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阳光清疏。
庭院中仍旧有一些雾。
不远处的石桌上,散落着细细密密的花籽。
院落一角,那片空地上,飞烟用瓜瓢从木桶里舀了些水,浇在了被土锹刨的松壤的泥土里,口气淡淡的问:“不知道这种子啥时候才能开花!”
阿雅拭了拭额头上的汗,道:“小姐要是喜欢花,也不必亲自下手栽种啊!如此劳费气力,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结出花来,总是感觉不如直接买来盆栽的强!”
飞烟摇了摇头,笑道:“这是自己劳动所得来的结果,当然比纯粹的去买盆观赏性的植物,更据有价值啊,你不感觉看着精心照料的花籽结出满园的芬芳,会使人心情舒畅?”
“这倒也是!”
直起一直弯着的腰背,揉了揉酸痛的腰部,飞烟看着她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有些累了,坐在石椅上,幻想着,等这片空地上,花团锦簇的时候,再在这里搭个秋千架,午后阳光普照,她晃着秋千,品着茶水那该有多惬意啊!
飞烟看着娇阳,享受着下午那独属于她的美好时光。
院落门口,新瑶手里抱着汤圆,走了进来。
见到汤圆飞烟很开心,她接过它,依旧如常的逗弄它一番,将石桌上剥好的瓜子喂它,那小狐狸乖乖的待在她的怀中抱着瓜子啃。
新瑶将桌上用不着的花籽包好,便奇怪的说道:“刚刚奴婢路经花园时,遇到了范业范大人。”
“范业?”飞烟挑眉。
那是谁?
新瑶说道:“范业是七殿下与几位殿下的恩师,也是目光监国寺的司正官,平日里也没见到他来过静王府,见他匆匆的去往琼华宫的方向走去,还一脸焦急,像是有什么大事!”这才是她更奇怪的地方?所因何事,如此紧张?
范业?他也姓范?不会是...
飞烟圆圆的兔子眼里,闪现着一抹疑虑,蓦然,她脸色一冷,倏地站起身来。
新瑶与阿雅对视一眼,小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飞烟抱着汤圆,不理会新瑶两人,甩开两人,径直的向琼华宫跑去。
琼华宫。
静王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仔细翻看着手中文书,他面前的楠木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使他和祥的眉头微微轻皱。
凌文晟坐落一旁,刚毅的脸颊上始终轻松带笑,放下手中的文书,他将另外一个拿起,看了几眼,道:“范同这名字真是没有起错,果真是个饭桶。”
这监刑司是监国寺中所立的主管问案审询事宜的刑所,这范同上任才短短两个月,竟然搞出这么多冤案,真是个名幅其实的蠢货。
君慕然冷哼一声。
殿外,苏予墨将布帘一挑,走了进来,提醒道:“王爷,范大人来了。”
男子抬起凤眸,扬声道:“请进来。”
厅外,一个身穿官袍,年过五十的老者,一脸心急如焚,匆匆的走进殿堂,他走到书桌旁,撩起衣袍施了一礼:“臣范业给王爷请安。”
书案旁,男人懒懒的抬下凤眸,淡雅道:“恩师快快请起,不用行如此大礼,本王身子不适,不能亲自迎接恩师,还望恩师见谅。”
范业眉头紧紧皱着,欲言又止的说道:“王爷言重了!”
男子笑,扬声道:“来人,赐坐。”
范业一脸焦色,急道:“臣今天来的匆忙,是因为有些事情想请求王爷。”
君慕然将公文放下,冷眼一笑,明知故问道:“恩师所为何事啊?”
他清远的眉宇间似乎凝结着冰霜,范业一惊,一脸慌恐慌,说道:“臣斗胆向静王请罪,无论犬子所犯何事,还请静王殿下看在老臣多年尽心尽力的辅佐皇上与您的份上,就请开恩放过犬子,老臣这把年纪,只有育了他这一个儿子啊!”
然后,是寂静。
良久,阁中无人说话。
那微冷的目光在狭小的阁中,静静流淌。
在他的目光下,范业心头渐渐的颤立、不安起来。
见范业一脸惴惴不安。凌文晟在一旁冷着脸,一幅好心肠的说道:“昨夜五更时分,范同意图对静王妃无礼,还好被王爷撞见,这才救了静王妃。”
“这...”范业脸色大变,一片惨白,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逆子竟然做出如此事来!
一大早,一群人便来到范同所处的监刑司,将所有案卷全数带走,后来,他便得知范同被关的讯息。
一开始,他还在想,是因为范同上任这一年来,虽然身为监国寺里监刑司一职,可是终日不务正业,甚至私下里受贿,造成一些卷宗不实的冤枉案子,他想,这便是范同被关的罪名,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逆子竟然辱了静王妃,怪不得一向脾性温和的静王会如此大怒。
范同大惊跪倒在地,面如土色的请求道:“老臣惶恐,不知逆子竟然闯出如此祸事,请王爷恕罪。老臣知道没脸来求王爷,但是您看在老臣多年还算忠心的份上,饶了逆子一命吧!”
