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这个身体本身体质的原因,换过药之后,童若兮只觉得身体好了许多,于是同香薷一起,回到茶庐住下。
经过之前那么纷纷扬扬一闹,而且七王爷又当着众人的面儿提出,要娶童若兮为王妃。
这样一来,景宁宫中倒是再也不敢沾惹这个烫手山芋。
不过回到茶庐也好,关上门,倒也不用理会外面纷扰的喧嚣。
在这个波谲云诡的后*宫中,茶庐,总归是个清静的地方。
入夜,童若兮刚要入睡,却看到一道闪电兜头劈下,一瞬间将整个院落照得亮如白昼。
接着,夜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间吹了进来,发出“呼呼”的声响。
童若兮估摸着,是要变天了。
前些天的太阳将温度一波接着一波的提升,此刻这不期而至的雨水,倒也给闷热的天气带来了一丝清凉。
童若兮打开窗户,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略微有些潮湿的空气,正要关上窗户,转身走向床铺。
忽然,一只带着羊脂白扳手的修长手指,将窗户一把勾住。
“皇宫里的女人,只有二种选择,要么一辈子留在朕的身边,要么就只有死!”薄凉的声音从童若兮的飘过耳际。
童若兮猛然一怔,身子不期的抖了一下。
转过身子,窗户已然大开。
只看见南宫影穿着一身淡白色的锦缎密纹长袍,背着手,冷冷的站在窗边。
腰系宝蓝色腰带,细密的丝绦顺垂而下,却不见那日菱芷怜为他亲手系上的玉佩。
童若兮退后了一步,一脸戒备的望着他。
他想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那日自己刺杀他的事情?
纵然如此,童若兮还是定了定神。俯身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
“没有朕的允许,这皇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不能出宫嫁人的,更何况你,是朕的女人。”冷冷清清的声音里,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童若兮心头无奈一笑,直起身,抬眼看着窗子外面的南宫影。道,“奴婢不过是宫里一个任谁都可以捏死的蚂蚁,又如何能是万岁爷的女人呢?”
“你可是在怪朕。那日静妃指证你的时候,朕没有替你辩驳?”薄凉的目光定定的落在窗户里面那个人的身上,眸子里略微带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大皇子被人下针暗害的事情已然过去了,关也关了,打也打了。现在说这个有用吗?
若说要怪,是因为奢望过贪想过,没有所得,才会有怪的心思。
自己于他,何曾有过奢望?
既然,没有奢望过他会帮助自己。自己自然也不会去怪他。
童若兮垂下眼眸,稳声道,“奴婢怎么怪皇上呢?莫说在这皇宫。就是放眼天下,皇上所做的事情,又有谁敢怪罪呢?”
南宫影脸色一沉,冷声问道,“难道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七弟?”
“是。七王爷待奴婢真心,所以奴婢同样以真心报以七王爷。还请皇上成全。”
这么些年,于他,自己或许爱过,痛过,憎过,恨过……
可是,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经过了这么多折磨,自己与他,已然不想有任何关联。
“成全?”南宫影冷冷一笑,道,“你的神情里,可没有半点要朕成全的意思。”
“奴婢不敢。”童若兮的声音已然不咸不淡。
“你难道不恨朕?不再想结着这机会复仇了么?要知道,菱家上下上百口人,都是朕下令杀死的!”南宫影隐忍着心底哪一种莫名的烦躁,身形未动,可声音上,却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眼前的人儿不是童家的女儿,他知道。
自从那日她刺杀自己未遂之后,自己便设了计去调查她。
果然,她于童家那个疯了的容嫔,并不相识。
一想到她跟菱家的关系,一想到那个曾经陪伴过自己三年的女人。
南宫影只觉得越发的心惊。
这样的心惊并非是害怕抑或是恐慌,而是一抹埋藏于心底,时时刻刻炙烤着自己的无端情绪。
所以,那一日在景宁宫,自己才不曾为她开口做半点辩驳。
听着南宫影说到菱家的事情,童若兮虽然保持着一副淡漠的姿势,可是心底却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断裂。
或许从受刑的那一日开始,复仇,这个词语,于自己来说,似乎已经不再是此生命运的主导。
因为,她心中知晓,这在皇宫之中,与他贴得愈近,待得愈久,便是对身心愈发的折磨。
这样的折磨,自己是一刻都断断不能再经历的了。
童若兮伏跪于地上,轻声道,“还请万岁爷成全奴婢同七王爷!”
