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你跟红薇姑姑在采石场那条路上吵架。”
红薇?什么鬼?
钟小荷警觉的神经立刻就竖起来了。初来乍到,她对谁也没怨没仇没成见,但是,睡着原主的床,拿着原主的钱,抱着原主的儿子,这事情要真有蹊跷,她总有责任为原主讨个公道吧!
总觉着原主摔进石塘子这个事情不对劲,她每天上班下班,走熟了的路,怎么就忽然走了岔路出了事?
钟小荷定定神,不动声色地招呼学生们:“下课了,大家都出去玩吧。”
她拉起那小女孩的手,领着她离开教室,想想办公室好多老师,也不方便说话,就领着小女孩来到一个小花坛旁边。钟小荷在花坛的台子上坐下,拍拍身旁,招呼小女孩:“过来这里坐。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婉婉,老师你怎么忘了?”那小女孩反问。
“啊,老师没忘。”钟小荷说,“婉婉,你是聪明的好孩子,老师问你,你看到老师跟红薇在采石场吵架是吗?”
“嗯。”
“那第二天老师是不是就没来上课?”
“嗯。”
“你听见吵什么了吗?”
“没听见。”小女孩摇摇头,“我去找小羊,我家的小羊羔跑了,看到你跟红薇姑姑在采石场的路上吵架。离得远我听不清楚。”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抱着小羊走了。”
小目击证人,你再看一会儿该多好啊!钟小荷无奈地顿了顿,又问:“婉婉,老师考考你,红薇姑姑哪个村?是干什么的?”
“红薇姑姑……我也不知道她干什么的!她家里种西瓜。她跟我一个村,是西圩子的呗。”
“嗯,婉婉真聪明。”钟小荷拉起小女孩的手说,“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跟妈妈说过,妈妈说小孩子少管闲事。”
“妈妈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就当是老师跟婉婉的秘密好不好?”
“嗯。”小女孩大力地点头。
钟小荷拍拍小女孩,放她离开,自己坐在花坛上出了半天的神。走岔路,吵架,摔伤,就算不是那个红薇害的,事情恐怕也跟她脱不了干系。然而她如今连红薇是谁都不清楚,两眼一抹黑,到底要怎么弄清楚才好?
就算不为了原主,留着一个“安全隐患”在自己身边,任由其猖狂,肯定无法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中午放学,钟小荷决定去探一探她出事的采石场。她不敢等到下午去,人生地不熟,下午放学后,稍耽误天就该晚了,万一她再摔那么一回,谁知道她这抹游魂会穿到哪个鬼地方去?
学校离村子并不远,也就一里多路的样子,出了学校大门,第一个岔路口往南走出一段路,就望得见采石场了,一大片光秃秃的山坡,都是红砂岩,因此这里出产暗红色的石材。山并不高,山坡上好多采石留下的石塘子,看样子是早些年人力采石留下的,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就像钟小葵说的,一部分石塘子里有水,有的看起来还很深。
钟小荷要是摔进这有水的石塘子里,大约就死定了吧?
话说偌大一片采石场,钟小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摔哪儿了。她站在一处高岗,四处张望了一下,根本就没看到哪儿有人呀。
“哎,干嘛呢你?”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粗声粗气的。钟小荷猛一转身,便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旧草帽,白背心,身材高大,裤腿卷起,身上沾满灰土,草帽沿压得很低,半截儿黝黑的脸根本不好判断年龄,看样子也不年轻了吧。
真不知他从哪儿冒出来的!钟小荷小小惊吓了一回,她回过神来,忙问道:“那个……这采石场的工人呢?”
“大中午,谁不回去吃饭?”那人说。瓮声瓮气的声音,听着真不像善类。钟小荷壮壮胆,又问了一句:
“你认得我吗?我头几天在这儿摔着了。”
“认得。摔了一回,还敢来溜达,这地方哪是你这样的女人来的!”
这人说话真不讨喜!钟小荷觑着他黑黝黝的脸色,追问道:“你知道我摔伤的事儿吗?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臧傲的人?”
“我就是。”
哦,眼前这人就是搭救她一回的人?钟小荷心里便涌出几分感激,忙说:“大叔,真谢谢你救我!当天你看见我摔伤的时候,还有没有旁的人在场?”
“没看见!”那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翻眼瞅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哎,这人吧!侦探真不是这么好当的!看来,她只有从那个“红薇”入手了。钟小荷挫败地叹口气,转身离开采石场。才走出不远,远远就看见学校的校长赵正良往这边来了,远远招着手叫她。
“钟老师,你怎么往这边来了?”
“我……随便转转。赵校长,你还没回去呢?”
“我回哪去?”赵正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大约是想到她摔了头,还没完全康复吧,便解释道:“我住在学校里,你又忘了?”
“哦,我一时没想起来。”钟小荷随口说,反正即便她说错话,也没人会想到眼前的钟小荷换了“内芯”,估计就算她说出来,都没人会相信。
“我送学生放学,无意中看见你往这边来了。”赵正良说,“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那天你怎么会在这儿摔伤?这里到处是石塘子,人也少,不安全。平时我们都叮嘱学生,不要跑到采石场玩。”
赵正良三十来岁的样子,戴一副细框眼镜,看着比较斯文,听说是学校里唯一读过师范的公办老师。钟小荷感受到他的善意,便笑着说:
“没事儿,大白天,我就是过来看看,回想一下。”
两人说着,转身往北走,钟小荷便带着几分好奇,跟赵正良说起刚才那个怪兮兮的臧傲。话说,这人的名字也怪,藏獒?
