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每一个家庭的凝聚点儿。
悠然的失常,让家里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变的越来越淡漠起来。
庚辰的一家人,在心理上是疏远的、分散的。
因为悠然的喜怒无常,一家人之间从来没有甜言蜜语式的交流,家里的气氛永远是压抑的。
兄弟三个人的个人人品性格,已经有了各自的雏形。
因为庚辰从小也是被父母漠视对待的,就因为三元和辛花对庚辰的这份漠视,造成了他的兄弟们对他无限度的贪婪索取,当他们的贪欲得不到满足后,就对庚辰近乎于无耻的排挤碾压。刺激的身为弟兄老大的庚辰,反过头来近乎于疯狂地溺爱着他自己的大儿子。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自己在父母兄弟那里所受到的委屈和耻辱。
他从小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父母家人的疼爱和关心的。
庚辰把自己幼年时、少年时所渴求却又一直得不到的,现在都一股脑儿地尽量满足着他的旺儿。
每当庸儿和倒霉蛋儿抗议的时候,面对的往往是父亲庚辰严厉的训斥责骂!教育他们两个,他们的大哥是他们必须要无条件的去尊敬爱戴的。
已经被自己兄弟们的所作所为激怒的近乎疯狂的庚辰,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说的“无条件尊敬爱戴”是要让两个小兄弟无底线的去做的。
庚辰对自己的做法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他的语气和说法却是让两个小家伙儿不能理解的,虽然内心里是不服的,可是面对情绪暴怒的父亲,他们也只能选择沉默和服从。
在倒霉蛋儿八岁时,村里分了地。
一年的草圈肥都堆积在茅坑旁边,等待着秋收过后在耕地之前,全部都要用人力拉车拉到自家的地里去。
因为院里还有一大堆的玉米,还等着庚辰拔到房顶上去晾晒呢!所以庚辰就把往地里拉大粪的任务,交给了放假在家的三个儿子。
庚辰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不容易,就吩咐庸儿和倒霉蛋儿:“你大哥是驾大辕拉大车的,你们两个每人只拉了一个边套儿。你大哥既要拉车,还要控制方向的。一路上你们两个一定要用足了力气拉,即使这样也还是你大哥费的力气最多、最大。在回来的时候,你们两个要用拉车把你大哥拉回来,让你大哥也能歇歇腿脚儿!你们两个听明白了吗?”
第一趟旺儿驾着车辕走的是一路平坦的南街。一路上因为有庸儿和倒霉蛋儿用力拉车,旺儿只驾了车辕根本没有怎么用力,三个人就到了地里。卸了车回来时,庸儿和倒霉蛋儿轮流把旺儿拉了回来。
一路上,坐在车上的马福旺,想到父亲说过的话,又看着两个弟弟乖巧地拉着自己回来的模样。
马福旺的内心膨胀了!
拉第二趟时,马福旺竟然不顾及两个弟弟的身心感受,故意拉着拉车走向了有一个大陡坡的北街。
因为是旺儿驾着辕,庸儿和倒霉蛋儿也只有跟从了。
上陡坡时,旺儿不但自己不用力拉车,还交替着撒了抓着车辕的一只手,分别去拍打左右两边庸儿和倒霉蛋儿两人拉车的拉绳,检验两个弟弟是否尽了力。
嘴里还一直吆喝着:“用力,用力……”
让本来就对旺儿不满的两个弟弟,对旺儿的举动更加的不喜了。
回来的时候,庸儿和倒霉蛋儿都拒绝再拉旺儿回家。
在地头,气急败坏的旺儿一边往回走,一边指着两个弟弟骂到:“你们两个竟然不拉我回去!你们给我等着,看我回家以后不告诉咱爹!让咱爹好好的收拾了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庸儿和倒霉蛋儿都不理睬气恼的马福旺。
他们彼此交替着拉了对方回家。
更是激怒了马福旺。
纨绔的马福旺提前进了家门,向父亲庚辰告了两个弟弟的状。
等庸儿和倒霉蛋儿回来,庚辰不由分说就呵斥了两个儿子。
庸儿和倒霉蛋儿也分别向父亲庚辰,诉说了大哥旺儿拉车时的表现。
虽然庚辰也责怪了旺儿几句,但还是怒呵着庸儿和倒霉蛋儿,让他们必须要拉着他们的大哥回来。
庚辰没有、他也不懂得怎样去教导了旺儿,只有靠自身的努力,去赢得了别人主动又自愿的尊重,才是正确的。
庚辰只知道利用他自己做为一个父亲的威严,在他的两个小儿子的心目中,要凭空给他们根植出一个“大哥”的高大形象。
仅此而已!
