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闻言,心道。
“如此说来,那外道修士所在必是这清福山清赤洞无疑,这竟陵王吕子谦不过是肉眼凡胎,那外道修士有意遮掩,自然不会叫其窥见隐秘,而那长春真人十有八九便是那外道修士的爪牙之辈,只是不曾听过这名号,想来是用了假名号遮掩,我且再问上一问才是。”
便又问起那长春真人来历。
那吕子谦不敢隐瞒,将所知的如实相告。
“那长春真人是凌虚仙师的大弟子,那凌虚仙师乃是我姑射国御封辅国真人,这位仙师自称是大势山隐士。
五年前我父皇与母后一道前往大势山赏景,于山间幽谷之中偶遇这凌虚仙师,见其清静合德,气度非凡,便相邀叙谈。
这仙师见闻广博,言谈合度,又有诸般神通,我父皇与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邀请他回宫辅佐,这仙师再三推托不允,只是耐不住我父皇一番真诚恳求,这才应了下来,回宫之后,便被册封为辅国真人,一直随驾辅佐至今。
这位仙师座下有六位真传弟子,原本随他隐在大势山中修行,而后仙师得我父皇礼遇供奉,六位真传弟子便陆续下山,领受赐封。
这位长春真人便是其中之首,因他精善炼丹之术,尤其是那延寿祛病,永葆青春的常春丹,深得我父皇母后欢心,大喜之下,便将整座清福山境以及方圆五十里地界,一并赐予他做了道场,又遣民夫脚力千余人众助其开辟了清赤洞府,还为他修建了一座玄坛以供炼丹修行之用。”
叶知秋仔细听罢,思忖了片刻,便有了些许眉目,只是还不大确定,便又问道。
“那凌虚真人既有六位真传门人,除去这长春真人受封在清福山,其余五人不知现在何处?”
那吕子谦回道。
“其余五位真人,二弟子长青真人受封在杻阳山,三弟子长鸿真人受封在柢山,四弟子长禄真人受封在落鹰涧,五弟子长寿真人受封在镇江崖,六弟子长虚真人不受封赏,随侍在凌虚仙师左右。”
叶知秋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有数,只待最后确认,便朝身边的竹儿吩咐道。
“你且持我符召,去我房中将那口紫檀木箱之中的山河盘取来。”
竹儿领命而去。
殿中众修士不明就里,心下疑惑万分,有心发问,只是见得掌教真人又陷入沉思,便不好再开口,只能按捺住性子在一旁继续陪坐。
少顷,竹儿手里拿着一只黄铜盘,进入殿内,径自前来复命。
殿中众人心知此物便是掌教真人所说的山河盘,拿眼瞧了过去,只见那山河盘外方内圆应和天圆地方,正面刻着四象五行,背面分布周天星斗,铜盘四侧纹饰山川河流,沟谷洼地,又有盘龙飞凤,祥鹤灵猿,看外相端得是十分不凡。
叶知秋一手托着山河盘,一手掐起一道法诀,口中默诵法咒,随即将一口法力喷在上面。
只见得山河盘猛然绽放一道冲霄的宝光,随即脱离叶知秋手掌,悬在大殿中央,这时宝光之中显出一片地貌,崇山峻岭,水脉河流,尽皆囊括其中,其中有六处山川水脉之上各自盘着一条金龙,其中一大五小,看形势像是五条小龙拱卫那条大金龙的格局,这六条金龙看似气势宏大,威严庄重,然而却总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别扭之感,不知是何缘故!
