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千重内殿，顾流光和阿祝的心情都万分的沉重。
一路上他们两个都没有交谈，顾流光不停琢磨着魔鉴里的赤蝶到底是说她魔力高到离谱呢，还是差到出奇。阿祝则是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些时候，看过数百个魔的魔鉴影像，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真是大开了眼界。
栖夜已经处理完当日的所有魔务，坐在书案前看着记载着魔界花墟的书卷，等候他们带来的消息。听到脚步声时，他抬头看向前方，却见他们无精打采，不免心里一凉。
她的魔力情况不太好……
栖夜叹了口气，道：“顾流光，回去休息。”
她抬眸，道：“休息？不用，我也睡不着。”发现栖夜双目微敛，想着他恐怕是有话要同阿祝说，便改口，“我去外殿转转吧。”说着又转身往外走。
看到顾流光的身影已经不见，栖夜才开口问：“怎么回事，很差？”
阿祝摇摇头，道：“属下……看到了很奇怪的东西。”思索片刻，“顾流光照出来的，是一只大到能填满魔鉴的赤色蝴蝶。那蝴蝶看起来阴邪得很，给属下的感觉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它的翅膀还在一直淌血，顾流光靠近魔鉴的时候，那只大的赤色蝴蝶又散碎了，化作好多只小的。”顿了顿，“最让属下不明白的是，魔鉴里的魔力影像会一直存在到下一个魔去照。可顾流光的影像，她好像自己能控制。属下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正她随手一挥，那些赤蝶就消失了。”
“如此。”栖夜眉头紧皱，“可还有其他？”
“没有了。”阿祝低头。
栖夜薄唇紧抿，陷入沉思。
也难怪他们两个看起来脸色不佳，原来是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景象。照阿祝所说，那赤蝶化小之后因为顾流光的随手一挥而消无，意味着她可能真有特殊的力量……
细细回想她与众不同的一切，死后成魔，血能治伤，伤口快速愈合，力大无穷，反应过速，梦中白影，绯色眼眸……再加上现在她的魔力竟然是一只赤蝶，栖夜越发觉得她其实根本就不是纯粹的魔。
但她又有魔的特征，魔的气息，如果从最初开始他就判断错误，那么顾流光到底会是什么？
栖夜越想越是烦躁，放在书案上的手蓦然紧握。阿祝察觉到面前的魔力陡增，立刻道：“魔尊大人请您保重身体！”虽然阿祝不知道栖夜受了多重的伤，但一回来就听说栖夜接二连三的平息了离光和火脉之乱，也能明白他现在的身体正处于虚弱状态。
听到阿祝的话，栖夜又把拳头松开了，低叹一声，道：“回饮犀罢。”顿了顿，“把顾流光叫进来。”
“是。”阿祝应承。
顾流光进来时，脸色比起之前好了许多。栖夜看她在千重内殿里似乎浑身不自在，拘束到他都不习惯了，便问：“去浮灵？”
她微微一怔，难得拒绝：“不用，这里就挺好的。”又问，“方才阿祝哥应该已经同您说过了那赤蝶的事，那么，您是想和我说它吗？”
栖夜起身，一步一步，负手走到她面前。看了她半晌之后，突然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顾流光不明所以，也不敢说话，便咬住下唇，稍侧目看向他。
“可笑，枉本座活了这么些年，你身上藏着的，却一点也看不透。”
顾流光听罢，明白了原来栖夜也不知道那赤蝶是怎么回事。兀自思索了一番，她轻声：“或许是不好的，才会被藏起来。”想起栖夜在床上问她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两两结合，她心里陡然慌张，声音也颤了几分，“如果，如果有一天，那些被藏起来的，不好的，都显露了出来。哪怕我跟黑泉并没有直接联系，您……您是不是也会杀了我。”
“……”栖夜秋水目内一片平静，“是。”顿了顿，“只要是威胁到魔界，对魔界不利，本座绝不姑息！”侧目看向她。
眼神交汇间，他惊讶发现顾流光这一刻的杏眸内异常沉寂，了无生气。
随后，她收回目光，颔首：“好，我知道了。”然而知道的是他的答案，她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是珍惜现在，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己变成一个奇怪的模样？
还是就从此刻开始，她先把自己看做一个魔界的威胁，请求隔绝圈禁？
栖夜从没见过她这般失落的模样，一时间心里有些慌乱，想说什么，又怕出现下午那般的情况，反而让她更不开心。他垂在身侧的手微握成拳，半晌之后，他伸出右手，轻轻拢了一下她散在耳际的鬓发。
顾流光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依旧没什么反应。待他收回手之后，她直接掠过他，走到自己的小几前坐下了。
摊纸，研墨，提趣÷阁，行文。
她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她才学习行书的时候，老师就在一旁游说：“你看看你姐姐，写的簪花小字多好，你偏偏要学行书。行书介于楷书和草书之间，男子都不一定能把握到位，你这年纪啊，真是没学爬就要学走了！还是改改吧，跟你姐姐学一样的。”
“不。”她当时坚决又干脆的回答。
在别人都不赞同的时候，她仍然愿意站去她原本想站着的那一方，就算没有一个人支持，她也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因为她知道，自己选择的，是最适合自己的。
走神之间，她已经写下了满满三页，而她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在不停写，又不停换纸。栖夜看着她近乎魔怔的举动，只觉得自己的心压抑得慌。
是不是他不该说会杀了她之类的话？
可他说的也确实是实情，不管是谁，只要对魔界不利，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哪怕他其实不舍得……
“呵。”顾流光用完了小几上的全部纸，轻呼出一口气，似乎轻松了一些。她起身走到栖夜面前，不曾看他一眼，只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魔尊大人，我先回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