有了父亲的撑腰,马福旺的心飘飘然了,让他更加的狂妄膨胀了!
在回来的路上,马福旺不再是乖乖地坐在车厢里,而是坐在车厢上甚至立起身子,对着拉车的两个弟弟,嘴里像是吆喝牲口一样的“驾,驾”的喊着!
每当遇到了路人,马福旺就会更加张狂地表达着他的这份得意。他意识不到他这样做,带给两个弟弟的又是怎样的耻辱!
只一心看热闹的人们,嘴里奉承着马福旺,可从心里却鄙视着三兄弟!
尤其是鄙视庸儿和倒霉蛋儿的软弱可欺!
庚辰对旺儿的这种变态溺爱,他的每一番言论,看在旺儿眼里、听在旺儿耳里,让年幼的马福旺膨胀的迷失了自我。
在庚辰不理性的影响之下,慢慢地马福旺就像出生在富人家里的一个大少爷一样,心安理得地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生活。
永远认为家里的每个人,都是应该为他一个人服务的!
占有欲、贪欲特别强。
不务实际、贪得无厌,注定了让马福旺逐渐地失去了,他身边的所有的人。
马泽宽是家里唯一一个被边缘化了的人。从小得不到庚辰的关注,而悠然又一心的扑在倒霉蛋儿的身上。
内心孤独的马泽宽,只能选择做了马福旺的跟班。
这个选择也是明智的!
可是马泽宽的内心对此是不甘的,他也希望得到父母的认可!
所以他是进取的!
那份不甘和进取,使得马泽宽无所选择的,在平日的学习上勤奋了一点儿。
从而慢慢地得到了父母双方的喜爱。
在马福旺的影响下,马泽宽的思想又是自由而独立的。
思想独立又有进取心,马泽宽的未来,不管将会是怎样!
被自己所在意的人认可!
这是马泽宽一生都在苛意地追求的目标。
多年以后,因为马泽宽的这种苛意追求,有时候显得他是那么的幼稚!幼稚的惹人发笑、让人着恼!
倒霉蛋儿在悠然的控制下,麻木的活着。从小就在为家里的每一个人服务着。
他是不甘心而又无可奈何的。
他的两个哥哥都觉得倒霉蛋儿的将来,都是必须要得到自己的扶持,才能活的像个人样儿的。如果自己将来不扶持他,倒霉蛋儿将什么都不是。
他们都忽略了一点儿:他们所说的将来,也可能永远只是将来!
他们利用这个“将来”,可耻的向倒霉蛋儿索求着他们需要的一切,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倒霉蛋儿两个哥哥的想法,在倒霉蛋儿看来是多么的好笑!
他们兄弟之间的相互扶持,只是要建立在倒霉蛋儿的不断妥协之下。
一旦倒霉蛋儿不妥协,他们就会拿出这个可能的“将来”,来逼迫倒霉蛋儿。
他们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向倒霉蛋儿索取,这是庚辰和悠然教育出的悲哀!
也是倒霉蛋儿的悲哀!
