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会,认出那形容狼狈之人正是沈焱,不禁乐得前仰后合。
被人追着打杀,这样的沈焱可难得一见呢,常笑背着手站姿悠闲舒适,一脸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随行的一名万魔宗分舵舵主道:“副宗主,咱们要不要去把沈焱等人抢过来,好拷问出少主的下落。”
常笑抬手抚了抚散落的一绺头发,似笑非笑道:“不急,再看会。”
那舵主还是不放心:“晚了他们要落到了**仙盟手里可就坏了,抢人的难度肯定比现在大得多……”
舵主的手下轻轻拉了拉他衣袖,不住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说。很明显,副宗主并不太在乎少主的安危,舵主这人不识趣啊,如此迟早会引火烧身的。
舵主何尝不知,不过他是忠于宗主晏瓴洵的,自然在意少主的下落。他本就是奉命出来寻少主的,只是不凑巧路上遇到了副宗主常笑,到底常笑也是他上司,行事还是要向他请示一下。看常笑这反应,心中不禁暗暗烦躁,不爽地拂袖退后。
见**仙盟诸人正虎视眈眈注意着这边,舵主灵机一动,藏在袖中的手指勾动,两张携裹着淡淡黑雾的符纸飞了出去,离他们最近的天机阁女弟子手中剑冷不防脱手而出,只插向万魔宗这方。两柄飞剑直奔常笑面门,被他一袖子甩开,飞剑掉头又杀向主人。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舵主大骂**仙盟龌龊小人偷施暗算,天机阁弟子气不过,两下里混战成一团。
舵主骂的不是天机阁,而是**仙盟,这波仇恨拉得可以,其余几大门派无端被骂,见天机阁势有不敌,也纷纷加入战局。
万魔宗人数与六大门派大体相当,以一扛六也不见落下风,看来万魔宗在晏瓴洵的带领下战斗力很是可以,全不是外头传的那样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那两个戴着斗笠做凡人装束的人也观望了一下,身穿金色锦衣的青年问道:“师父,我们要不要上前帮忙?”他金色的衣袍仿似染了揉碎的日光,在炎炎烈火照耀下流光溢彩,好不张扬。
另外那玄色衣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沉吟半晌,道:“你先将那火球弄走,余下的自有为师料理。”
金衣青年道:“恁大个火球我一个人怕是奈何不得,还得找那个好吃懒做不成器的家伙合力才成。”
“那就快去。”
“师父知道他在哪儿吗?”
男子闭眼掐指算了算,抚着须子道:“东边二十里外有处大泽,他就在那里。”
这两人正是周游在外的九幽派掌门玉虚真人和他徒弟江泽源。
“晓得了!”江泽源答应一声飞身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视野中。
玉虚真人心念微动手里便多了把拂尘,拂尘一扫,也迎向鹄鸿子,两把拂尘绞在一处,鹄鸿子立即被压制得死死的。
沈焱简直喜不自胜,当真是绝处逢生,大师兄真是及时雨。
有玉虚真人在此,沈焱的压力顿时减少了,原本一边倒的局势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
玉虚真人负责主攻,沈焱从旁辅助,师兄弟二人配合无间,简直天衣无缝。
本来九幽剑法在沈焱手里就是偏刚猛一系,缺两分柔和婉转,未料玉虚真人的剑法更是刚硬生猛,充满横扫一切的杀伐之气。这就是九幽剑法的奇妙之处,同样的招数,不同的人使出来效果和风格截然不同,变化万重,令人无法琢磨。
三位高手大能的决斗小辈们是插不进手的,他们刚刚被鹄鸿子虐的不轻,这会退在一旁掠阵。
鹄鸿子一边要应付玉虚真人翻天灭地的攻势,一面要操控火球牵制沈焱,谨防他出其不意的趁火打劫。如此他便有些难以招架。
玄风长老眼看师兄渐落下风也加入了战局,两个门派的高手对决就此展开。
说起来九幽派比较吃亏,毕竟沈焱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比不得平常,实力打了折扣。这场对决看似公平,实则不然。
那边万魔宗跟六大门派也打得你死我活,胶着难分,输赢难料。
司凤发现围观群众的成分全颠倒了,由**仙盟变成了九幽派小辈和万魔宗副宗主常笑。
江泽源找到江洳涣时,江洳涣正翻着肚皮生无可恋捱着滚水焖蒸,天闪霹雳透水劈撕。
湖水沸腾,鱼虾都给煮熟了,江洳涣已是一副死龙不怕开水烫的状态。
他感觉已经快要习惯在水里被闪电击打的痛楚了,歪着头半闭着眼,四只爪子慢慢扑腾抓了几条几斤重的被沸水煮熟了的鱼。而后龙身以扭曲的姿势将爪子里的鱼丢进嘴里,龙须抖了抖,咂咂嘴舌头歪在嘴外,含含混混自言自语嘀咕:“唉,没滋没味……没劲,劈个没完没了,什么时候到头啊……”
真正是生无可恋。
江泽源在半空立了一会,只觉看得牙疼,想想自己泡在滚水里是个什么情形,不寒而栗。
那九团火焰一直孜孜不倦冲他发威,烧得水面云蒸雾绕,白茫茫一片,好在龙族天赋异禀视线不为水烟云雾阻挡,看着自己这堂弟肚皮上翻四脚朝天的雄姿,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没见过这么怂包毫无威仪的龙,哪怕河蛟也没这样任开水泡任天雷闪电劈打的软蛋。
他这堂弟要么吃错药了,要么就是叔父当年搞错了,这厮压根就没龙族血统。铁定是条假龙。
当然,他会这么想,也是因为他没被九个甩都甩不掉的天雷聚火阵追着打的缘故。
江泽源咬着后槽牙道:“喂,你学那些死鱼做什么?真是不嫌丢了龙族的颜面。路过的蛇妖看你这副德行要笑死。”
江洳涣大吃一惊,立即睁开眼,见面前的是自己金光闪耀贵气逼人的堂兄,被唬得立即翻身,歪在一边的舌头赶紧收回嘴里,唇边两条长须都僵硬了。
伴着他翻身的动作,湖水掀起巨大波澜,沸水溅到了江泽源身上,袍子立即被天火的余热灼出两个孔洞,腾起一阵白烟。
好厉害的火!好厉害的天火灼水!
