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他死了。”梅卡伦再次重复,他平静地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少女,如同坐禅老僧入定一般,眼神里看不到丝毫波动。他在赌,赌对方不会动手,一旦赌输了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但是如果赌赢了,他就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一半的一半,这个战场老兵拿生命去赌另一半,在经历过生死的梅卡伦眼里,生命这种东西就是拿来利用的。
“你在挑战我的极限。”前卫声音低沉如同龇牙的野兽。现在他们就是赌桌对上的庄家和散户,谁也不愿放弃桌上诱人的筹码。梅卡伦占据着坐庄的位置,前卫成了他面前的赌徒,形势对她来说很不利。“最后再问你一遍,徐凯他在哪?”她发布了最后的通牒。
“秘书长是人老记性差吗?”梅卡伦笑笑,似乎看穿了对方的色厉内茬,“我说了他死了,难道秘书长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刹那间,房间安静无声落针可听。两人像是对峙的猛兽,每个人都红着眼怒视对方,站在各自领地的边境,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流动的空气在桌面上凝固,像是化为带着寒意的冷气,渐渐冰冻着一切。许久,前卫似乎发出了叹息声,像是休战的信号。她无奈地微叹,收起了舰装起身直立。“好吧,你赢了。”她摆摆手,眼里闪着不甘的光。
“你也没输。”梅卡伦笑笑,一脸轻松。“这场战斗我们谁都没输。”
“是吗?不过最好别让我找到证据,否则你会永远笑不出。”
“那我在这恭迎秘书长大驾的再次光临。”梅卡伦站起身,眼神里有着止不住的笑意,他轻声说,“希望下一次的见面会更加愉快。”
“会的,一定会的。”前卫咬牙吐出几字留下狠话,转身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像只天鹅般大摇大摆留下高傲的背影。
这是前卫一生的耻辱,她从来没有和现在这样憋屈。从来都是别人如落水狗一样在她面前跪地求饶然后爬着出门,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这样了!她微微抬头,望着白色的垩墙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团要喷出来的怒火,挥挥手带着调查团撤离。
临走时,她回头看着目送自己离开梅卡伦,他苍老如树皮的面容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嘲弄,似乎在说“你也不能拿我怎样”。
前卫捏紧拳头像个复仇者,在心中发狠地说,自己终有回归之日!
车上
前卫大口喝着杯中放了冰块的凉水,混合着冰凉的液体如流水灌入她的嘴,像是场暴雨浇灭燃起的烈火。
她输了,尽管明面上对方失去了校长的职位退居二线,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场几乎快要失控的博弈中,她彻底的输了。
前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对手,冷静得像是蹲在雪地里的猞猁般一动不动,默默等待着反击的时刻,就算暂时失利也不会有丝毫气馁,而是回到原地再次等待,可怕的像是无情的魔鬼,也如圆润得滴水不漏的老僧,每一次自己的攻势都被他化解在无形之中。她无奈地叹息,从没出现过的无力充斥在她的内心。
“秘书长,其实没必要担心这一次的得失,你和他都心知肚明,徐凯作为行动的关键不可能有活下来的可能。”坐在后座的帕卡理性地分析,他在门口目睹了两人的对峙,也知道他们争夺的到底是什么。“所以我们现在首要的目的是找到那个被隐藏起来的提督。”
“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前卫揉揉有些胀痛的脑袋,“他知道我们想要什么要调查什么,我们现在像是那头面前挂着胡萝卜的驴,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却浑然不知。”
“不,我觉得我们才是驴背上坐着的那个人。”帕卡提出相反的意见。“从他得知我们出发的消息到我们的抵达不超过三天时间,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的只有堵上最大的漏洞,至于集祈我想他的手还没有那么长。”
“你的意思是那个新人提督还在自己的镇守府里待的好好的?”前卫问。
“我想应是如此。”帕卡低头回答。
“可是我们现在连他在那都不知道,怎么找?”