倒霉蛋儿和马福旺在家里的地位,简直就是仆人小厮和少爷的关系。
两个人之间的冲突,在倒霉蛋儿很小时就体现出来了。
旺儿从小就是肆意妄为的。调皮、捣蛋、恶作剧是旺儿在这个家里特有的专利。
他仗着父母的宠爱把经常激怒倒霉蛋儿、然后侮辱倒霉蛋儿,当成他的一个乐趣。
马福旺常常故意激怒倒霉蛋,然后就脱下自己的脏内裤、脏袜子逼迫倒霉蛋儿来给他洗。这种下作的行为,往往会气的倒霉蛋儿把他的脏东西扔到一边去。
马福旺就趁机向母亲告状。
在从小的教育环境里,福旺的心里觉得倒霉蛋儿就是应该伺候自己的。
在悠然心里觉得,自己一身的病痛是不能洗衣服的。倒霉蛋儿就是接替自己向家里人尽义务的人。这些活儿,倒霉蛋儿是必须要帮自己来完成的。
我不能干,你再不干,那让谁干?你还不想帮着我干活儿了,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子呢?
更何况是他大哥的衣物了,倒霉蛋儿更应该主动的去洗了才是!
悠然每次都是不加思索的,恶狠狠地呵骂着倒霉蛋儿道:“洗!你不洗你打算让谁洗?你哥哥的衣服你就应该给他洗,你知道吗?不听话我收拾你!”
由于母亲经常的呵骂和责打,她的话倒霉蛋儿是不敢反抗的。
当倒霉蛋儿垂着泪,无可奈何的只得去给马福旺洗内裤时,马福旺在旁边又是嘲笑、又是拍手、又是蹦跳的,丝毫不以为耻。
父母双亲的盲目宠爱,导致了马福旺的变态纨绔。
也因为庚辰对倒霉蛋儿的漠视,和悠然的盲从。造成了倒霉蛋儿在家里地位的卑微低贱。
倒霉蛋儿仿佛就是家里的一个仆人小厮!
对于马福旺来说,这只不过是能满足他可以奴役别人,而让他自己膨胀了的一颗心。
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恶作剧!
但对于倒霉蛋儿来说,自己天天儿苦熬难做的,那里有心情陪着他玩儿!
这明明就是一个让人恶心的耻辱!
在庚辰和悠然的这种教育模式下。
两个人的心态两极化了的不同,在看待事情和对待事情上,那是双方都不能理解对方的。
当这样的事情屡屡发生了数次之后。
有一次,一家人在院里的小低桌上吃饭,马常兴再一次的向父母诉说了大哥福旺对自己的羞辱。
面对父母不痛不痒、漠不关心的话语,马常兴恼怒了。
当福旺第二次去厨房舀饭时,倒霉蛋儿在后面跟了过去。
随手把自己和大哥关在了厨房,拿起灶前的小板凳,狠狠的砸在马福旺的膝盖上。
疼的马福旺抱了膝盖倒在了地上,因为太疼的缘故,虽然马福旺大张着嘴哭,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当马福旺缓过那口气来,就要哭出声时。倒霉蛋儿拎着板凳站在旁边,冷着声音威胁道:
“你给我哭一声试试。”
吓的马福旺硬生生地把哭声憋了回去。
庚辰和悠然就在门口吃饭。
他们那里知道,厨房里有一场压倒性的大战已经落幕了!
当马福旺从厨房出来后,倒霉蛋儿也跟了出来,两个人平静的外表都没有显示出什么。
可是在两个人的心里,都埋下了对对方的恨意。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交锋。
当时倒霉蛋儿八、九岁。
因为悠然只是遵从了庚辰的意念,偏袒旺儿。对这件事儿的处理数次不当,都缺乏公正,导致了倒霉蛋儿的报复。
没有父母正确的引导,三兄弟的心越走离对方越远。
在倒霉蛋儿十二岁这一年春天。
村里关于倒霉蛋儿受苦的话题,与他母亲悠然不作为的话题。成了村民们口里炽热的话题。
“同情倒霉蛋儿,口罚杨悠然”成了每个村民彰显自己是正义化身的借口。
仿佛只有每天对倒霉蛋儿说几句“惋惜心疼”的话;再当着倒霉蛋儿的面谩骂几声杨悠然的好吃懒做,他(她)们就成了大善人。
没有人在乎悠然的病情如何;没有人真心去关心倒霉蛋儿需要不需要他们的这种同情,他们只是为了他们自己所谓的善、所谓的义。
他(她)们不在乎他(她)们自己当着倒霉蛋儿的面责骂他的母亲,对倒霉蛋儿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引起了倒霉蛋儿多么大的反感。
为了让别人都知道他们自己是多么地高尚,多么地大义凛然。
几个自以为是的善人打着正义的旗号,找到庚辰的老家、康辛花的门前。
向倒霉蛋儿的奶奶康辛花,替年幼的倒霉蛋儿“申诉指责”他的母亲杨悠然虐待儿子。
此时距离庚辰一家搬到村东,已经是八年之久。
在庚辰搬家的第二年,辛花给梓辰张罗了一门亲事。
等梓辰结了婚,已经六十来岁的辛花是一身轻松。觉得自己的孩子们都成了家,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操劳了大半生的辛花,心思一下子散淡起来。
地里也不去了,自己单独一个人过。
常常约了村里的几个老太太,在家里码码小牌儿、玩会儿“胡胡儿”。
小日子过的是悠哉美哉的!
