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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了!”
喝吼声中,几名身着黄衣,头系红巾的的太平军兵卒,便将几名苦苦哀求乞活的百姓推到了江边的石阶上。
“全都砍了!”
手起刀落在那哀求声伴着刀身的落下止下了,腥红的血自尸体的断颈处喷涌上,在那几具尸体被随意的踢入江中的时候,朱宜锋的心底不禁一寒,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杀人,看着那通红的江水,他的心底便是一沉。
若是当初没有忽悠住石达开,没准现在自己就和他们一样……瞧着那江面上的一片腥红,还有那石阶上的一瘫鲜血,这时他才意识到直到现在,自己都是鬼门关上悬着。
和造反的人讲信誉……你是真疯还是假傻?
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厉喝。
“丢你老母,你先前是给老子施障眼法是不是……”
虽说也曾算是半个读书人,可自从于湖南从了逆,这读书人的涵养早荡然无存了,眼见在外人面前出了“丑”,陈书扬心底一恼,抬腿冲着跪在地上的李子渊便是一脚,将其踢翻在地后,又大声喊道。
“老子非得砍了你这狗东西!来人……”
本身胆子便谈不上大的李子渊一听,那张肥成团儿的圆脸顿时“唰”的一下便白了起来,被吓的屁滚尿流的他,煞白着脸顿时便想晕过去,吓软了腿,抖抖缩缩的他想解释又说不出话来,想跑只觉两只脚不听使唤,只能任由着别人拖着胳膊往江边拖去。嘴边不住的喃语道。
“小,小人,不敢,不敢……”
“难道真的要完了?”
这片刻脑子里像有群炸窝的马蜂嗡嗡乱响,欲要想个法子挽救自己脆弱的小命,却只得一片空白,手脚哆嗦着被身后刀斧手从屁股上踢一脚,在身子前俯时辫子一把人被揪住,接着脖颈感到股子寒气——那是刀斧手的鬼头刀在比划着。
“我,我还,还没有经过女人……”
在极端恐惧之中,吓脑筋都转不过来弯的他,这会所想的却是自己还没有过女人,这么死,岂不是太亏了。
有那么一忽他居然盼着脖子后的刀能快点落下来,给了个痛快,可谁曾想那人比划了过一次,做势又比划了一遍。
“哎哟,我的个娘……”
在那大刀在他脖子上比划着,落下再抬起的时候,浑身吓的发软,连跪都跪不住的于小宝,更是吓的五官扭做一团,大腿处一阵湿热,一泡尿便撒在了裤裆里,身上顿时弥漫一股难闻的屎尿味。
就在他吓屎尿皆出,闭上眼睛面呈死色的等死的时候,突的听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慢,不要杀他!”
睁开眼一看,李子渊却瞧着那与逆匪做着生意的那人说道。
“我还有话要问他!”
这一句算是把李子渊暂时从鬼门关里拖了回来。
“老、老爷,你、您问啥,小,小的全都告诉你……”
一脚还踏在鬼门关那边的李子渊泣不成声的说着,一边还不注的叩着头,试图用自己的软弱换取对方的同情,他已经看出来,在这码头上,能救他的恐怕就只有这位爷了。
“你知道这砖茶的价格?以前也是生意人?”
之所以会发这个善心,倒不是说朱宜锋想救下一条命,而是他不想让太平军“欠”自己钱,有些头,能不开便不开,即便是这些茶味一文不值,也不能开赊欠的头,毕竟将来还要同太平军做生意。
那江边刚刚被砍掉脑袋的尸体正在提醒着他,是在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
“小,小人是,是号上的伙计,这号上也做茶叶买卖,汉口青砖茶一箱百斤,值银六两三钱五分……”
李子渊之所以知道这个价格,多亏了途中搭乘的船上碰到的几位茶商,同那几位茶商聊了一路,对这汉口的茶价多少有些了解,而现在为了活命,他更是一口认下了自己是个伙计,毕竟当伙计没有性命之危。不过在说起这个价格的时候,他倒是卖了一个聪明,他的话声不大,也就是只传进朱宜锋的耳中罢了。
“还,还请老爷,老爷救小人一命,小人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老爷……”
听着传入耳中的话声,
“哼哼……这倒是个聪明人!”