“其实不难。”帕卡从车的前座拿过太平洋的地图,上面用红色的点标出每个镇守府的方位。“梅卡伦隐藏优秀学员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帮自己找个好的助手或者是接班人,既然抱着培养的目的,就不会派他去深海密布的区域,自然也不会将这块璞玉放在后方,”他伸出手在地图的中央划了个圈,“我想这就是最好的范围,格撒群岛周围只有三个镇守府,一个诺萨,一个戈尔韦,一个格尔斯特。我们只需要搜查这三个镇守府,我想就会找到那个名叫集祈的提督。”
“你确定?”前卫对于他的分析有些怀疑。
“秘书长请相信我,毕竟我可是为此而生的。”帕卡抬起头,像冰块一样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也对,”前卫点点头,“毕竟揣测人心这方面谁也比不过你。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我们就去格撒群岛逛逛,看看那名被推崇备至的新人。”她迅速下达指令,车头调转向码头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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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学院
梅卡伦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脸上有着人走茶凉的悲哀,他撑着椅把手缓缓坐下,靠着背后柔软的坐垫无力地苦笑。
他现在可以明显感觉到背后的凉意,汗水在开着空调的房间中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冷静,他也在害怕也在犹豫,更有一丝丝恐惧。但是在千军万马面前必须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一旦露出任何胆怯,等待他的只会是齐鸣的万马和冲锋的号角。这是背水一战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唯有出奇才能制胜。
最终他成功喝退了强敌,给自己留下了喘息之机。
“瑞斯坦出来吧,他们走了。”梅卡伦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到房间中的每个角落。
像是得到开门指令一般,左边的书柜猛地抖动,然后被缓缓推开,一个壮硕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
“哎呀呀,真的厉害啊我的老伙计!你不知道我躲在后面都不敢透过缝隙偷看一眼,生怕被那个秘书长有所觉察然后前功尽弃。”瑞斯坦一脸贱笑,嘴里不停地嘟囔,“还是你技高一筹,要不然我今天可就交代在这了。”
“别说些有的没的,”梅卡伦白他一眼,这个伙计什么都好就是话多,如难改的本性一样永远残留。“谁面对这样吓人的架势不害怕,我后背全都湿透了,你站在后面都瑟瑟发抖,我岂不是都腿软跪倒在地了!”
“那是你胆量足,就跟那个古时候的大将一样浑身是胆!”瑞斯坦一脸夸奖。
“好了别拍我马屁了。”梅卡伦摆摆手示意他打住,“现在我有重要的事问你。”
“什么事?”他也收起嬉笑变得严肃。
“恶语的研究进行到了那一步?进入最后的试验阶段了吗?”梅卡伦沉声问,“药物的缺陷现在找到弥补的办法没有?”
“已经是最后阶段,对于缺陷的弥补研究员们也有了头绪就差试验了。只是这几天因为撤离的缘由,他们都没时间进行工作。”瑞斯坦说。
“那就好,撤离的工作你一定要全权负责,最近整个太平洋都被他们牢牢把控,你可别让他们发现什么。”梅卡伦神色凝重,“徐凯的问题我们是解决了,现在就只剩下那个有些不听话的新人了。”
“他?应该不会主动去找调查团吧,因为这根本和他没什么关系。”
“我让你送那么多精良装备给他就是为了换取一个安分。”梅卡伦叹了口气,接着说,“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我们破财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他会不会找调查团,而是调查团会不会找他。”
“应该不会吧。”瑞斯坦不敢肯定。“就算找他们也找不到啊,太平洋上几百个镇守府,挨个去看至少要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吧,他们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在这里逗留。”
“不,就算他们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也有找到的可能。”梅卡伦摇摇头,仿佛是在说“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根本不可能像徐凯一样抹去他的存在。”
“现在只能等。”梅卡伦给出自己的答案,“最坏的情况就是他们找到了集祈并将他保护起来,那样他们最多罚我一个失职的罪名,不可能对我怎样。毕竟一个大洋上提督那么多,漏掉一两个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现在可以说是高枕无忧?”
“算是这样吧。”梅卡伦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盯着反射着光的桌面,脑海不停运转整理头绪,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最初是徐凯的事情被曝光,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调查团到来导致自己不得不放弃根基进行转移。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开始的起点——徐凯。但是至今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企业号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恶语的恐怖他是见识过的,又不是不知道,那么是谁给了他的胆量让他做出这样极不明智的决定,又或者说曝光一切的另有其人,徐凯只是那头无辜的替罪羊?想到这梅卡伦心中一冷,如同站在极点的冰窟之中。他只觉得背后有双看不见的大手在主导着一切的走向,而得意洋洋的他至今未觉。
有内鬼?这时他脑海里冒出他不敢相信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