“不是本王不通情理,但是这范同当属监刑司如此重要之责,可是却枉顾律法,着实可恶。”君慕然凤眸微凛,掷了手中的书卷。
看他大怒的将手中卷宗扔在了地上,范业暗暗吞着口水。
男人指下地上的卷宗,一脸阴沉道:“你看看这些文书,他硬是将一桩一桩冤枉的案子,颠倒了是非,加之有人私下里向本王指认他收授贿赂一事,本王就是赐死他千万次,也不足以平民愤。”
森冷的寒气笼罩着他浑身上下,范业唇色褪去,徒留一层死灰,他磕叩着,颤抖着求情道:“臣祈求静王殿下不要再继续追究犬子的罪责,这一切都是都是臣管教不严,才会发生如此事情,如果您要责罚,就请赐罪于老臣。”
范业匍匐在地,压根就不敢抬头,一脸惶恐不安。
阁中。
一片死寂。
就在范业慌作一团的时候,那人终于松了口气。
“看在您是本王恩师的份上,此事本王便不追究,此事就此作罢,但是对于范同有辱本王王妃,辱了本王颜面一事,范大人还请给本王一个明确的交待。”
范业诚惶诚恐,道:“老臣定将逆子严惩不贷。”
君慕然点了点头,随手将满桌的卷宗挥落在地,脸色紧凝,冷道:“本王不希望在整个南陵国最应该禀公严正的地方,还会有冤案的事情发生,范大人应当知道怎么做吧?”
范业颤抖道:“老,老臣定会谨记殿下的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出了琼华宫。范业脸色极其难看。
好在,静王不予追究范同的罪责,不然依照静王现在的身份,此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就是拼了老命,也保不信范同的小命,说到范同,范业忍不住一阵气恼,回府第一件事,首先先要把他的官职给退了,不然这个长不成的东西,一定还会给他惹出什么祸来,他可没有多少精力,在这样惶恐不安的生活中继续陪他玩下去。
穿过园林小筑,飞烟第二次来到了琼华宫。
窄小的花园小道,一个上了年岁,一脸怒气冲冲的男人与她擦身而过,飞烟疑惑的回头望一眼。
看那人年龄特征,该不会就是新瑶口中所说的范业吧?
手中紧紧的抱着汤圆,那小家伙被抱的紧了些,有些不适,在飞烟的怀里活动了几下,飞烟来不及细想,安慰了几声,便向琼华宫跑去。
对于昨天那件事情,今天一早醒来后,她便记挂在心上,对于范同,她十分的憎恨,她想知道他会怎么办他。
一路上,没有侍卫与丫头,飞烟一路跑到琼华宫。
琼华宫。
一声高亢的笑声传来。
“王爷唬人的功夫也是一流,你都没看到范业那老家伙最后的脸色,真是要气炸了!回了府,这范同可有得受了。”凌文晟笑道。
君慕然冷冷的哼哧一声,他凤眸神情敛艳,神情之中有些嘲弄。
刚刚在一旁看戏,看的真是畅快,这让他心情大爽,凌文晟将桌子上的文书甩扔在地,不忘提醒道道:“不过,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
“什么?”男人微挑凤眼。
凌文晟笑道:“还能是什么?王爷明白文晟指的什么。”
君慕然冷哼,不置可否。
凌文晟微微收起张狂的笑,笑容有丝严肃,道:“无论怎么说,总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有些过份了,好在,染飞烟是静王您的妃子,如果连王爷您不在乎,那文晟的确有些瞎操心了。”
一声轻不可闻的吸气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桌案后,男人眼神冷然,鼻间轻轻的冷哼一声。
说起昨晚,凌文晟眼晴里透出一丝欣赏,道:“染飞烟昨夜那一舞一曲,真是让我大吃一惊,虽然实际上她长的有些丑,但是看在舞蹈与唱歌还不错,王爷也应当心生怜惜。”
可是,实际完全不同,他不仅没有怜惜,反而很冷血无情,也许染飞烟最大的错误,便是生在了染相府。
男子冷笑道:“你要是喜欢,送你可好?”
凌文晟一惊,慌忙拒绝,道:“算了吧,在下还是比较欣赏美女。”
至于染飞烟那种模样的人,他看多了,便会食欲不振的。
“不过,在我看来,染飞烟。”凌文晟语气故意一顿,打量着他的表情,悠然说道:“好像喜欢上王爷了?”
男人微怔,凤眸略过门窗,有丝冷诮。
看着他无所谓的表情,凌文晟耸肩笑道:“不过,在文晟看来,她想让王爷喜欢她,这完全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可怜的染飞烟啊,她不知道,王爷永远不会喜欢她。”
阁中气息清雅。
屋外骄阳高照。
飞烟的额头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紧紧的抱着怀中的汤圆,听着阁中的对话,一脸死白。
也许汤圆感受到她的冷僵,乖乖的缩在她的怀中。
凌文晟哪知门外有人,依旧冷笑讥讽道。
“可惜啊,染飞烟永远不会知道,是王爷在暗处亲眼看着那一幕,却任由她被范同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