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道,江湖之中,门派丛生。
然而最为神秘的,是坐落在绝情谷中的绝情宫。相传宫中之人几乎都绝情断爱,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名号。
可实际上,宫里的人若都绝情断爱,那便无法传承。
宫主的身份,外人不得而知,即便是宫中人,地位不够也不能知晓。
“本座交代的事,你可都记住了?”宝座上的男子有些年纪,眉眼间的英气却依旧存在,一身黑袍上泛着银色丝线花纹的光泽,负手而立。
“都记住了,义父。”堂下抱拳行礼的年轻人也是一身黑袍,只不过没有那些精美花纹,腰间还挎着一把刀,刀鞘也通体黑色,隐隐的闪着阴气。
“你可别辜负本座的信任,”宫主缓缓转身,阴沉着说道,“更别辜负你‘鬼刀无影’的诨号。”
“是。”年轻人再一抱拳,便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年轻人面色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默默地轻巧飞身,站在绝情宫的最高处,遥望京城的方向。
“为什么义父一定要那个将军之女的性命呢?”年轻人心中的疑问并不敢告知给一向威严的宫主,但并不代表他的疑虑就会消失。
无论如何,只要义父下令,他一定照办。
不等他再多想什么,又飞身下地,收拾行装前往京都。
京都,宁将军府。
“二小姐的生辰宴,岂是闹着玩的!”一个看上去颇有些势力地位的嬷嬷,正在训话,“到时候出了一点纰漏,看夫人不扒了你们的皮!”
底下听训的下人们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等这个嬷嬷离开之后,才纷纷埋怨起来。
“二小姐的生辰固然重要,她一个老妈子仗着自己是二夫人的陪嫁,就这样嚣张跋扈,又算个什么事。”
“谁说不是呢,那二小姐娇生惯养的也是特难伺候,真是头疼。”
“就是,还有,天天一口一个夫人一口一个夫人的,明明就是二姨娘,说得好听的叫一声二夫人,将军都还没松口扶正呢,让人听了去也不怕被笑话。”
“快别说了,赶紧准备去吧!哎……要是夫人还在就……”
“你也别说这话了,小心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了去,咱们都得挨板子!”
然而,这热热闹闹为府里小姐准备生辰宴的宅院里,却有一处角落冷清异常,说是冷清都算客气,明明就是破败不堪、陈旧荒凉。这处别院里,住着宁府上下都不愿提及的人——三小姐宁如安。
宁如安刚满十五岁,自出生起,她就住在这所别院里。
侍女侍从也就那么几个,一个个的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敢靠近宁如安。
原因有二,一是这个三小姐身份敏感,不得父母宠爱,被冷落至此,二则是宁如安左边脸颊上那一大块狰狞的疤痕。和普普通通的疤痕不一样,这一块疤痕本身形状就很诡异,远远看去,状如“令”字,至于近近去看如何,就无人知晓了,毕竟没人敢去仔细观察。再加上疤痕的颜色很深,褐色、墨绿、深红,甚至还有深紫色,交织掺杂在一起,实在令人不堪入目。
就连宁如安自己都不愿意看见自己这张脸,她的闺房里,没有铜镜。
“为什么偏偏是我。”虽然屋里没有镜子,可坐在别院莲池边的宁如安,还是能在清澈湖水的倒影中,看见自己脸上那块醒目的疤痕。
她不知道这疤痕如何而来,仿佛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脸上有疤了,也没人告诉她,是怎么弄伤了留疤的,她也不敢问。父亲宁大将军一年都不会来看望个几回,更别提那如今在府中将自己视作女主人的二夫人了,对她更是不闻不问。
“又在发什么呆?”一个少年,忽然来到宁如安身边,轻声问道。
“没什么……”宁如安叹了口气,将眼神从湖水倒影上收将回来。
“三日后就是你的生辰了,”少年在宁如安身边坐下,温柔问道,“想要什么贺礼?”
“胤哥哥,”宁如安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嗯?”欧阳胤投来疑惑的目光,“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所有人都怕我,都躲着我,只有你不同……”宁如安的眼光黯淡下来,越说越小声,“难道只是因为欧阳叔叔和我爹是至交吗?”
“……不是的,”欧阳胤只是沉吟了一小会儿,就赶紧解释道,“安如妹妹,你跟别人没什么不同,我又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呢?”
欧阳胤不愧出身于书香世家丞相府,说话就是这么让人无法反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欧阳胤继续柔声说着,“不过,无论你在介意什么,我都不介意。”
听了这话,宁如安这才看向欧阳胤,却只看见对方眼底深处的柔情。
“三小姐,该用膳了。”丫鬟过来请了安,说道。
“也给欧阳公子备了饭吗?”话刚问出口,宁如安就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她自己都饱一顿饥一顿的,哪还有什么余地留客人吃饭?
好在欧阳胤非常清楚宁如安的境况,在丫鬟还没说出什么让宁如安难堪的话之前,就抢白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之后再来看你。”
“那我也不强留了,”宁如安在心里感激欧阳胤的体贴,“胤哥哥慢走。”
破落的院子又恢复了沉寂,宁如安垂下眼睑,默默跟着丫鬟去用饭。
说是宁将军府的三小姐,那伙食简直连下人都不如。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二夫人的手笔,至于这事儿宁老将军知道不知道,就另当别论了。
实际上,宁如安的生辰和宁家二小姐宁婉的生辰,就是同一天,只是差了一年而已。但记得这事儿的人,好像只有欧阳胤一个。
三日之后,宁如安在自己的院子里听到宁府中一派欢喜热闹,应该都是来给宁婉庆祝生日的。
直到月上柳梢头,都没有人来跟她说一句话,包括欧阳胤。
“祝我自己生辰快乐,”宁如安在莲池边的泥地上画出一个生辰饼,在上面写了一个“安”字,“娘,安儿好想你……”
宁如安还在黯然神伤,根本没发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黑暗处直勾勾地盯着她。
忽然一阵风动,黑影掠着竹叶冲出来,手中一柄细长银剑,眼瞧着就直奔宁如安的心口刺去。
等宁如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柄银剑的剑尖已经迫在眉睫了,她甚至都来不及喊一声救命,感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