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堂堂主,北侠赵汗青天下谁人不识?”
掌柜的笑道,方才赵汗青那番阴阳怪气,却不放在心上,“在下不过乡野粗鄙之人,却是不足挂齿。”
沈渊抢过话来道:“怎么,掌柜的不敢?”
“这位兄弟说笑了,”
掌柜道,“没甚么不敢的,在下姓马,单名一个甫字,粗鄙名姓,入不得耳!咱们别在此处说话,肖老四,让后厨备上柴,点上火!”
此时公冶和也下了车,不声不响的抱着剑袋子,五柄宝剑都装在里头,跟在沈渊后头。
虎啸堂的弟兄也将田白光领下车来,留下几个人协助者店内伙计,卸车搬行李,其余的都跟着进了那最大的房子。
屋里中堂摆着六、七张桌子,二十几条长凳,其中一桌靠着柜台的,上面酒肉狼藉。
沈渊看向赵汗青,二人心思一样,都暗道这掌柜所言有些倒也不假,至少肖老四这几个的确是吃得酒,或许当真是借着酒劲儿口无遮拦,实则并无恶意。
马甫请了众人坐下,这时候肖老四和那几个虎啸堂的弟兄也都进了屋。
这肖老四好似极怕马甫,此时规规矩矩的,这酒意也都醒的透了!
谁都看得出,马甫与肖老四等人之间,也非似寻常掌柜的和伙计那般,只见马甫抬眼瞪了一眼,随即便亲自招呼道:“赵堂主,奔波辛苦,现下可要用什么酒菜?”
“马掌柜看着安排就好,不必担心银两,”赵汗青随意道,“只是一点,要吃的好,喝的好。”
马掌柜点一点头,便吩咐了下去备了席面,随即招来肖老四,一脚便将这七尺多高的汉子,踢跪在地上,之后朝着赵汗青、沈渊道:“这厮瞎了狗眼,得罪了二位,今日酒肉便算在马某身上,聊表寸心。”
赵汗青从桌上拎起茶壶来,往自己眼前那瓷碗里倒了水,同时道:“马掌柜倒是会做生意,既如此,这番情赵某便领了下来,方才之事便一笔勾销。”
沈渊微微一诧,不过稍加思量,便知赵汗青此举之意。
经这些时日所见,走江湖、跑生意的,没有一个愿意轻易树敌的,平日里互相给个面子,遇到事的时候,也都有个台阶下来。
另外,这车马店必然不简单,赵汗青此举也是想看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故而按兵不动。
此时马甫闻言大喜,好似如释重负一般,叫人抬了几坛子酒来,道:“诸位稍后,这菜马上就得,先来杯水酒解解渴!”
说着话,抬头同虎啸堂的二十来人笑道:“诸位弟兄,不必客气,今日便敞开了用!”
可话音一落,却无一人理会,喘息之间,安静的出奇。
马甫看向赵汗青,见赵汗青也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马甫顿时恍然大悟,自己从柜上拿了碗来,挨个开了封,连接吃了数碗酒,将这几桌人敬了个遍,最后说道:“赵大侠,放心便是,莫要理会外头传言,就算咱这是黑店,也没有胆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哩!”
赵汗青自顾倒碗酒,看着马甫一饮而尽,见马甫神色无异,这才稍稍放心。
自家弟兄见着堂主先饮,这才各自斟酒吃了,沈渊不敢多饮,一来是要照顾师父,而来也怕万一发生意外,也不至于醉酒误事。
故而不似旁人大口喝着,只坐在那里浅酌。
不多时,马甫便吩咐着伙计挨个桌子上了菜,只见这桌子上摆了一大盆煨得稀烂的羊肉,香气四溢;
又摆上一大盘子刚出锅的蒸鸡肉,这鸡是剁过后腌了的,过了油,裹得面,再上屉来蒸,滋味内敛,满口留香。
再来便是几个素碟腌菜,以及一笸箩足有二十来个死面的烙饼。
随即,又给每个人面前捧上一大碗羊肉汤来,那汤色澄亮,清而不浑,里头羊肉也是肥白瘦红,色泽新鲜,里头放了菠菜、粉丝,撒了葱花,还淋了几滴花椒油来,热气腾腾,瞬间这香气满屋,顿时叫别的菜黯然失色。
公冶和眼前一亮,仔细的嗅了嗅,砸了砸嘴,道:“闻着不错,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如此美味!”