朱宜锋瞧了眼跪在地上不住叩着头的人,他是想让自己救他一命啊!
似乎,自己身边也正好无人可用!不如……做生意是投机,用人,同样也是投机,不过只是瞬间的功夫,便在心底盘算着这人前后的做法,无论是之前抓住机会借机进言,亦或是现在的祈活,别的不说,就是这份眼力,也绝不是普通人所能相比的。
“你想活?爷救你一命也未尝不可!”
身体微微前探,朱宜锋反问一声,抬起头,李子渊惊喜的抬起头来,看着这人,他,他要救自己?
西天上,夕阳西下,在蒸气机的推动下“太平洋号”的船头破浪前行,把一江如血残阳搅乱,几乎是刚一离开汉口,“太平洋号”便启动蒸汽机,借着江风、顺着逆流,全速离开这片兵火燃烧的地方。
此时,无论是船员也好,船长也罢,心底恐怕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此地,就在他们将要离开的时候,他们曾于码头上目睹一场“屠杀”。因为有一人试图逃跑,那带队的卒长直接令人砍杀了那一伍中的五人,那五个人是在码头处被斩杀的,断首的尸身像是破烂似的被踢入江中,而那腥红的血就在船边弥漫着,就像此时这江面上的残阳一般。
因为是顺流之下的关系,船走的很快,在暮色完全降临时,船已经过了黄州,继续于江心中航行,此时离港时的隐忧已经散去,船上的中外水手们在得到了每人五十两的奖金许诺之后,无不是兴奋的嚎叫着,尽管这五十两的奖金,需要等待上海才会兑现,但至少,这一次短暂的航行,让每一个人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在船长的默许下,晚餐除了额外的加餐之外,每一个水手都得到了一杯酒,尽管并不足以让人醉,但却足以让水手们在享用着晚餐、酒水时,放声大笑起来,凭着那些许酒意去讨论着回到上海后如何的花费这趣÷阁巨款。
而当水手们在那里讨论着如何花钱的时候,在船尾与船长舱相邻的舱室内,朱宜锋却在那里不断的盘算着这次汉口之行的利润。除了近一千六百担生丝之外,还近两万箱青砖茶,与生丝一样,这些茶砖都是太平军于汉口、汉阳两地茶庄收没的,原本这些茶叶应该运到上海,再由俄国或北欧商人收购运往俄罗斯。
“现在上海的茶价是多少?”
尽管并不清楚上海现在的茶价,但这近两万箱茶砖却是以不到市价五分之一的低价购得的,不过,那个市价……
心想着在汉口开出的价格,朱宜锋立即将视线投向于一旁畏畏缩缩坐着的李子渊,在离开汉口的时候,要下了这个人,但直到现在,他还有犹豫着,是否应该救他。
“子渊,你说,我该不该救你?毕竟,我这生意,可是断头的买卖啊!”
刚刚脱离虎口的李子渊一听,整个人先是一愣,连忙跪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现在才是真正关键。
“老爷,小人这条命是您救的,这辈子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
“哦……”
双眼眉成一条缝儿,朱宜锋那只放在桌下的手,依然握着一支转轮枪。
“那你告诉我,你当真是个商号里的伙计吗?”
“啊!”
正叩着头表着忠心的李子渊一听,本来还欲解释的他,猛的一咬牙,再次叩头说道。
“回老爷话,小人是贵州人不假,但,但不是商号上的伙计,此次来汉口,原,原本是准备于赴京会考途中,访师求学,可未曾想……”
居然还是个读书人!
进京会考,居然还是一个举人!
心底这般寻思着,朱宜锋的眉头紧锁,这个人到底是留,还是不留?若是回到上海,他向上海那边举报自己?朱宜锋可不相信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气,能让人俯首称臣,甘心追随,若是他出卖自己的话……
风险似乎有点大啊!
要不……将枪口微微前指,手指往扳机上一扣……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