。所以到底是谁偷了,现在也查不出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局了,本也可以不问的,但是若一点不问,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恐将恶化下去,到时候我们与边民的关系就恶劣了。我这么大张旗鼓地查偷鸡,并不是想借此来惩治谁,无非是来个敲山震虎,让他们收敛些,将来少生些事端罢了。”
“大人英明,下官佩服之极。”
“什么英明不英明的,自己的上级不护着下级总是显得不仗义,将来还怎么指望人家跟着你卖命啊?你们说是不是?”
慕容痞和陆小六都点点头。
“唔,我这个人是最替别人考虑的,你不对人家好,怎么能指望人家对你效忠呢?是不是?唉!以前呐,边民们要是丢了什么鸡鸭猪狗之类的家禽家畜,都会到军营里来寻。那时,我们军营为了跟边民搞好关系,都是主动认栽,多少赔他们些银两就算了。哼!虽说我们的弟兄们偶尔也嘴馋些,但这里面保不齐也有边民是来讹诈我们的。先前我不主事,不说什么,现而今,我在这里主事了,对这种肆意欺负公家的事,就不能坐视不管了。我还就偏袒我的手下了,怎么着?今天是给那个民妇一个下马威,看他们日后还敢不敢来挑事了。”
“大人果真是爱兵如子啊!我们能在大人手下当差真是荣幸之至。”
“呵呵!这没什么的,一点小事而已,你听那个民妇那里号,其实哪就要死人了,她无非是想敲一笔银子走罢了。本官今儿还就不让这种歪风邪气得逞了。”
“大人做事还真是痛快!”
“唔!你们回去后,不要再说什么。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
回到营房,痞儿和苟小七交流了此事,讨他的示下。
苟小七说:“现在还不能对这个蔡大人下断语,看看再说吧!将来他若不再声张此事,便是真的爱民如子,若是有天他又说起此事,便是此人不地道了。”
“是啊,听上去这位大人还挺为我们考虑的,就是不知道他以后遇到事情还会不会这样为将士们撑腰。”
“我永远忘不了他爹那副德行。真真是见过阴的,没见过他爹那样的阴人。你与他交情短,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他爹那个人啊!永远是两张脸,变换之快,简直可以去表演了。比如慕容老爷一来,他就摇头晃脑地认真教书,还对我们一视同仁。但是当慕容老爷不在时,他基本上就是坐在那里打盹儿,对我们也是厚此薄彼的。”
“是不是他单单对你和你哥不好来着?”
“可以这么说。”
“喔,是这样啊。”
“也许你要说我是对他爹有偏见,但我多少也读了些书,知道这人应该道德高尚,品行端正,表里如一才是,怎么可以人前做一套,人后又是一套呢?”
“噢!我不是质疑你,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我在来之前,我爹也告诉我,这江湖险恶,尤其是官场上,那更多的是你死我活。要我务必小心行事。我在刚到造甲的时候,宝鉴哥哥也教导过我,他说这人要是一旦显摆什么,他其实就越是没有什么。当时我没什么感触,现在想来,这恐怕真是有几分道理的。今儿那位蔡大人,一口一个自己如何仗义,我听着就觉着有些做作,你仗义不仗义我们日后自然会知道,你老这么刻意地表明,就有些让人生疑了。”
“我爹也告诉过我,这个人啊,是最复杂的动物了。这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人这辈子最大的社会经验莫过于会识人了。我们两个入世时间太短,不可能那么周全,只能是自己小心些罢了。”
“正是这样呢!”
过了两天,偷鸡事件就被人淡忘了。
蔡大人安排新兵开始轮流值防,第一个值防的,自然是各个佰的佰长们带头了。
酉时三刻,痞儿和苟小七背着长枪,站在自己的营房门口值防。到了戌时三刻,该来换防的人却迟迟不见动静,痞儿想着他们肯定是睡熟了,就来到军营里把人给叫起来换防了。
苟小七问痞儿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喊他们呢?他们说不定一会儿就起来了,你一叫他们,倒显得他们躲懒了。
痞儿告诉苟小七:“我爹跟我说起过,这为人处事,切不可处处谦让,那样只会助长别人的娇气,于己不利。刚才我为什么第一时间就去喊他们?就是让他们有个警醒,这换防可不是小事,在打仗的时候,不换房就意味着营房里可能出大事了。再说了,他们今日可以换我们的防时迟到,那明日还会迟到,时间长了,他就会认为人们就应该迁就他们迟到的了,他们会越来越不知道好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