殿中众人皆被这奇景吸引,各自凝神观望,遍查地貌走势,尤其是那六条金龙所在之地,不时赞叹此宝惊奇。
其中那八脉首座,更是拿眼猛瞧,他们原本就从上代首座那里听闻过这桩异宝,只是此宝一直由掌教持有,这些年来也没有动用,现今门中弟子几乎无人有缘瞧见,不想今日掌教真人竟然请出此宝,叫他们瞧了个新鲜。
要知道此宝本是纯阳门第十代掌教炼制,这位掌教功参造化,学究天人,证道纯阳天仙果位,受仙篆,举霞飞升玄穹天府。
他未入道前,曾是俗世风水相师一脉,精通堪舆之术,尤其是那寻龙点穴,辨理阴阳之法,自从被度入纯阳门下,修持玄门正法,于阵法术数一道道行最高。
于是在其证道太阴地仙果位之时,便采集精金浑铜,星辰陨铁,诸般灵物花费九九八十一天时间炼制了这只山河盘宝胚,随后又用三百六十五种灵药熬浆来回洗炼一十二次,又将这宝胚置于龙血之中浸泡三十六天,最终用法力将其点化,这才尽完全功,制成了这只宝盘。
此宝名为山河盘,可承载山河虚影,显化地龙气脉,实乃堪舆一脉的至宝,那位掌教炼制此宝便是为堪舆留下重宝传承,只是纯阳门后辈弟子之中少有继承这脉道统的杰出之士,这才一直束之高阁,少有动用,直至第十四代掌教时期,当时真阳一脉首座天纵之资,修道不过百年便已然证道太阴地仙果位,而且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炼阴化阳,去浊存清,证得纯阳天仙果位,只是这位首座心高气傲,无意受领仙篆,飞升天府,便与当时第十四代纯阳掌教算计,借助人间姑射国的国运龙气瞒天过海,只是最终这位首座遭受外魔入侵,不仅功亏一篑,而且还折损了门中气运,导致纯阳门元气大伤,从此一路下滑,直至如今已然道统堪忧。
而这山河盘中的地貌虚影,便是当时所用之时摄下,先前叶知秋接任纯阳掌教之时,曾经对此盘略有研究,今日恰好想到,才叫竹儿将它取用。
此时,瞧得最为出神的便是那道俗二人,这两人一个是姑射国国主第三子,一个是国主供奉的御奉丹师,皆是见闻广博的上层人士,虽然不曾见过这般仙家手段显化的国境全貌,但却不影响他们将这地形对号入座。
那山河盘中的地貌虚影虽小,却是如真演化,与那真实山川地貌只有尺寸只差,就连细微之处也是纤毫毕现,二人瞧了片刻便已然了然于胸,只是对于那盘旋在六处的金龙,却是惊疑不定,心下暗自揣测连连。
上首处,叶知秋见众人瞧了片刻,尤其是那道俗二人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自家思虑八九不离十,只是眼下还另有算计,于是开口问道。
“二位可识得这山河虚影!”
那竟陵王吕子谦正在思量那金龙来历,听得叶知秋问话,不敢怠慢,当即回道。
“不敢隐瞒仙师,这山河虚影正是我姑射国三百年前最鼎盛时期,孤射三十六郡的国境山河,只是三百年来,沧海桑田,如今属于我姑射国统御的只剩下二十八郡国土了。”
叶知秋点点头道。
“正是如此,三百年前正是你姑射国国运顶峰时期,再往后便是盛极而衰,本来只能享尽最后一百二十年国祚,便新旧轮回,只是恰逢我门中先辈欲行大事,选中了你国国运龙气,便与你祖上盟约,借你国国运龙气助我门中大事,事毕之后,便由我门中先辈大修士,施展造化手段,为你姑射国绵延国运龙气,护你国再享三百年国祚前程,如今算来恰好今年便是你姑射国国祚享尽之期。”
那竟陵王吕子谦虽是当今姑射国主第三子,却也不曾听闻过这段秘辛,骤然听闻只觉得难以置信。
这也难怪,三百年前纯阳门惊变,不仅折损了气运,连门下弟子也是死伤惨重,而且雪上加霜的是为了了却与姑射国的因果,当时掌教又以门中功德强行为其绵延国祚,随后便严令门下弟子百年之内不得再前往姑射国,以免使得因果牵连更深,仅留下一枚纯阳符召给予孤射国吕氏皇族,约定百年之后可凭此符召相助一次。
俗世百年时光,不亚于沧海桑田,那吕氏皇族只将此事零星散落的记载在宗族本纪之上,非嫡亲血脉不曾传述详细,随着几番波折,此事渐渐失传,这才使得后辈子嗣少有人了解这段秘辛,却不知如今这位姑射国主从何得知此事,又将这枚符召寻出,派遣了这道俗前来。
那吕子谦略略调整,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此时接受了这段秘辛之后,作为皇族嫡传一脉子嗣,第一时间便想到自家国祚将尽一事。
那历朝历代新旧轮替,哪个不是尸山血海,一将功成万骨枯,尤其是旧朝皇族,真个是一块登天的踏脚石,有志逐鹿新朝之士哪个不愿踏上一脚,从此青云独步,因此旧朝皇族少有善终,最好的下场也是分奔离析,嫡传死绝仅存下些许支脉香火传承,大都是满门皆遭屠戮,化作幽冥亡魂,哭泣黄泉。
这般历史比比皆是,想到父兄宗族姊妹弟亲惨死眼前的场景,吕子谦便心肝打颤,遍体生寒,哪里还顾虑其他,当即就跪了下来,拜求道。
“小子斗胆恳请仙师垂怜我吕氏宗亲,救助我宗族免遭屠戮!”
他也非是寻常,虽然骤然听闻如此噩耗,不免心神混乱,但还是在第一时间理清了思绪,只是恳求保全他吕氏宗族,而没有异想天开的去恳求绵延国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