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行路,一路艰辛,一路风景。目光所及,就是人生境界。
五百龙马骑军的簇拥下,携带大量物资的炼锋城主一行浩浩荡荡步入城主府。一路行来,陈醉在打量这座玉带穿城的古城的时候,城里的人也在打量着这支巨舟里走出的队伍。
大赵武风鼎盛,西部尤甚。而西部雄风又有八分在落日城。城中百姓见惯了赳赳武夫结队入城的景致。却从未见过龙马骑军这样的队伍。五百骑覆甲龙马上坐了五百条雄壮如山的汉子,盔明甲亮,巨大的长柄斧车轮相似,每个骑军的背后带着五杆寒光闪烁的钢矛。
依照以往经验,这样的队伍运动起来,本该是马蹄如雷动,甲胄金铁鸣才是。但这支铁骑的古怪处却全在一个静字。马上的骑士们盔明甲亮,但行进间却没有一点多余动作,一个个昂然驭马,顾盼之间连头都不轻动一下。肋生鳞毛宛若双翅的骏马的马蹄上没有包裹棉布,但踩在地上却几乎没什么动静,仿佛人和马已经融为一体。
这究竟是一支怎样的队伍?
目睹此情此景的百姓都不禁感到好奇。在他们过往的经验里,那些威名赫赫的骑军队伍无不是人欢马炸,动如奔雷的样子。而这支队伍显然不具备那样的气势和活力。但若就此便说这支骑军是弱旅,似乎也不妥。那些骑士身上的盔甲,鞍桥上挂着的长柄巨斧,还有那些神骏马儿肋下的鳞毛,都似在无声的述说着这支队伍的特殊与彪悍。
街边一个炊饼铺子里,几个年轻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正默默注视着这支队伍从面前走过。此人目光锐利如箭,队伍走过去老远仍似难舍难离的望着。看罢多时,才召唤一个年轻人过来,吩咐道:“快去通知二公子,不要让陈留客的骑军队伍进城,否则必吃大亏!”
年轻人微微迟愣一下,八百关西龙骧铁骑对这五百骑会吃大亏?将军大人是不是太瞧得起这支队伍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便立即道:“谨遵将令!”领命而去。
另一个年轻人凑过来,却没有先前那个的顾忌,问道:“舅父大人,您会不会太瞧得起这蔫头耷拉脑的五百骑了?”
中年男子面相威仪,气度不凡,捻着三缕长髯摇头道:“这炼锋城主虽然狂妄,但的确是个人物,龙马骑军全部由山戎部人组成,这些人都是天生的勇武之辈,常在山中狩猎,精通驯兽奇术,那些龙马都是天龙马场的真货无疑,人马合一到了这个水准的骑军,我平生也只见武威王麾下那八千天武骑军达到过,这份安静绝非因为士气不旺,更非人马无神,而是因为绝对的整齐划一已经融入到这支队伍的骨头里,这样的纪律性,便是北军天武也达不到,或许西南那边的飞云骑军才能媲美吧。”
中年男人心中震撼难以形容,又对身边的年轻人道:“大将军今日摆宴请你父亲和其他三位将军,此人却在此时以送物资为名领如此精锐的队伍进将军府,只怕未必存了什么好心,二公子和龙骧铁骑指不上了,我担心将军府里会有大变故,你立即飞马通知其他三家早作准备,最好以最快的速度集合人马在城外,一旦将军府中有任何风吹草动,才好及时作出反应。”
年轻人闻言不禁皱眉,问道:“舅父大人是说那岳恒敢勾结炼锋城这些人对我爹他们不利?”
中年人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总无大过,如今城中人马有限,这支队伍称为落日城中目下最强战力也不为过,一旦有什么动作,咱们根本无法阻止,可如果大军在城外集结,情况自然不同。”
年轻人有些犹豫,道:“无大将军府的将令,擅自调兵集结……”
中年人道:“你这孩子怎地糊涂了?谁说没有将令了?昨日大将军府不是有将令发出,命四军于北门集合他要亲自劳军吗?”
年轻人一拍脑门,恍然道:“对呀,这是姓岳的亲自颁布的将令,我倒是糊涂了。”
一个牵马坠蹬的长随走过来,躬身道:“表公子,马匹已为您准备好了。”
“事不宜迟,快些上路!”中年人郑重吩咐年轻人。随即满意的看了长随一眼,道:“孙德禄,回府后你去账房支五两银子,你报信牵马有功,老爷我向来赏罚分明。”
孙德禄连忙跪倒称谢。
出城与另外三家通气的年轻人走了没多久,先前去找二公子报信的年轻人就急匆匆赶回来,见面便道:“禀报将军大人,半个时辰前二公子已经派陈留客率八百龙骧铁骑入城,预计会在白庙大街与炼锋城的队伍相遇!”
中年人微微变色,身子一动,坐起又坐下,眉头紧锁,良久才寂然道:“怎地非要有此一战?将爷究竟有何用意?”
……
白庙大街上,两支队伍遥遥相对。八百龙骧铁骑在主将陈留客的率领下摆出战阵冲锋的架势,马上人跃跃欲试,胯下马蹄跳嘶鸣躁动不安。另一边,炼锋城的五百龙马骑军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八匹龙马拉的大车上,陈醉单足踩在座椅上,半站半坐,手拎着马鞭看着前方跃跃欲试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的队伍,转头问莫绍康:“大舅舅,这是哪路尊神来挡道?”
莫绍康老于江湖,岂会不识大名鼎鼎的西路大将军的亲军骑军队龙骧铁骑。据实回答道:“看甲胄制式和兵器,应该是叶斩麾下的龙骧铁骑无疑。”
陈醉微感诧异,似自语又似在问莫绍康:“这位叶大将军不是托病辞官不愿入京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莫绍康道:“抱天揽月楼那边没有消息传过来,这些人应该是从归址城过来的,城主临出炼锋城前命人送出的那封信应该已经到了叶大将军手上,莫非这便是他给您的答复?”
陈醉点点头,算认可了莫大先生的这个猜测。招手将孟立虎唤到面前,吩咐道:“对面大概有八百骑,都是战阵上见过血的骄兵悍将,你亲自带四百骑过去,给你半个时辰时间,把对面的四条腿全部给我砍成两条腿,有敢玩命威胁到你们生命的就给我格杀勿论,否则,死掉一个我就罚你半年不许喝酒吃肉,顿顿白面馍馍噎死你。”
“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凭啥只能他们杀我们,我们却只能杀他们的马?”孟立虎心中腹诽不已,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疑虑,坚而定之的:“遵令!”领命拨转马头而去。
陈醉摆头对莫绍康道:“麻烦大舅舅带剩下的一百骑和物资去将军府,您亲自把那四位留在里头,留在上曲胡骑副将府中的内线刚才在街上用反光传语之法说,魏笑冲的儿子已经出城调兵,咱们演戏就要把戏做足,劳军开始前,务必不要让那四位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莫绍康担心的:“我若去了,城主身边岂非没人了?”
陈醉嘿嘿一笑,道:“你若在这里才更加无趣。”见莫绍康仍旧迟疑,又道:“放心,我身上保命的手段多的是,便是跟你一个级别的人物想要我的命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莫绍康带着一百龙马骑军和大批物资绕道而去,剩下的四百龙马骑军缓缓向前,看似毫无士气,却恒如一块整体的钢铁般迎上因为愤怒于龙马骑军分兵之举而发起狂飙冲锋的龙骧铁骑。
铁骑对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