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晚的早,下山之际,太阳已经隐在山脚下,飞烟和楚琰同肩走着。
楚琰走在她身边,看她沉默,心情似乎有些不好?他也低着头专注的走着路,思忖着什么。
凌文晟说他会很快就会回来,利用这些时间,她会用尽所有办法助他找到云宿,然后,默默离去,她不愿意再见他!可是,她还想在见他一面,仅仅一面就好,阿萝说她得病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多希望今天陪着她的是君慕然!可惜……
可惜,他现在是在陪另一个女人吧?
山路有些难走,楚琰在身侧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向前走,她沉默,他也沉默着,气氛却不像一般人那样令人窒息,显得份外恬静、安然。
楚琰也十分喜欢这种感觉,跟着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两人沉默相对,他也觉得很幸福,只是,这样的幸福只有短短的几天,等到那个人回来,想必,他就应该默默离开了。
两人心中各自思忖着什么,山下马蹄越发接近,飞烟毫无所觉,直到马蹄听渐近,楚琰闻声望去。
马匹上的一个身穿黑色斗蓬的男子,他身高昂仰,骑马飞速而至,从异于常人的直觉来判定,对方浑身散发的气场和气息,让楚琰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男人不简单。
山路狭窄,骑马而过的两方定会注意到彼此,对方也若无其事的看他们一眼,目光似乎掠过飞烟。神思恍惚间,飞烟只觉得被那抹灼热的视线所攫,在那一瞬间,她也抬起了头,微怔的注视着他。
“小心啊。”马匹接近,就快擦肩之时,楚琰见飞烟失神的望着那个男人,丝毫不知躲避,他心头大惊,来不及顾念男女有别,环着飞烟的腰将她护在怀中,带离危险境地。
飞烟没有被吓到,只是怔怔的望着马背上的男人。
楚琰抱着怀中那具温热的躯体,却感受到她身子猛然震颤,见她望着那远去的男人背影,楚琰心中有些疑惑。
“怎么了?”楚琰轻言细语的问她。
飞烟怔怔回神,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刚刚……刚刚她有种错觉!那个身穿斗蓬,午夜独自一人上山赶路的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在他身上,有那种让她悸动的情感。
那种感觉就像她在面对君慕然之时,她总有些不知所措,却又渴望和他朝朝暮暮、厮守在一起。
而在楚琰抱着她躲开飞速而来的马匹之际,她隐约看到那眸微挑的凤眼闪烁着冰寒的光,直直的射向她,她可以断定,马背上的男人睨她一眼,浑身有种让人颤怵的暴戾。这让莫名其妙的她有些惊怵、心底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肆意漫延着。
翠湖在黑夜中显得份外漆然,无月的黑夜,没有听到虫叫鸟鸣,一切静的让人可怕。
四面环绕着高山,唯有一条流淌着百年不息的泉水从山涧中那高高的崖壁上流泄而下,经过百年流沿,自然形成的小溪将这里点缀着一丝生机。
不远处有星星火光,近处一看,只见在这孤寂的山林中,有一个民家院落,院中,残留着许多木槿花的枯枝,这里有着最自然的土木清香,花中有一个缠着松草的秋千架,秋千架在风中摇摆着,发出吱吱的声响。
忽然,微光映照的院落中传来爽朗的笑声,一个悦耳的男声婉如轻轻滑过心头的清泉,悠然传来。
“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能那么快就找到我?!枉我念及身份快要暴露,还故意来山涧躲你一躲,没想到就连这里也被你查出了,这么多年不见,你比当年可聪慧不少!”
昏黄的火光照着不大的竹屋,身穿黑色斗蓬,从进屋便冷着一张脸的男人笔直的坐在阁外竹椅上,他似乎在想什么,有些恍然失神,对那个男人的话置若罔闻。
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从阁内走出一个身穿白色单衣的男子,他轻呵着气,听不见回应,便有意无意的向那黑衣男子瞅去一眼。
白衣男子轻轻一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认识这么多年,何尝见你如此失神?算算我们也有十年未见,该不会……俊美如厮的冷情男子此时此刻也心有所爱吧?”
黑衣男子斜睨男子一眼,冷哧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没变,还是爱多管闲事!”