大儿子家里的情况,辛花也早就清楚。只是辛花觉得自己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呢!
谁不是从苦日子里边熬过来的呢!
儿子家里的日子苦,那就苦着过吧!反正住的这么远,自己也不去他家串门,就当是不知道吧!
已经有了一把年纪的康辛花,她的想法也是合情合理、无可厚非的。
可对于这几个人的到访,辛花就十分不喜了。
暗骂这几个人多事儿!
我儿媳的身体情况你们眼瞎吗?
你们现在找我说明了,我还能装作不知道吗?
偏偏我的身体这么硬朗,你们这几个王八羔子!你们这不是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看来我的好日子又要到头了!
受到了这几个人精神上和良心上的绑架,康辛花心情郁闷地随着几个人,来到大儿子家的附近。
这几个人他们自己内心的动机和想法,他们自己清楚!
他们不敢面对悠然。
辛花只好让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辛花自己走进了大儿子庚辰家的门。
这让因为病痛,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家门的悠然,对于婆婆辛花的突然到来,也感觉到了几分新奇!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的身体还是这样时好时坏的。以后家里的脏衣服就让我来洗吧!倒霉蛋儿这么小,而且还是个男孩子。老让他干这些,叫别人看了笑话。把家里的脏衣服收拾收拾,让我带走吧!你以后就别让倒霉蛋儿洗衣服了昂!”
面对已经年老的婆婆辛花的一番好意,悠然一开始是推却的。
当婆婆辛花向悠然略略透露了几句,乡亲们“可怜同情”倒霉蛋儿的话时,悠然只能无奈地顺从了婆婆。
当辛花端了一盆脏衣服走出儿子的家门时,众人围拢过来。
辛花向大家说明了一下悠然的身体情况。
明明知晓内情的众人,这才装作恍然的样子。
“怪不得呢!看来是我们错怪了悠然了。啧!啧!大家伙儿看看,这奶奶当的!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伺候儿媳妇,世间少有呀!”
当时没有个什么娱乐,除了自己家里的那点儿田地,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工作。
村里这些男男女女们,都是闲的蛋疼!
刚可怜了倒霉蛋儿、骂完了杨悠然,转眼又奉承起了倒霉蛋儿的奶奶康辛花。
在回家的路上,辛花万分无奈地在前面走,后面一群马屁精!
几个人招摇地穿过了几乎整条街!他们不停地向一路上见到的人诉说着、宣扬着。仿佛就是因为她们几个人的好心出头,倒霉蛋儿的苦日子,才得以烟消云散的如同那过眼云烟了!
他(她)们的善心和善举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无所事事的众人,又翻出俊梅和悠然发生冲突的老黄历。这次他(她)们又把“可怜”“无辜”等等字眼,又用在了悠然的身上。为悠然这么多年受的苦、遭的罪而惋惜、痛恨。
丑陋的人们,继续宣扬着他(她)们廉价的善心、同情心!
生活有时候也会跟人开玩笑,只有身陷其中的人,才会真正懂得:
什么是罪和爱、什么是善与恶;
什么是肮脏龌龊、什么是清雅高洁!
……
人生需要活着!!!
我,也曾生活在那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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