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寥的天空扯下黑幕之前,小默好不容易回到“老巢”,发现小平房大门紧锁,就心知不妙,一心以为自己在巷内“孤军奋战”的时候,师傅和金老同时遭受到宁越之流的对付,他们面临的强敌肯定不止一位,恐怕现在凶多吉少。
以目前自己的身体状态,如果重新返回大彻县去找寻,不仅帮不上任何忙,反而会越添越乱,成为他们的累赘,不如先解决温饱问题,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后,再去县城细细打听。
小默体质虽弱,但此时精神无比振奋,思路也相当清晰。站在破旧的大门口前,他把短期内的打算在头脑中回放了一遍,便行动起来。
在老家的时候,小默也算是顽童一个。攀山点野火,爬树掏鸟窝,样样都会。乡村小学本是萧大先生一手兴办,但失明之后委托给信任之人,可惜后继者长期疏于管理——哪怕是课间十分钟,小默和一群小伙伴也要奔出校门,在烈阳炙烤之下,去不远处的池塘抓些鳞介虫豸,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回来吓唬胆小的女生,在阵阵尖声惊叫中,往往乐此不疲。
群林萋萋的巍峨后山,在金老某一次不慎透露此山属于大离山的支脉后,一直成为了自己的向往之地。“大离山”可是很多人喜闻乐见的神话传说的发源地,听说常年仙气缭绕,奇景频发,小默在老家可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说它是心中的“圣山”都不为过。
可惜这些日子老管家监督甚严,只得打消闯山探秘的念头。现在如顽鸟脱樊笼,后山定有野果鸟蛋无数,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小默目露狡黠之光,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上山之路却远非想象中那么简单。此山海拔不高,但突兀森郁,小默在山脚清障纡行,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一块坡势较缓的裸露青石,便顺势而上,费力攀爬。
这山林估计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没有一点可供参考的爬山痕迹。小默刚忍着刺痛拔扯出几根荆棘扔在身后,找着一根枯木枝撑起身体来,环视一番,就发现爬了没多久,自己已无路可走了——初披夜幕的山林寂寥暗沉,似乎在安睡着,连猫头鹰这样的夜行鸮都不敢来惊扰它的美梦。虽然还未到山腰位置,但头顶枝叶蔓延,像搭了一张巨大的天篷。四周的树木千姿百态,挺拔的杉树紧裹着那身灰皮大衣,高高耸立;马尾松从岩缝里弹出鳞片,让栗褐色的球果怒放;荚果悬挂的梓树,扇动着椭圆形的绿色大耳朵……
神秘莫测的大离山,像编钟一般古老,像闹钟一般活泼。
小默略微思忖一下,不敢再往上探险,趁着夜色中树叶墨绿得发出的点点亮光,小心翼翼避开尖刺灌木,在几棵树垂下的低枝上采摘几枚野果,放入怀中;再用大幅度的动作拉扯出梓树身上多片芭蕉形的叶子,随着皂布撕开般的闷声响起,地飞翔,欢快地游荡。不一会儿,四处游离的青色精灵点亮了整个山腰,然后全部聚集在一起,朝那个毫无知觉的手腕处呼啸着涌去。手腕处如同一块大吸铁石,将那些精灵吸纳得一粒不剩。
随后,整个山林重归寂静,刚才的奇景恍若梦境。
熟睡中的小默对此毫无所知,在山林温情包容的备至呵护下,他倍感香甜。
第二天,清晨的山林,薄雾缭绕,万籁俱寂。快接近山腰处的某棵树杈上的绿皮巨蛹却不见了踪影,原来小默早已醒来,他返回山脚下准备挖一些蕨根、山药来充饥。
其实小默是被一声嘈杂的机械“突突”声给吵醒的。当时一睁开眼时,竟然发现自己紧挨树干,四肢悬空,满身尽是湿漉漉的水渍。
“幸亏皮鞭结实,把我绑得既牢固又平衡,不然我得在半夜与树底下的枯叶为伴了。”小默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露水,没有太多的惊慌失措,再次感叹了一番。
小默在空中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完好无损地下树,他以为是金老把消失了一段时间的拖拉机开回来了,很有点遗憾自己马上就要结束这种自在的“野人”生活了,谁知快速返回山脚,远远一看,小平房“根据地”前竟然停着一辆三轮机动摩托车。三位穿着民警服装的大汉跳下车后,在前面一位貌似此地负责人的毕恭毕敬的引领下,走向了平房大门。
小默一惊,忙躲在一棵树后隐蔽好自己,再眯着眼望过去时,发现四人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统一意见后,其中一位民警又回过头来,走近三轮车,俯身从车座底部取出一柄沉重的大铁锤,扛在肩上,朝大门而去,其余三人见势纷纷避开。
“随时带着家伙,看来是有备而来。莫非,他们是要破门而入?”小默正在埋首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得轰然几声响,小默连忙望去——只见大门处木片溅飞,化为漫天丝屑,四人急切地鱼贯而入。
当时的小默不知道擅闯民宅是违法行为,只知道自己三人恐怕被警察叔叔给盯上了,从此会陷入无家可归的境况,顿觉惶恐不安。
小默本能地做出马上回老家的决定,但转念一想,假如这样一走了之,师傅回来后找不到自己,岂不是让他们担忧。何况,此地估计与萧家湾相隔千里,自己狼狈不堪且身无分文,难道就这样一直乞讨回去?回家愿望的无比浓烈和面对默母时无一技之长的惭愧,让小默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警察肯定不会呆多久,先等几日再说吧!”小默犹豫良久,只有先这样安慰自己。
与小默所料不差,四人进屋搜索没多久,便双手空空骂骂咧咧地出来了。那三位民警没有多作停留,都翻身上车,招呼都没有打一下,又一阵躁耳的“突突”声响起,三轮摩托车载着三人“迤逦”而去,只留下那村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尴尬在一旁。略一会儿,他见没人注意,朝着小路上一拐一扭的车影,狠狠吐了一口浓痰,随后哼着几句淫词艳曲,也大摇大摆地离去,瞥都没有瞥那破门一眼。
小默没有马上去靠近平房,他去四处用手挖了一些淀粉含量比较多的茎块,洗了洗,填充了一下肚腹,然后又沿着昨天上山新“开辟”的路径,再次进入林中。
重入林中的感受和昨晚大不相同,林中的森郁之气无比浓厚地扩散开来,自己感应极为敏锐,全身的细胞都仿佛欢呼了起来,尽情地吸吮着这鲜嫩欲滴的绿意。
是大自然的呼唤?还是自己天生适应这种山林环境?小默没有深想,他只想靠山吃山,多储存点这几天的食物,于是又采集了几片梓树大叶子,在林中东窜西扭,忙得不亦乐乎。整个大离山都被他吵醒了,顿时浓雾渐淡,山鸟尽飞。
直到天色暗淡下来,小默才从林中钻出来,双手提满大包小包,压得呲牙咧嘴也不肯放弃,显然是满载而归。
块接近小平房的时候,小默猫下身子,左右扫视一番,只见秀山清风,并无任何人在周围伺机而动,攥紧了绿叶包裹,猛一咬牙,便如轻燕入巢,闪入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