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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在渐渐枯萎的木槿花枝上,洒在巍峨的古老红墙上,暖暖的丝线纠缠着即将调零的花瓣,院中一片冷香。
逆着光,隔着红线织做而成的丝帘,飞烟看到那修长的背影僵在厅外,因为——她的一句话。
在听到她慌乱之中冲出口的那句话的那一刹那,他的步子如她意料一样僵在了原地,许久,他回过头来望着她,目光灼灼,口气却冷冽的质问。
“你说什么?”
飞烟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表情无比认真的对他说:“我知道云宿的下落。”
她……知道云宿的下落?男人挑起眉梢。
对于她话中真伪,他着实不太敢轻易相信,万一……她是想借此求他带她出去呢?看着飞烟笃定的神情,他心思沉静,这一刻的她与以往的她有所不同!她神情自若仿佛并不是在说谎。
然而,他却一声冷笑:“呵!别说笑了,如果你真知道云宿的下落,那……只会有一个可能。”
“……什么?”她轻问。
他口气淡淡的说:“除非……你不是染飞烟!”
飞烟微微一惊,末了,淡淡的笑开了。是!真被他说对了!她并不是染飞烟。她是黎歌,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缕幽魂,抬头,目光紧紧的锁住他的身影,她淡默一笑。
语气慢悠悠道:“染飞烟早在孩子死的那一刻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装有灵魂的躯壳罢了。”
他想要套出什么,然而,她却聪明的将这个话题锋利之处避了过去。
他的目光深沉的隔着红丝帘望着她。
秋季风凉,飞烟轻轻的打了个寒颤,她简单的披了一件外裳,起身将藏在抽屉最深处、那锁着她希望与秘密的黑匣子取了出来。解开腕上钥匙,她打开黑匣子,拿出一个黑色的特大号锦馕。
一面取了里面的东西,她一面淡淡的对他说:“我不仅知道云宿的下落,我更知道念善与云宿是什么关系!”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想,当你看到这里面的东西时,你便不会再这么坚定自己的想法了?!”
说完,她将里面的七星珠取了出来,将找到的三个珠子呈于他眼前,大病后的容颜、比以前残留更加浓郁的苍白色,她自信的勾唇一笑,显得那样滑稽、不合时宜。
“看到这样东西,你觉得熟悉吗?”飞烟问。
她手上拿的正是粉晶玉与黄水晶、红玉髓,这样的彩色晶石,既使在盛产宝石的南陵国,彩色的晶石的存在实属于罕见。当她拿出这些东西时,他心思一沉,沉默不语,凤眸中的沉郁却不减反增。
飞烟笑,淡淡的说:“这个水晶石是念善赠给我的,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几个宝珠的作用吧?”
是,这个宝珠是何人之物,他比谁的清楚!只是……云宿大祭司的七星轮在世间无几人知道是用什么宝石所铸,就连在宫中也没有几人知晓七星石是什么模样!那么……她是如何得知七星石模样?
况且,几年前七星石丢落,至今未曾寻得行踪!
那一颗红玉髓是她以一舞向皇帝换来,但是,另外两个宝石的来例却不得不让他对她多层疑虑!
她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但他却说。
“拥有这些东西那又证明什么?”他口气冷淡,语气询究,暗藏试探:“染飞烟,你能否告诉我,拥有这些东西与你知晓云宿下落又何联系?”
他在试探自己的底限在哪!飞烟依旧悠然一笑,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与底限,她说:“这两颗宝石与我知晓云宿下落并无直接关系,我只想表明两点,第一:这两颗宝珠是云宿让念善送给我的,就此来说,我跟随你一同去寻云宿下落应当会有点用处!我也知道,他又与云宿是同门师兄弟!第二:我所知道的比你目前所猜测的……要多的多!”
故意加重后话的语气,飞烟一脸自信与嚣张。她不信以她的三寸之舌不能说动他!
的确,她与之前的她完全不同!
也许,她的话中有五分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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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徘徊在倚澜阁外。
净鸢有些担心飞烟,她站在院中瞪着一脸麻木守在门边的苏予墨暗暗的咬牙,她沉怒的目光化成把把刀刃,像是要将他身上刺穿几个大洞,紧咬牙根,净鸢一鼓作气便要向里闯。
里面没啥动静,她着实担心飞烟的状况。然而,刚一接近门旁,一下便被苏予墨拦住了去路。
“公主请留步!”
他始终是一脸面无表情。
净鸢彻底怒了,站着掐起腰,冲他吼道:“丫的,苏予墨你和老娘拗上了是不是?”
苏予墨微微一怔,脸色顿时阴沉。
净鸢瞧他不理自己,却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她怒道:“看啥看?没看过美女啊?”
身子轻颤,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苏予墨显然一副:你无可救药的表情!
