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锁进门。
斯微走到橱柜边说:“就放到这儿吧。”
宋居安按她的话做,再退出去,顺便扫视屋内。
看到两间卧室,他问:“房子是合租的?”
斯微在往冰箱里放东西,不忘回复:“房东应该是没打算把那间租出去,所以就我一个人住。”
结束这个问题,就真没什么可问的。
宋居安适时出声:“既然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他自觉扭头,朝门口去。
在听到这句话时,斯微合上冰箱门,一手撑着门,低着头,心里不知在做什么挣扎。
她闭了闭眼,压着声:“等等。”
顿了顿,接着说:“下雨了,等雨停再出去吧,我给你倒杯水。”
宋居安愣在门口,心里并没有因为她这句挽留的话,而感到多温暖甜蜜,反而是听出她话音里克制的情绪。
为此,心口郁闷闷的。
静谧中,淅沥的雨声最为清晰。
屋外,树叶在清风的吹拂下左摇右摆,叶片上的雨珠簌簌落下,天上的雨丝又坠下来,沿着一样的轨迹落在地面上,啪啪作响。
宋居安坐在沙发上,目光定格在阳台外模糊的世界,也不主动找话题,耳边被热水壶加热的声音充斥着。
至于斯微,起初是在厨房站着,后来一言不发去了卫生间。
宋居安抬起手揉了揉前额,心好累。
眼珠一转,留意到茶几上那一沓A4纸。
他没多想,随手拿起来翻看几张,顶头写着一行飘逸的字——焰色似你。
大致写的都是情节,他粗略扫上几眼,就在他准备放回去时,注意力被一行字吸引而去。
斯微出来的时候,发现沙发上的人还是那个姿势,没动过似的。
她走进厨房,找出茶叶,扔一小撮儿进去,加水,拿出去。
在她放杯时,宋居安盯着她的脸庞说谢。
斯微侧身看向外面,说:“雨停了。”
宋居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转而又打量她的神色,尽管只能看到侧脸,可还是真切地将那抹冷淡收入眼底。
他敛下眉眼,看着杯中打转的茶叶,复杂的眼色一点点化开。
再度扬起脸,问:“我记得你第一次来参观我们营区的时候,是为了写准备素材,一直也没问过你,那写得怎么样了?”
斯微回头看他,男人探究的眼神,却令她心底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眼神稍移分寸,淡道:“写完了,打算联系出版。”
宋居安点点头,端起了杯子往嘴边送。
那样子好像也不是真感兴趣,就当斯微如此以为时,宋居安放下杯子,抬眼看着她。
“是就一定有男女主,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斯微抿紧唇,有一瞬的错愕不已。
宋居安笑了笑:“不说就是悲剧了,让我猜一猜结局是什么。”
斯微只觉得他这笑太扎眼,又不解他这是抽什么风。
隔了几秒,似是真的思考过了,他问:“分手还是牺牲?”
斯微心里莫名咯噔一下,蹙眉:“问这个干什么?”
他笑容不变:“怎么不回答?”
“……”
“很难回答?还是我说得都不对?”他挑眉。
“是,你猜错了。”斯微被问毛了,从眼神到语气都毫无温度:“没有牺牲、没有分手。”
得到回答,宋居安收起笑容,在斯微冷然地目光下正色。
“问这个有意义吗?”这次轮到斯微发问,声音极度的冷:“是,现实是现实,我分得很轻。在那个虚构世界,我是旁观者、主宰者,我当然只会选择最合理的结局,但现实不一样,我是被选择的那个。”
宋居安一怔,对着她沉静的眼,心中五味陈杂。
“换句话来说,故事的结局只是我替主角做的选择,但不代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还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印象中,她一向都是这样,连发怒都不会多激动,却能以最冷淡的姿态把你逼得无话可说。
宋居安也承认,她说得都对,是他混淆了现实和童话的概念。
同样,他也看清了自己心底仅存的那丝卑微和期待。
面对他的沉默,斯微突然就泄了口气,然后全身紧绷的力量也在几秒之内被抽离。
她说:“你现在走出来了,能够继续做你的宋队长,可是队长…”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用平静到近乎无望的语气道:“不是所有事都能回到以前的,正如我选择美好的结局,但我不相信破镜重圆。”
“或者……你告诉我,我还能相信你吗?”她凝视着他,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份试探与执着。
他走在最危险的边缘,可以为任何人赴汤蹈火、奋不顾身,这样的人虽伟大,但心理承受的也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这一次,他用了一年让自己振作,那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呢?他的决定又是否会改变?