“师兄你怎么来了?掌门师伯是不是也来了?”江洳涣半浮在水上,唇边须髯被沸水烫得打了几个卷,挂在两腮一颠一颤,形状滑稽。
江泽源点点头,满脸嫌弃道:“你想变成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条被煮熟的龙么?!还不快滚出来!”
江洳涣吐出吃了一半的鱼,委委屈屈又有点难为情,脸烧的厉害,加上热水蒸腾,整个龙头就罩在密密腾腾的水蒸气中,闷闷道:“不是我不想起来,而是这几团火太厉害了,我出不去……”
江泽源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这倒霉催的堂弟身上时暗时明,原来是不时闪过劈落的雷电,怪不得了……细看之下他才发现那九团火焰外围都包裹着雷电,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你等着,我去附近找个木棍。”江泽源用冰系法术固定住火球,阻断雷电攻势,立即瞬行进旁边的林子。
不多时,江泽源拽了根一人合抱的大树,去了枝干树叶,只留了躯干,加了一道隔水符,递到水里。
江洳涣赶紧挪挪身子,四爪抱紧大树,身躯紧紧贴住树皮,本来是条威风凛凛的龙,此时却以树懒的姿势出水,看得江泽源气不打一处来。此龙真乃龙中耻辱。
上了岸,江洳涣心有余悸回看了看被定住的火球,四爪发软打哆嗦:“好悬呐。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江泽源道:“还能动么?”
江洳涣挥了挥爪子,软绵绵的,真快被煮熟了似的,偷眼看师兄脸色,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无奈,半天没吱声。他倒宁愿江泽源痛骂他一顿,江泽源此龙最是好面子,更痛恨给族群抹黑的“败类”,堪称嫉“恶”如仇。自己刚刚那副怂样可全给他看去了,居然忍到现在也没发作,只怕正是有更大的怒火积蓄中?秋后算账的意思?今天真是造孽,倒了血霉了!
江泽源脸黑得锅底一般,冷冷道:“别装死了,起来,跟我去把城里那团火球搬过来。”
“好好好!”江洳涣连连点头,化出人形。变成了个烫得满头卷毛的炸毛爆栗,脸上花得跟猫似的黑一道白一道,外露的皮肤起了好几个水泡,惨不忍睹。
江泽源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他,转身随手抛出一个小瓷瓶,自顾瞬行返回城里。
江洳涣伸手一捞,将瓷瓶揽在手中,取了一粒丹药服下。这待遇简直让他不能置信,赶紧也瞬行跟上。
两人化出原形,一条金龙一条青墨色蛟龙对喷出两股水柱,将扰得沈焱烦不胜烦的火球推走了,扔进大湖中,一并被冻住。
鹄鸿子开始还妄图重新操纵天雷聚火阵,不断以神识为附着在阵法内的符咒注入灵力,无奈都被江泽源阻断了,犹如抽刀断水隔靴搔痒。
随着鹄鸿子灵力衰竭,天雷聚火阵威力跟着消退,最终天雷电闪消失于无形,天火也难以为继,他注入的那些灵力也全都浪费了,到底回天乏术。
这场对决以北冥道宗鹄鸿子玄风长老逃遁告终,两人一遁,**仙盟其他人等也迅速作鸟兽散,不跟万魔宗多做纠缠。
常笑也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可能是看出在玉虚真人沈焱联手共击下难讨便宜,也可能今天热闹看够了,居然袖手旁观一直未插手,也没偷放冷箭,大抵是因为他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也瞧不上背后偷袭的鬼蜮伎俩。只二话不说吩咐手下撤退。
临走前舵主其实想问问沈焱少主的情况,没容他问出来,常笑已驱动了传送法阵。
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场面荡然无存,除了满地狼藉,简直没人想得到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仙魔恶战。
虽然九幽派大部分人都搞的狼狈不已,一场危机总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