“臧傲?”赵正良不经意地笑笑说,“那个人,是有点怪,村里人不是都说他神经不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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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小荷回到家里,午饭桌上就向杨玉花问起了红薇。
“红薇?”杨玉花抬头看了钟小荷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提她做什么?”
这语气表情,一听就不对呀!钟小荷忙问:“妈,怎么啦?她跟咱家有什么过节吗?”
“她能跟咱家有啥过节!”杨玉花垂下眼皮,拿勺子给蛋蛋喂汤,看到钟小荷质疑的眼神,便又说:“还不是她当初缠着广涛?你往后别理她。这女人,没脸没皮的,也就是你这孩子,太懦了。”
这样啊!钟小荷的脑子里立刻便开始编织各种各样狗血的情节,男主女主真心相爱,女配各种恶毒使坏……这么说来,她会摔进石塘子里,果然有内情了?
“妈,这几天你看见她没?”
“她家住西圩子,跟咱家也不近,我哪看到她!”杨玉花说,“听说好像怎么病了,这几天说去城里亲戚家治病去了。”
女配想害女主不成,逃之夭夭了!钟小荷继续推断情节。
“旁人家的事儿,咱管她呢!”钟小荷的公公郑怀岭接过话头,似乎不愿多谈,“赶紧吃饭,吃完饭,蛋蛋妈还要上班呢。”
钟小荷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寻思着要怎么揪住这个红薇,忽然,一块肉从天而降,落在她碗里。钟小荷一抬头,便看到蛋蛋笑哈哈地咧着嘴,举着油乎乎的小手向她邀功。
“妈妈嚼。”
“哎,真乖。”钟小荷笑着说,赶紧拿起旁边的毛巾,把那只油乎乎的小手擦干净。这几天她跟蛋蛋相处,也算是熟悉这小家伙了,下手抓饭吃就罢了,小孩子嘛!可要是不赶紧擦干净,他就敢把那双油乎乎的小手往你身上擦,反正他这么大的宝宝,什么都不懂,擦完了他还还一个劲儿乐呵,像是做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钟小荷鼓起勇气,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吃了起来。好在吃饭前她已经把蛋蛋的小手仔细洗过了,当着小孩子的面,糟蹋食物总不好。
“妈妈嚼!”蛋蛋大叫。小人儿才学会说话,说不了长句子,看着钟小荷把肉吃了,干着急。
“他是让你嚼给他吃,这肉他咬不动。”杨玉花笑起来,“他才长了八颗牙,吃不了肉。”
嚼给他吃?钟小荷感觉额头开始冒黑线了。虽说她没有过育儿经验,但不用想也知道,嚼食物给孩子吃,不卫生不说,也不利于培养孩子吃饭的良好习惯吧?
看见钟小荷为难的样子,杨玉花显然想偏了,便跟蛋蛋说:“妈妈要赶紧吃饭上学,奶奶嚼给你吃,行不?”
“不要!妈妈嚼。”蛋蛋推开杨玉花,往钟小荷身上扑。
“奶奶的头!核桃大的小东西,也知道嫌弃我!我嚼你就不吃,只吃你妈嚼的。”杨玉花笑骂。钟小荷在一边暗自好笑,杨玉花每次骂蛋蛋,好像骂的都是她自己啊,奶奶的头,奶奶的腿儿,甚至奶奶的臭啥啥……
“蛋蛋长大了,自己能吃。”钟小荷把蛋蛋抱到自己腿上坐好,夹了一块肉,拿筷子摆弄了半天不好弄,索性用手顺着肌理,撕成细细的丝,送到蛋蛋嘴里。小家伙单靠前边八颗牙齿嚼了几下,似乎觉着比旁人嚼的有味道,很快吃完了,张着嘴还要。
“妈,往后你做饭,给蛋蛋把肉剁碎了,让他自己吃,自己吃营养好。”
“哪那么多讲究,嚼给他吃还不一样!你原先不也嚼给他吃吗!”
“小孩子,你得让他自己学吃饭。”钟小荷坚持。
杨玉花说:“那行吧,往后咱吃肉,给咱蛋蛋做肉丸子。”
一家人吃着饭,虽说钟小荷心里各种心事,但气氛倒也融洽。才放下饭碗,蛋蛋便拉着钟小荷去院里的荷塘看鱼儿,杨玉花忙着收拾碗筷,这时候电话铃响了。郑怀岭接的电话,放下电话,郑怀岭走出来,脸色便有了明显的担忧。
“咋啦,老头子?”
“广涛出了点小事故,伤了腿。”
“啥?广涛咋地了?”杨玉花惊吓地大叫,连声追问,“人没事儿吧?有没有危险?咋地伤着了呢?”
“电话里也没说太清楚,就说在工地巡视,不巧被钢筋扎了腿。”郑怀岭说,“广涛说了,危险肯定不会有,你急什么!”
“你放的闲屁!广涛伤了,我能不急吗?”杨玉花嗓门拔高了好几分。
这几天,钟小荷一直在想,郑广涛回来的话,自己该怎么对待他?毕竟完全陌生的他如今是自己的丈夫,最亲密的人了。哪想到,忽然出了这事!
“蛋蛋妈,你赶紧跟学校请几天假……要不,干脆辞了别干了,广涛要紧,你赶紧去城里照顾广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