可是,宋居安没有回答。
斯微等不下去了,轻声说:“你可以走了。”
说完,转身。
宋居安已经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对不起,但以我当时的状态,根本给不了你任何保证,所以我不后悔。”
侧身背对着他,斯微不禁扯着嘴角苦笑。
“如今再提也没有意义,今天,是我唐突了。”留下这句话,他干净利落地离开。
关门声落下许久,斯微僵硬地转身,先看看茶几上那杯不再冒热气的茶杯,再看自己的手腕。
她深深地呼吸,怎么都觉得心口憋着一块大石,不管她怎么缓和,都难受得很。
不知何时,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斯微嘴唇动了动,三个字,却没有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尝试退后一步的我会如此艰难,可你在进退之间总能轻而易举就做到。
眼泪汹涌地流下,斯微双臂抱膝靠着沙发坐下,眼中的冷淡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哀伤脆弱。
许禾言说得对,要向前看,哪怕对过去的人事还存有一丝丝念头,都是会伤人伤己的。
一直到上车,宋居安伸手搭方向盘时,动作一滞。
他弯弯手指,试图抓住什么,松开手发现什么都没有。
若不是今天看到她的决然,恐怕他还会心存念想。
可事实证明,既然已经无以挽回,就没必要再回头解释,给双方徒增困扰。
当天晚上,罗清强叫人过去问话。
宋居安算是听明白了,这老头就是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就在他把事情整个陈述完后,罗清强很无语地看着他。
“一个大男人干嘛非得死倔,她心里还有你,哪怕就一点点位置,你也该争取!”
宋居安面无表情:“她眼里都没我了,心里又怎么可能有。”
不开窍!
半天,罗清强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走到门口,宋居安又来一句:“以后别插手这事了,我们俩就这样了。”
同样的话,他也告诫自己。
晚上,斯微百无聊赖地拿着遥控换台,忽地听见开门声。
她穿鞋下来一瞧,是许禾言,手边还牵着个小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
见她满脸诧异,许禾言解释:“这孩子是我回来的路上碰到的,当时她差点被车撞了,本来是想直接送警局的,但她不愿意,说是怕,我就带回来了。”
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穿得也不错,极有可能是走失的。
沉思一会儿,斯微问:“你没问问她家庭住址或者监护人联系方式吗?”说完,她便看到那小女孩往许禾言身后躲。
“问过了,说不知道。我再有两小时还得回医院值班,打算让她先住你这儿,明天我陪她去警局。”
斯微同意了。
许禾言蹲下来,抚着小女孩的脸蛋,温柔说道:“言言要听这个姐姐的话,明天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笑了下,乖巧安静。
许禾言起身:“这孩子有点内向,我哄了一路才肯回答我的问题,所以就麻烦微微你啦。”
斯微并未放在心上,待人走后,先带小女孩去她房间。
小家伙确实怕生,问她饿不饿、渴不渴都是摇头。
在斯微看来,她对自己还有些警惕惧怕。
说实话,这种孩子不太好接触。
斯微也不是话多的话,总之就做到吃喝一应俱全,退出卧室前顺便指明卫生间的位置。
她抱着条毛毯坐在沙发上,约莫看了半个钟头的电视,卧室房门传出响动。
是那小女孩出来放水杯和碗筷,走出厨房回卧室时,发现斯微在看她,立马不敢动弹了。
那害怕的小模样,似乎再有一秒就得哭出来。
短暂地凝视一会儿,斯微露出笑容:“回屋睡觉吧,晚上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说罢,她收回目光。
须臾,她听见清甜的一声:“姐姐晚安。”
接着一道关门声,很轻。
深夜,毫无征兆又开始下雨。
斯微在半夜里被雨声吵醒,摸起事先备好的耳塞戴上,趁着睡意还在,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七点,许禾言从医院回来。
两人一同来到卧室门前,敲了两声进去。
然而房里根本不见人影,被子叠得整齐放在一边,就像是一夜没人住过一样。
紧跟着,一个略带恶意的念头在斯微脑中一闪而过。
她三两步走到电脑桌跟前,拉开抽屉翻出钱包,检查发现银行卡、证件都在。
她又找,取出一个红包袋,里面全空了。
许禾言跟进来,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丢钱了?”
沉默片刻,斯微点头,“去年年底老板发的红包,一千块。”
“完了!引贼入室啊,必须报警!”许禾言点开手机就要拨号。
“算了。”斯微按下她的动作,平静地把东西收进抽屉,又走到床前。
许禾言跟在后面,难得絮絮叨叨地说不停。
“怎么能算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坏,这不就是博取他人信任来偷盗吗,不报案指不定还祸害多少人,也怪我,就应该直接送她去警察局!”
“我想,我们可能误会了。”斯微突然开口,目光落在枕边的字条上,下面似乎还盖着别的。
许禾言一怔,平复下来后也注意到了。
内容是:姐姐,对不起。这些钱就当是我向你借的,有机会一定还你,那条手链是我过生日时,一个人送给我的,他很有钱,所以我想这手链应该暂时能抵我从你这里拿走的钱。另外,请你替我向许姐姐说声谢谢……言言很喜欢你们,但也很对不起。
看完字条,又看那条纯银手链,潘多拉,超出了抵扣范围。
俩人面面相觑,半天,都轻叹了一声。
这件事,就此过去。
七月中旬,往年奔四十度的天,最近一周突然降温。
收留小女孩的那夜,斯微在客厅睡觉本就受了凉,之后工作繁忙导致作息不规律,特别是莫名其妙的心气不顺,半夜还容易做噩梦,没几天就病了。
周日早晨,斯微一醒来就觉得鼻子堵塞,喝下一袋感冒灵又回被子里窝着,不多时睡熟了。
本以为是小病,结果这一睡就没清醒过来。
下午两点。
闲来无事,许禾言来找斯微逛街,敲卧室门也不见回应,进去一看发现不对劲。
斯微额头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嘴皮都烧起了白皮,两颊是病态的潮红。
许禾言不敢耽搁,当即给许弋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