说罢,也不顾别的,将眼前这碗酒吃了干净,伸手便抓了个饼,掰得细碎泡在汤里,也不管这里头有没有毒,只听着啼哩吐噜的一阵声响,看得众人眼馋。
马甫闻声转头一看,登时笑道:“老前辈倒是会吃!”
赵汗青又看向马甫,问道:“这羊肉倒是新鲜,马掌柜辛苦,不坐下也用上一碗这羊肉汤么?”
旁人正要动筷,听得赵汗青如此一问,皆看向掌柜。
马甫毫不在意,只说道:“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赵大侠行事谨慎小心也是理所应当,不过还请赵大侠及诸位兄弟们放心,有毒没毒,问这老前辈便知。”
田白光坐在公冶和身旁,听着公冶和吃得如此香,早就是直吞口水。只不过赵汗青没让用,他也不敢妄动,只听沈渊问道:“师父,这汤......”
“没毒,放心吃便是。”
公冶和头也不抬,说道,“能有这手艺的,又岂会舍得往这吃食里放那些个腌臜玩意儿?”
“没想到老前辈倒是个知音人,”
马甫抚掌道,“我家这厨子若是听了,指不定能有多高兴哩!”
这话一出,沈渊、赵汗青便听出一丝言外之意来:这家车马店果真内藏玄机。
不过听得公冶和说着没毒,而且也吃着无恙,众人也都起了筷子,也是这酒菜的确合口,味道上佳,一时间只见众人如风卷残云一般,大快朵颐,吃的是大汗淋漓!
马甫瞧着众人吃的如此之香,一副心满意足,走进柜台里头看着,一手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另一手提笔再纸上写着。
肖老四等人趁着此时无事,也都坐回了先前那桌子前,二人不动声色,却是大有深意的相视了一眼。
此时沈渊边吃便问道:“敢问马掌柜,近几日匪患颇重,怎的此处却是安然无恙?”
说着话,又喝了一口热汤,全身舒畅,忍不住“哈......”得一声。
马甫道:“那些个强人虽有些本事,但在马某这里,也还不够看的,我也毋需瞒着诸位,这车马店开了也有了半载,若没有些手段,这生意早就做不下去喽!”
“这便难怪了,原来马掌柜也是手眼通天之人。”
沈渊放下筷子,转头又问向马掌柜道:“城里安定客栈的掌柜你可认识?”
马甫点头道:“认识,我与他有些往来,怎么,这位兄弟问起他来?”
沈渊道:“正是此人介绍我等来此地投宿。”
“原来如此,”
马甫一副恍然道,“我还说诸位怎的城里不住,为何偏要住在这僻壤之处呢?”
公冶和此时将这碗底的汤喝了干净,抹了抹嘴,抬眼看向马甫,冷笑道:“掌柜的一介外乡人,又为何会在此处开车马店呢?”
“这......”
听得公冶和突然问得一句话,让马甫有些措手不及,“这其中缘由......也是一言难尽......”
“嘿嘿,”
公冶咧嘴一笑,“只怕不然罢!”
闻言,马甫笑容逐渐敛去,他虽不知公冶和到底知道甚么,但这一番阴阳怪气,着实让他有些心虚,当即问道:“老前辈,你此言何意?”
公冶和不理会,坐直了身子,忽然大声道:“莫再躲躲藏藏,既然来了,还不现身!”