她的语气和飞烟如出一辙!不用想也知道她和飞烟学来的蛮不讲理,动不动老娘这、老娘那!不知她与飞烟待久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在苏予墨在感叹飞烟无形中残害祖国的花朵儿之时,净鸢已经打算悄悄的从他身旁溜了过去。无奈,他苏予墨又是何许人也!她这点小动作被他在第一时间里制止了!
“公主请留步!”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本公主说?”看着面瘫的他,净鸢克制心中汹涌的怒火,牙齿咬的咔吧咔吧响。
冷漠的俊脸始终紧绷,苏予墨说道:“王爷吩咐了,不准外人打扰!”
净鸢怒道:“我是担心嫂嫂,况且我不能被归为外人之列吧?”
苏予墨说:“除了王爷与王妃,任何人都可称为外人!”
净鸢怒了,决定不管不顾,想要直接闯进去。然而,苏予墨却纹丝不动的拦住她的去路,不允许她有一丝可趁之机,净鸢十分恼火,就在院中与他大眼瞪起大眼来。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苏予墨连忙侧身、让里面的人安稳的坐在轮椅上,慢行出阁。
甫出门,那个长相阴柔俊美的男人斜眼瞪一眼净鸢,男人目光微沉,仿佛看穿了她与飞烟的把戏,净鸢惊怔,连忙低下了头。
“走吧!”
君慕然吐出简单的两字,继而与苏予墨一同离开。临走之时,净鸢看着苏予墨消失的背影,许久不曾回神!
呵!明知道两个人注定不能在一起!何苦在执意忘记他的时候还在折磨自己?!他和她……终究不可能!她爱他、而他却认为她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三年了!君净鸢在为不是自己的错而赎罪,苏予墨依旧为那莫须有的罪名而恨她!现在,他们两人连一个陌生人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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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月的夜晚,有些凉意。
深远的夜空,孤零零的星光渐渐被乌云遮了去。不久,便起了风,风中夹带着一股冷冽的清香与泥土的湿气。
飞烟将握在手中的暖玉放下,复而,打开身侧那个黑色的小匣子。
借着跃动的火光,昏暗的影子在黑夜里随风舞动着。飞烟咽了咽喉间酸涩,在两个丫头一脸莫名不解的注视下,她将袋子里的饰品一分为三。
在静王府中,她并没有多少积蓄!庆幸的是,出嫁时父家准备的嫁妆还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她原本是想,如果有一天离开这里,这些饰品便是她必备的钱财来源,可如今……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将这些东西送出去!这一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只盼离开之后,会尽快带着她们一起走!可是……目前,她却没办法带上阿雅和新瑶,飞烟将饰品分别给了阿雅与新瑶。
接着沉甸甸的饰品袋,新瑶有些惊愕,颤抖着:“小……小姐?这些都是你的陪嫁首饰,你怎么……”
看着新瑶苍白、惊疑的脸,飞烟笑了笑,解释说:“过些日子我要同王爷一起出府,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些珠宝还能够典当许多银两,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可是……既然小姐要出去一段时日,那么这些珠宝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些都是小姐的陪嫁首饰,无比珍贵啊,为什么还要去……”口气顿了顿,新瑶问:“典当?”
飞烟情绪低落的叹了口气。她撒了谎!她想,如果她走了,有一天她们在王府过不下去了,有了这些珠宝好歹也能让她们一生衣食无忧。
将另一份珠宝交给了新瑶,飞烟笑说:“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什么陪嫁首饰我完全不在意!只是,在我走之后,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怕你们在……”
在王府里受别人的气!
话说一半,飞烟难过的红了眼眶。
新瑶隐隐约约猜到什么,她不敢问,也不敢看飞烟,低着头,怔怔的看着手中珠宝,她的眼眶也微微红了。阿雅神经有些大条,她没有发觉飞烟此举因为什么,她脑袋单纯、没啥想法!可是,她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阿雅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的看着汤圆在飞烟脚下呼呼大睡。
飞烟将另一袋珠宝交给了新瑶,嘱咐道:“想办法将这袋子珠宝交给染夫人!”
染夫人?看着飞烟清亮的眼晴,新瑶一怔。
扭头看一眼天色,飞烟僵硬的笑:“看来今天晚上会有一场瓢泼大雨,雨夜寒冷,咱们在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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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看着跳跃的烛火即将燃尽,血红的泪蜡星星点点的滴落在台面上,飞烟有些失神。
今晚,除了雨声砸落在瓦片上的声音,一切仿佛都溶到了黑夜中。
新瑶与阿雅已经陷入熟睡,她有些怕黑,下了床,将烛火拿进内阁,将抽屉里的黑色小匣子取出,又把里面的褐色小本子和一把短刀拿在了手里,这把短刀可以用来防身。
看一眼倚澜阁,这个住了半年多的房子,她无形之中将这里当成了家,如今离开有许多不舍,以后……哪里会是她的家?这里没她有属于的东西!只有这个褐色小本子和腰间的手机,还有一个不属于她的刻着萝字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