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紫玉身边,将她扶起,然后拉着她跪下,“娘娘皇上请息怒,奴婢这紫玉妹妹自进宫就对圣上敬仰有加。此刻面见圣上,只觉得天威不可直视,这才乱了分寸。圣上皇者之气,天恩浩荡,受四方来朝,还望圣上宽恕紫玉妹妹的唐突之罪。”童若兮声音平稳,却也清亮。“这几日在掖庭宫,桂嬷嬷也教奴婢们习过舞蹈,不如让奴婢同紫玉妹妹一同舞一曲,为大家助兴如何?”
“你这个贱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居然敢自作主张,在这里指指点点。”张馨月侧过头,狠狠瞪向童若兮,一脸愤恨与嫌恶,方才掩饰着的性子,这会子全都露了出来。
童若兮没有理会她,仍旧一脸恭谦的低着头,心中却是冷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任由静妃怎么调教,张馨月你还是沉不住气了。
主位上的南宫影眉毛微紧,冷冷的哼了一声。这声音虽轻,看似毫不在意,但入了在座人的耳里,倒也是真切。
张馨月立马收了狠劲,伏在地上,哆哆嗦嗦,连大气都不敢出。
没用的家伙!静妃咬着牙,冷冷扫过底下跪着的几个女子,这个叫做童若兮的秀女,果然不简单。
童若兮自知自己僭越了,不过在这家宴上,南宫影定然不会发怒。可是,她很想知道,此刻南宫影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这场闹剧,主位上的南宫影原本并没有当回事,可目光却不自觉的扫向了殿下俯身跪着的人儿。
银白色的素净宫装,一只略微发青的梨花淡淡的绽放在衣角,秀美的发丝并未像其他秀女一般梳成髻子,而是随意散落在地上。
在这满眼雕镂精贵的大殿上,她竟像极了一株临水水仙,有一份顾影自怜的淡然美感。让南宫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位秀女身量纤纤,想来舞技定然同样不俗。万岁爷,不如就应允了吧!”菱芷怜的话恰是时候。
南宫影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贵妃娘娘的请求。
一旁的静妃狠狠的剜了菱芷怜一眼,菱芷怜佯装并未察觉,仍旧一脸庄重淡然的笑容,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不小心泄露了她暂时霸占上峰的欣喜。
童若兮拜谢过后,连忙扶紫玉起身。
紫玉刚微微站起来了一点,可脚腕似乎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个踉跄,身子又往下沉去,重重的倚在童若兮怀中。
“妹妹这是怎么了?”童若兮一脸焦急的看向怀中的人儿,声音虽轻,想必周遭的人,还是能够听清的。
方才出针的力道,她拿捏的正好,虽不至于太重,但片刻间还是不能够动弹的。而且这针本就是冰凌做成,沾染了体温,立时化成了水,自然是留不下什么痕迹。
果然,紫玉尝试着活动了下脚腕,这才发觉有些僵硬。“姐姐,我的脚动弹不得了。”
童若兮蹙眉抬头,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到了菱芷怜身上。
菱芷怜微微点了点头,放下酒杯,看似随意的笑道,“本宫瞧着这紫玉姑娘腿脚有些僵硬,怕是受了这寒气的侵扰。不如,就由这位姑娘,为我们舞一曲,助助兴吧!”
“是啊!是啊!”底下的王爷纷纷附和,显然对着着装素净的女子,颇感兴趣。
南宫影斟了杯酒,嘴角上扬,饶有兴味的看着下面的女子。
“谢皇上、娘娘厚爱,不如先容许奴婢送紫玉妹妹去偏殿休息,换件衣裳,再来如何?”
“去吧。”正在给南宫影敬酒的菱芷怜,头也不回的扬了扬手,示意她离去。
香薷见状,也立马跟随自家姑娘从偏门走了出去。
童若将紫玉扶到耳室,由于心中有些歉疚,于是顺手按了下紫玉的脉搏。
手刚搭上紫玉的手腕,紫玉整个人微微一抖,仿佛是受了很大的惊吓,猛的将手抽了回来。
“这……”方才指间传来的跳动,让童若兮疑惑丛生。
“我没什么大碍,姐姐不用担心,只管去吧!”紫玉平复下心绪,努力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那好,你在这好生休息,脚下要注意保暖,有什么事情招呼香薷便可。”
童若兮嘱咐了几声香薷,让她好生安抚紫玉姑娘,这才换了件鹅黄色的舞衣,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向着大殿走去。
刚进大殿,童若兮抬手,于头顶一抚,一张薄如蝉翼的青纱从头顶落了下来。被青纱掩盖的脸颊,隐约能看见一双晶莹剔透的双眸,从屋顶缝隙泻下的天光,隔着面纱,轻轻打在她修长的睫毛之上,竟闪现出一抹彩虹的色泽。
自童若兮一进大殿,觥筹交错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定落在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之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南宫影对上了那双清明的眼眸,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旋即,又微敛着眸子,放下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静妃碗中,轻声道,“爱妃,多吃些,难为你为朕怀着皇儿,清瘦了不少。”
“皇上和静妃娘娘还真是鹣鲽情深呢,就连老妇看了,都羡慕不已啊。”坐在下座的诰命夫人张氏,哈哈笑了起来,她这一笑,满脸的横肉褶子不住的晃动。
菱芷怜嫌恶的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鹣鲽情深……一股突然而至的气流在童若兮心中乱撞,让她几乎忍不住呕吐出来。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心细的对待自己,天凉加衣,吃鱼剔刺,她并非是个娇气的女子,却被南宫影宠的没边了。不过,也正是这双宠她上天的手,也亲自送她入了地狱。
童若兮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朝着编钟后的乐师走去。
“麻烦师傅借笔一用。”童若兮深吸了一口气,素手执笔,婉转之间便在纸上落下了一行行音符。
这支曲原名叫《夕颜曲》,谐音与上一世自己的名字相同,是新婚那年,南宫影亲手所作,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此刻,她并没有原原本本写下来,而是引用《夕颜曲》作为底子,在角调与徵调上微微做了变动。这样一来,乍一听与原曲类似,细细听来,却又有不同。
她转身,优雅的将宣纸交给领头的乐师,然后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没过多久,便见一个内侍太监抱着一摞白绢走了过来,平铺在地上。四个宫女抱着四只装满粉色桃花的竹筒,摆放在高台的四个角落。然后一齐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