“朕……”南宫影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好似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从牙缝中逼迫而出。
他道,“朕三翻四次的与你相遇,你就真的不明白吗?”
“万岁爷觉得,奴婢应该明白些什么?”
明白什么?明白他的喜怒无常?还是明白他的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若说要明白的,或许三年前的那个菱夕颜,心中就早已一清二楚了吧!
南宫影眼底闪过一丝挫败,“朕对你的心思,难道你就半点都不清楚?还是你根本就是装作不想知道?”
他是想说,他喜欢上自己了么?
童若兮心头不禁冷冷一笑,若是三年前那个不谙世音的自己,该是要欢呼雀跃了吧!
敛了敛心情,童若兮冷声道,“皇上,奴婢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宫女,所求所愿的,也不过是平凡安稳的生活,所以,皇上还是成全奴婢吧!”
以前的事,终究不愿再去想。
如今答应了寂珏,那么,那些事情,该放下,就放下吧!
“若朕还是不许呢?”声音仍旧冷冷的,是在问跪在地上的人儿,又好似是在问空洞的自己。
“那奴婢与七王爷,只能一直求下去。”童若兮伏的更低,声音同样也是淡淡的。
许久,窗外再也没有话语声传进来。
童若兮依旧俯身跪着,只觉得从周围沉寂的空气中,隐约听到了初夏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就算朕应允了你与七弟,你也过不上你想要的平静生活。”他的声音不再如平静无波的池水,而仿佛是有人投掷过过石子的潮涌,阴鸷的脸庞之下,暗藏着惊涛骇浪的余波。
“奴婢只求皇上成全。”还是这样一句话,童若兮依旧磕头。
又是一段很长时间的寂静。
外面的雨水似乎变得更盛了,一瞬间掷地有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窗户那边的人,仍旧没有开口。
童若兮不禁微抬了抬头,侧目一看。
没由来的一惊,眼前,哪里还有半点南宫影的身影,唯有茶庐的朱红色木门,在风雨飘摇的黑夜中,轻轻摆动。
这样大的雨,他是一个人么?带伞了么?
他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童若兮只觉得心底泛着一丝无以名状的怪异。
夏天便是这样,下过一场雨,天热便会再热上一层。
想必是南宫影松了口,第二日,内务府府的张公公便来传话,说是二十天后的小满,赐予离宫。
虽然南宫影的旨意里,并没有名言赐婚,但那一日,便是自己同寂珏成亲的日子。
二十天,似乎还有好久。
童若兮第一次觉得在宫中的日子,居然这般难熬。
不过短短的二十日,居然要掰着手指头度过。
一听说皇上要赐童若兮离宫,虽未名言赐婚,可宫人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这短短的几日,一众宫女太监。不论是有交情的,或是说上过两句话的,即便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都一瞬间一齐涌向茶庐。
童若兮都有些担心茶庐那弱不禁风的门槛会被他们踏破。
道贺声,道喜声,不绝于耳。
更有甚者,居然还有些小宫女前来讨教吸引王公贵族的秘诀。
童若兮又不好拂了她们的面子,只好推脱身体不适,不能见人,让香薷在外面替自己挡着。
这两日,似乎都没有见到寂珏。
正想着,忽然听得有人敲门。
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
童若兮疑惑着走到门边,刚一开门。却见门前站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太监。
小太监见童若兮满脸疑惑地大量着自己,便走进来,一面请安,一面陪笑说,“奴才小喜子,平时不在西六宫走动,所以姑娘看着眼生。”
小太监话音刚落,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四四方方,叠好的白色丝绸绢子,递到童若兮手中。
童若兮心中虽满是纳闷,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小太监见童若兮收了东西,便笑着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童若兮关好门,走到桌边坐下,满心疑惑的打开绢子。
指尖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项圈。
拿起来仔细敲了敲,细弱的项圈上,刻着繁复而细密的文理,彼此交错,伸手摸上去,仿若水波在起伏流动。
项圈的是一朵雕刻成竹叶状的琼瑶玉脂,竹叶精雕细琢,上面还雕上了凹凸的露水。
这般栩栩如生,仿佛只需凑到鼻间,就能闻到它清新而悠远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