白衣男子微微挑眉,笑而不语。
见他那张风流俊颜,黑衣男子满眼阴鸷,心情似乎极其不好。
白衣男子坐回卧榻,回身勾起笑靥。
看着那张笑脸,黑衣男心情极度不悦。那张脸很像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从那个女人口中出现过几次,他曾经忌妒的想要杀掉眼前,可是,他也明确的知道一件事,这个男人不是他!即使这样,他也摆脱不掉这种厌恶他的脸的情绪。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依旧容颜不变!
白衣男子笑道:“说吧,你千方百计寻我,是有何事?”
黑衣男子冷笑道:“堂堂南陵国云宿大祭司,素来精通占卜之术,怎会不知在下来此目的?”
白衣男子的笑意僵在嘴角,他冷硬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将东西交给你?”
黑衣男子哧笑道:“因为你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云宿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呵,纵使你不在局中,必定也时时观瞻眼下时局,如今南陵动荡不安,纵使今日我不来寻你,明日还有更多的有心人来此,云宿大祭司向来体恤百姓,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在此之前,你一定会算到今年会有如此境地,想必,你也早就做打算,要将此物交给最能够驾驭它的人,不然本王也不会来此。”
“各方人马,包括皇后、太子等人都在觊觎我手中的人皮书卷,我是有心将此物交予最有能力的人,可是,你怎会知晓我一定会将人皮书卷交予你呢?”云宿儒雅笑道,他斜睨在床榻上,姿态慵懒。
男人勾唇冷笑:“如果我没猜错,今日我会在这里出现,也是你在作怪吧?利用那个蠢女人引我来此,不是吗?”
云宿眯眸望着他,眉眼欣赏之意丝毫不减。他猜对了,他着实利用了染飞烟,利用她将这个男人引来此地。
这个男人的心机真重,多年未见,他直觉的认为,如今自己已然不是他的对手了!
云宿赞赏笑道:“果然,这么多年未见你比过往成熟许多更是冷硬许多!说白了,如若登基大位,必定要优于常人,你有那个资格和能力。多年前,我就直言断定你非池中物,如今一见,真如我所料一般,丝毫不差,甚至比我料定还要狠上几分。”
要想优于常人!对亲情、爱情、和自己必定也要比一般人冷硬几分。他记得,幼年时期,曾有一个女子同他说过一个故事。那是一个悠长久远的故事,故事中有他不知道的很多很多人物。
他记不清故事人物名称是什么,只是知道,那个国家叫秦朝,秦朝的一位有名的皇帝生性残暴,可却完成统一了七个分裂的国家的宏图愿望。故事他记的不太齐全,可是那张女人的脸却深深的印在了他在脑海中了!
那个女人头发很短,装扮异于常人,可那张脸比他见到的任何女人还要美上数分,那双眼睛总有着淡淡的忧愁,他和她相处了半个月,可有一天她就不见了,从他眼前凭空的消失了,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他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可是,她留下的东西却印证这一切是真实的。她说那个东西叫七星珠,他从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存在着。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疯狂的拜访,寻师,习练占卜之术,只为在见那女子一面。
狠?这个字用在他的身上果然符合。
黑衣男人冷笑,斜挑凤眸:“这不正如你所愿?”
云宿起身,走向火晓正旺的炭盆旁,随手拿起铁钳,他心情有些沉,手中不断的拿着铁钳轻轻的挑动烧红的炭火,脸上依旧雅然笑容:“权利当真如此重要?”
“是。”男人口中吐出简单的一个字。
“仇恨会使人迷失心智,走至无可挽回的错路!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有心复仇,可也没必要走此绝路!你可知,如若失败,接受死亡惩罚的可不只你一人!如若你失败,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无辜之人会受到牵连!”云宿叹道。
男人沉声道:“多年筹划,万不可在此关头功亏一篑!无论结果如何,我只愿用力一搏,即使死去也了无罕事!”
“是不是任何人、任何事也无法阻止你的仇恨?”云宿叹道。
“是。”男人的回答毫不迟疑。
“那好。”云宿返身,盯着他,无比认真的说:“你天生就是王者之命,这半片人皮书卷,我愿给你,只是……我想拿这个东西同你做个交易。”
男人轻皱眉头,寒声道:“说。”
云宿冷冷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交易物在日后不久,我自然会同你说出。放心,我不会想要你的命!更不会夺走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对你来说,无关重要!只是,如果你决定会这个东西来换人皮书卷,来日你必不可反悔食言,不然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你看如何?”
男人微一沉呤,毫不犹豫道:“本王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